说到会产的來历陶四爷传述得更淸楚,他说,田园会以扶危济困为立会之本。既要抚危济困,便要有会产,因此入会的人必须投入一定的田产,陶济安是大富户,他有广阔的田地,成群的牛羊,大片的山林,他首先就带头一次入资田产一千八百石,也就是三百六十亩,其他人纷纷响应,但陶家是大富户,一般人家入资自然不能与陶家相比,陶济安便拟定,人丁五口以下的小户每户入资十石,即二亩,五口以上的人家按人丁每人二石五斗,按陶济安的拟定,大家都愿意,当下便申报了一千三百多石,于是田园会成立,共计入资田产三千一百多石。陶济安占了入资田产的一大半,陶济安是田园会的创始人,他在桃花营又德高无比,并且入资会产又占了一半多,这会长之位非他莫属,以后也无人能够替代,就这样立下祖制,田园会会长由陶家世代传承。
陶四爷说到这里,问大家:“田园会的资产达到今天这个样子,你们知道是怎么来的吗?”在堂的主事大都不清楚,只听说是祖上的传留,到底是怎样传留的,他们便说不出个所以然。
陶四爷从关少山手里拿过祖记的二修本,三修本,接着说:“就是有了这些入资会产,会上拿它放租。除了周济贫困,每年尚有节余,为了扩大会上基业,从始祖到三世祖,所有入资都没有分过红,节余下来的田租都用来置田置其他产业。到三世祖的时候会上的资产已是创立之初的四五倍,不仅有田产,还有了商铺和钱庄。也从三世祖起,原来在祖上入资的田产准许其后代返还,返还的连本带利,没有返还的开始享受年利分红,返还后其人仍留在会上的依旧能得到会上的周济帮扶,只是不能参与会产分红,新入会的则不再入资,但也一样可以享受会上的帮扶和周济。由于会上的积累大了,每年的节余除一部分用于分红以外,其余部分仍用来添置产业,扩大会上资产。经过十几代的积累、扩大、再积累、再扩大。一直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拥有田产七千多亩,在风西凤南及南州等口岸和乡间集镇拥有商号、酒楼、药铺、钱庄二十五家,开办矿山三处,船运线二条,大小客货船号三十条,码头船埠五处。所有这些资产每年的所获利益,一直以来,仍是按会规一部分用来分红,一部分用来周济贫困和开支会上一干主事和职员的薪金。”
除此陶四爷还把各个修本的赈资統计和分红家族作了概述。陶四爷接着说:“这就是每年的鸡尾酒会上为什么有的族上能够在会上分到年利,而有的族上则没有年利可分的缘由。也就是在桃花营的家族中为什么有红族和白族之分的缘由。具体地说就是三世祖以前入会的族上,他们的先祖投入了田产,并且没有中途退出投资,这些家族的后代就是现在的红族,三世祖以后新入会的和三世祖以前入了会但中途退出投资的,这些家族的后代就是现在的白族。”
说到这里,陶四爷问:“各位,田园会为什么能有今天的巨额产业?我想大家应当明白了,三世祖以后没有哪个入会的再投入资产,这全是三世祖以前那些资产通过再生积累发展起来的,并且还与我陶家历代会长继承和发扬先祖美德敬业操持分不开的,钟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所以今天我要跟有些人说明白。”
田租总管顾曲山是个头脑精明的人,他很清楚,光是那原始的六百多亩入会田产陶家就占了一大半,如果将再生积累产生的效益转化为股本,那么现在这巨额产业的一大半也是陶家的。虽然他们每年都分了红利回去,但他们那份产业的再生効益远远不止那些红利,陶家了不起呀,他站起来慷慨陈词:“四爷,祖记是最好的历史见证,没有你陶家就没有田园会,没有你陶家先祖当年的慷慨入资,没有你陶家历代先祖的敬业操持也不可能有田园会今天的巨额产业,有了田园会,有了这巨额产业,我们桃花营的人们得益非浅,真是陶家先祖栽树,我们这些后人乘凉呀,我们都明白,现在这巨额产业的一大半,就是你陶家的,刚才你说要对田园会进行重大变改,没说的,陶家有这个权力,我们也相信四爷不会丢下桃花营的人们不管,一切但凭四爷吩咐。”
顾曲山这话说到陶四爷心坎上了,他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为的就是要让大家明白,这田园会的基业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哪个王候封赐的,而是以他陶家为主的原始资产鸡生蛋,蛋生鸡再生积累下来的,现在有了顾曲山这番明理之言,他对田园会的变改心里有底了,他对众人扫视了一遍,随之郑重而言,说:“那好,现在我就正式宣告,从今天起田园会改为平民抗日救国会,简而言之就叫平救会。”
陶四爷这一宣告,议事大堂里囔囔起来,有的人在窃窃私语,说怕是日本鬼子要來了陶家要借此分割会产,有的人在说田园会人就是种田的,叫他们去抗日,去救国,怎么抗怎么救?有的则在担心田园会改为平救会以后,他们还能不能继续在这会上主事,平时那个薪奉不薄的饭碗还能不能保住,于是便有人问:“四爷,你是怎么想的,能跟我们说说吗?”
陶四爷说:“这个嘛我当然会和大家说的,不过在说我的想法之前我先要说说我的儿子。”
此次到天津他萌发了一个心愿,他要支持儿子的事业,儿子在前方抗日,他和他的部队却没有给养,缺医少药。可以说是在忍受饥寒和敌人拼命,宁城的父老乡亲都在勇跃捐助,支持故乡子弟抗日,他既有亲生儿子在这支队伍里,同时他作为有声望的一方长老,对抗日救国不能无动于衷。因此他准备也像天津的抗救会一样,像宁城的父老乡亲一样,在自己的家乡桃花营组织抗日捐助,何况田园会有巨额资产,有捐助能力。
然而田园会对会产管理有严格的制度,这是他的先祖为确保桃花营长治久安而规定的,有了这些制度,就是他这个会长也不能无度的支配,只有把田园会來个变改不受以往制度的约束,他才能对会产作出捐助支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所以今天他先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一大半的会产明确到陶家名下,这样他就有权变改田园会了。不过改为平救会也得有会众能够接受的理由,不然会众会以为陶家是要借此分割会产,是这样的话那陶家也要与桃花营人离心离德了。
怎么说呢,讲大道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固然可以,可是这里是大山深处,太闭塞 ,讲这些大道理离他们隔得太远,也容易引起他们对他的误解。他想到了他的儿子,想到了他这次的天津之行。以前儿子与人私奔,有违会规,也对陶家有辱宗没祖的影响。可现在他儿子在抗日救国,却无人知晓,那何不在这里把儿子的事一并的坦露坦露,也算是亡羊补牢,为陶家挽回面子,同时他要改立平救会的理由也显得现实多了,众人也不会误解。所以他对刚才众人的问话他不直接回答,而要先从他儿子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