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烨华走进内殿时,璇玑依旧紧闭明眸眉头微微皱着躺在床榻上。殿内宫女看到太子进来,连忙躬身行礼,北烨华挥退宫女后,随即在她床榻前坐下。
“璇儿,你不是说过等我回来的么?”北烨华执起她的手,脸上不再是一直温润的浅笑,低声在璇玑耳际响了起来,“你说,等我回来,你还要好好看我的。”
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眉间,慢慢抚平她紧皱的眉眼。
北烨华伸手探上了她的脉搏,神情尽敛,寒毒再次发作。她手腕上的碧血玲珑珠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极其诡异。
他站起来,来到妆台前,拉开暗箱,许久不曾用过的青竹箫就静静躺在那里。北烨华拿起青竹箫,移步来到窗棱前,青竹箫旋入手心凑到薄唇。清脆悠然的箫声悠悠而出,北烨华暗中注入心法,箫声愈发纯粹不带一丝杂音。
恍若新生,清泉深涧流,杂英生树,世间一切烦恼皆是烟消云散。璇玑玉手稍动,耳际箫声渐渐清晰。那时候在桃花谷,她的师傅曾与她箫声引琴,安然在那漫天桃花里相合成趣。那时候,自然没有世俗烦恼,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江湖,什么是战场,什么是朝堂。后来,命劫相伴,一生不安,神丝劳虑,处处为营,终是算不过命劫。
北烨华微微闭目面向窗棱,阳光在他身上流转着。璇玑手微动,缓缓睁开明眸,那浑身的寒冷慢慢消散,入目,他就在那里,不远不近。
箫声咋然而止,北烨华似有感应般转身看向璇玑,看向璇玑正在睁着明眸看着自己,便把青竹箫旋回手中。璇玑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慢慢笑了起来,明眸溢出笑意带着满室的光明。
“怎么?”北烨华走过去,低头抱住她,低声笑道:“本宫的太子妃又看着本宫,可是看痴了?”
“夫君大人,你回来了。”璇玑伸手松松捉住他的胸前的衣襟,轻声道。
“本宫的好太子妃,”北烨华凑近璇玑耳际,低声道:“快好起来。”
璇玑莞尔一笑,玩心大起,“不。”
北烨华继续威胁道:“快好起来,不然本宫、、、”
“不然怎么?”璇玑明眸睥睨他一眼,苍白的脸渐渐回了一丝血气。
他俯身起来,星目含笑看着她,眸子渐渐溢出喜意,抬手抚上她的玉颜,笑容浅笑,清泉般的嗓音传入璇玑耳中,“若是太子妃不快好起来,那么本宫可是不敢实现今日清晨你所许下的诺言了。”说罢,挑眉看向璇玑。
“夫君大人,我何时说过什么诺言?”璇玑眯起明眸,故意叹息道:“正所谓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啊,夫君大人,璇玑可不是有意负你的,可怪你太易轻信他人了。”说罢,还狠狠惋惜一把。
北烨华站了起来,笑了起来,眉眼里都是笑意,调戏的嗓音低低传入璇玑耳中,“本宫谁也不信,唯独信太子妃之言。”
璇玑听后一愣,拉起被子转身不再看向北烨华。
北烨华扶额,走近璇玑,俯下身揽过她,轻声道:“本宫的太子妃,快好起来,我已经与司天监与礼部商量过来,登基大典在三天后举行。”璇玑听后,身形一动,睁开眼看向北烨华。
“为何不在一开始便阻止谣言的流传?”璇玑定定看着他的星目,沉声道。
北烨华听后,扶起璇玑的手一顿,而后扶着璇玑半躺起来,轻声而缓慢道:“多行不利必自毙,这些年,皇后所犯下的罪孽终是要来个了解。”
“可是她终是九弟的母妃,若是她倒了,九弟怎么办?”璇玑看向北烨华,带着一丝不忍。
“你也相信了那些谣言吗?北烨华站起来,缓步来到窗棱前,“若是皇后不倒,迟早会阻碍到九弟的鸿图。”
北烨华站了起来,抬手帮璇玑掖好被子,轻声道:“你且好好休息,待三日后的册封大典,我要与你同登至尊之位。”
璇玑听后,闭目不语。此后,他为国君,她要母仪天下,但是如此善妒的她,又如何能母仪天下,璇玑自嘲一笑。
北烨华转身缓步往殿外走去,一句话却清晰传入璇玑耳中,“三千后宫为你而空,三日后的大典你一定要去。”
茫然睁开明眸,只见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一片光影之中。
北凤宫内,皇后急忙召来了右相。
右相一进北凤宫,便跪在皇后面前,大声道:“娘娘,我们这边的党羽竟然临时一边倒了,怕是瞒不住了。”
“什么,”皇后一怒站起来,怒目看向右相,“你是说他们都倒向太子那一边了?我们不是手里面有他们的把柄么,他们怎么敢反。”
就在右相怕得一身冷汗的时候,窗外飞进两名暗卫,齐齐跪倒在皇后面前,“回禀皇后娘娘,总部已经被扫平了,还有几个兄弟被捉住了,现在关押在明理院。”
皇后一听,颓然跌坐在地上,口里直喃,“都完了,这次永无翻身之地。”
“娘娘,你要救救臣。”右相连忙跪倒在皇后面前。
兰竹楼所派去各个都城游说的有名志士中,其中一个去了北朔城太守王巍的府邸。
管家奉上好茶后,这位青衣志士拱手开门见山道:“想必大人也听说太子殿下将在三日后登基为君主,”他看向王巍一顿,继续道:“最近有奸作小人到处散布谣言,想必大人是不会听信这些道听途说之言。”
王巍满脸震惊,立即站起来,拱手道:“臣不敢,况且太子殿下仰观天文,俯察民情是众所周知的,尔等不会听信谗言。”
待那个志士走后,王巍千金王妁澄从帘内走了出来,缓步来到王巍身边,巧言道:“父亲,太子登基为王,那么总会充盈后宫的,孩儿欲入宫,以报答他当年相救之恩。”
王巍站起来,转身看向眼前的女子,也快及笄了,出落得愈发美艳娇俏,他低声道:“太子妃曾说过,此恩不必相报。你想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么。”
“父亲,”王妁澄沉声道:“后宫自古无常,到时候,若是孩子登上那后宫之主的位子,定能为我们王家谋得万安。”
王巍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秋水眸满是坚定,多像那年,那个不惧地动洪水的女子,她竭力抗灾的身影久久浮现脑海。王巍叹息道:“你自知后宫无常,若你执意如此,老夫也不在劝你了。”
王妁澄看着王巍往殿外走去的身影,美丽娇俏的脸庞满是欢喜,可是王巍最后一句话却在这个时候传了进来,“当年,其实是太子妃救了你。人有时候要懂得报恩,却也更要懂得生命的珍贵,活着就好,贪念太多,终是没好下场,望你保重。”
三日后的登基大典如期举行,北銮殿前,红毯万丈,两侧玉阶烨烨生辉。清晨的阳光直射整个辉煌的皇宫,玉阶之下,百官齐聚,两侧宫人低着头等候大典开始。
北烨华身穿明黄色雕龙锦袍站在大殿前,底下百官仰视其人。丰神俊朗,星目睥睨众生,仿佛又面若冠玉,翩翩公子,面上是清浅的笑容。无论如何,北銮殿前的那个人,此后便是北耀的国君。
一个时辰后,随着百官在礼官的指引下对新君行了三拜九叩之礼,礼毕后,北烨华当众下发上位来的第一道圣旨。
林公公拿着圣旨来到北銮殿前,当着百官的面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璇玑郡主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人心,曾奉太后懿旨册封为太子妃,现在奉为圣谕晋册为璇玑皇后,居玄月宫为主位。即日举行封后大典,命璇玑皇后管理后宫,以表母仪天下之责。
钦哉
圣旨一下,百官微微震动,他们想到太子妃会随着国君晋升为皇后,只是没有想到新君会让她在同一日登上那至尊之位,史无前例。
北烨华一身皇服站在北銮殿前,看向远处,他在等他的皇后。
清晨的阳光直射在万丈红毯之上,闪烁着红光,让人目眩,两侧宫人静候不动。
东宫西苑内,本该在北銮殿前的璇玑,此时还在殿内妆台前端坐着。暮雨站在她身后,为她细细挽起墨发,是墨发,那三千华发已经恢复青丝了。
昨日,西耀使者秘密来到东宫求见即将行登基大典的监国太子北烨华。他带来了本该早已经灭绝的“天山血乌”,要把“天山血乌”送上也很简单,但是却要太子登基后下旨送西耀二公主回国。
看着这头墨发,北烨华定是与西耀达成协议了,只是为了一头墨发,放虎归山,值得么?
昨日夜里,北烨华花了一日时间把“天山血乌”配置成‘回墨丸’送到她面前时,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放虎归山,只是不怕她卷土重来,而这值不值得,怕也不是该考虑的问题,你且安心服下。”
“璇玑妹妹,”暮雨手执红梳,低声唤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去大典吧。”
顺着阳光照耀处,群臣的眼光看向了那个出现在玉阶前的女子。
清亮的明眸,含丹如花的薄唇,肤若凝脂,眉似墨描,三千墨发挽起,金步摇在阳光下烨烨生辉。璇玑身穿明黄色的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凤凰宫装,腰间束明黄色色烟雾裙带,手挽淡黄色绣罗纱,凤服逶迤拖地,随着璇玑一步步向玉阶走上去。
北烨华看着万丈红毯之下,他的皇后正往他走过来,随即迈开步伐往玉阶下走去。
百官看着阳光细细碎碎地洒在两人玉面上,撒在宫装上,闪闪生辉。那两人,终是登上那高位了,皆在心里叹喟。
北子语看着他们两个,眼底浮现出笑意,让整个人显得更加俊朗,他的姐姐终是幸福的,那样便好。何紫川站在百官之首,面上依旧是清冷的神情,在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时光已然被惊艳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终于来了。”北烨华来到玉阶中央,携起璇玑的手,轻声道。
“夫君大人在此,璇玑怎能不来。”璇玑一笑,对他暗眨眼。
两人相视一笑,玉面含嫣。
百官齐齐跪下,璇玑与北烨华在高呼声中并肩走进北銮殿。身后是万丈光芒,阳光不舍地黏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