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正如璇玑所说的好晴天。清晨的阳光细细碎碎地照耀的梧桐树上,洒下斑斓一片,庭院极其寂静安好。
北耀皇宫笼罩在一片金黄色的光芒中,琉璃瓦闪烁着耀眼的光。整个皇宫显得庄严而肃穆,内侍宫人早早便开始一天的工作,有序中带着一丝庆幸,毕竟他们现在可不是在外随波动荡。
百尺红毯之下,朝臣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往北銮殿走去。两侧玉阶之上,朝臣收敛着神情,自太子监国后,北君早已不上朝了,如今特意召集百官上朝,这其中的深意让人百思啊。
上了玉阶,百官陆续行走在重重回廊上,有的官员已然开始交头低声议论。礼部尚书赵炎扯了下兵部尚书骆冰的袖子,低声道:“骆兄,您看今日陛下召见我等是为何?”
“冰实在是猜不出来,一会升朝的时候不就知道了。”骆冰无奈道。
“那我们走吧。”赵炎说罢加快步伐追上去。
成群结伴的官员之中,独独新上任的左相何紫川独自慢慢行走在玉阶上。他的面上依旧是清冷的神情,一身官服衬得他更是严肃。年前新政,监国太子派他主力专门管理商贸制度这块,曾远在商国的商贸中心,已然慢慢转回本国。尤其是战马以及盐铁等重要的买卖,直接由官府专卖。
东宫内殿,璇玑正在为太子北烨华整理衣冠,明眸看着眼前的男子,莞尔一笑,“夫君大人,真是愈看愈是个美人了。”
“等本宫下朝回来,”北烨华挑眉一笑,“让太子妃慢慢看个够。”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吧。”璇玑顺着他的衣巾放下手,催促道。
北烨华看了璇玑一眼,浅笑转身,殿外晨光直射而来,让他整个人笼罩在光明中。
璇玑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去,璇玑仓促脱口而出,“夫君大人。”
北烨华在那一声叫唤中停下步伐,璇玑骤然跑上去抱住北烨华的腰身,北烨华一顿,星目流转,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清晨的阳光给他们笼上了一层明白色的光芒,璇玑的脸贴着他的背,明眸紧闭,低声道:“看不够。”
北烨华听后一愣,恍然明白,低声失笑,星目暖和如丝,嘴角抿着,轻笑道:“嗯,看不够,等我回来。”北烨华说罢转身回抱着她。
璇玑明眸染上醺然,微微凑近北烨华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北烨华大笑,星目灿然,眉目飞扬,松开璇玑转身举步走出殿外。
璇玑靠在殿门前,看着北烨华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玉面嫣然,慢慢恢复清冷淡然,谁知道,他踏入北銮殿后,又是怎番景象。明眸看向苍天,白云流散,这天该是要变了。
北銮殿上,百官分站两旁。北烨华站在前首,北子语站在他左下侧,一身暗红官服衬得他愈发稳重。
朝时已到,可是北君还未出来,众人心底暗自揣测着今日北君突然要上朝的原因。
早已经退出朝堂的恭亲王,今日竟也在殿内。偌大的殿,却是寂静极了。
本来该在北銮殿上的北君,此时却在明耀殿内。老公公站在他身侧,看着还在病榻上的北君,欲言又止。
“朕怕是去不了朝堂了,你把圣旨拿去宣读吧,”北君闭目低声道:“朕如今这般样子,亦是不想面对朝臣,更不想面对他。”
“是,老奴这便去宣读圣意。”老公公捧着一道圣旨站在北君面前。
北君在公公离开明耀宫才睁开双眼,无神地看着榻顶,默然叹息。
在众臣的注视之下,老公公捧着一道圣旨来到北銮殿。众臣睁大双眼,明显惊讶,怕是北君来不了了。
“皇太子北烨华接旨。”老公公站在大殿之上,对着百官,对着北烨华宣读圣旨,北烨华敛袍下跪聆听圣意,众臣随之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朕在位二十有八载,现朕因重病在身,无力再理朝政。现逢天下荡覆,群雄角逐,若单赖祖宗之灵,北耀国运危矣。然现监国太子北烨华,仰瞻天文,俯察民心。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况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朕让位于皇太子北烨华。继位大典由礼部着手办理,朕即日退隐养居殿。
钦此
北耀二十八年八月
老公公话音一落,殿中寂静无声,随即北烨华敛袍站起来,接过圣旨,在接过圣旨的那瞬间,百官高呼,“吾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器宇轩昂的他,一人立于大殿之中,星目睥睨。
北凤宫内,皇后看着来报信的公公凤眸隐含怒气,“今日陛下已经下了圣旨传位给太子?”
“回禀娘娘,今日陛下身边的公公已经在早朝的时候当众宣读圣旨。”那个公公低头跪在皇后面前,声音越说越颤抖。
“啪。”一声,皇后把茶几上的茶盏悉数扫下地面。两侧宫女连忙跪了下来,头埋得低低的。
皇后一挥衣袖站了起来,怒目直视着殿外,转而看向那个报信的公公,“待下朝后,请右相来北凤宫。”
“是是。”公公连忙叩头走出北凤宫。
东宫西苑,梧桐树叶随风微微拂动,璇玑拿着一本医书古籍斜靠在院中的一张藤椅上。阳光穿过梧桐树的枝枝叶叶,细细碎碎地洒在璇玑玉面上。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有着一头华发的头发,华发未挽,尽数倾洒在腰侧,纯然与妖娆并存的容颜,此时却是十分的纯然。
远在兰竹楼的四娘突然出现在西苑,她走近璇玑,在她面前恭声道:“楼主,四娘来看你了。”
璇玑斜斜靠着的身子转正,看向四娘,“还是四娘最好了。”
“楼主,您时常说谁谁谁最好,”四娘妩媚一笑,“四娘怎知您是不是真的认为四娘最好。”
璇玑站起来,一笑道:“你们都好,今日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
“东耀与南耀开始联姻,西耀正派遣使者来北耀,怕是想赎回质公主。而商国,”四娘说道商国的时候,明显一顿,继续道:“商国目前涌进大批的江湖人士,黑白两道都有意愿为朝廷效力的意向。”
璇玑转身看向四娘,倾尔微微低头,手不自觉握上手腕的碧血玲珑珠,玲珑珠在她白皙的手指间转动着。
商国国君算是半个江湖人,江湖人称无双公子的他,在江湖中的威望极其高。正所谓,平时广施恩情,现在他归来为王,到他们报答的时候了。原来,在天下纷争之时,一向远离战火的商国也想参与这天下的角逐。
若是东耀、南耀、西耀和北耀四国约众,一举围攻商国,简直可以轻取商都。可是依目前情况来看,四国联合是不可能的。商国一直以商著称于世,兵不强,马不壮。可是到了商无央这一代,他以举国之财,招兵买马,长期以来,竟是在暗中集合了不可低估的实力。
“楼主,”四娘轻声唤道,“北耀近期涌起一股不明的暗流,正在四周散布谣言。”
璇玑一怔回神,谣言?璇玑看向四娘,沉声道:“都是一些什么谣言?”上次白发妖孽的谣言也曾引起轰动,现在谁还敢再起谣言。
“璇玑妹妹,”忽然暮雨的声音传了过来,被璇玑派去注意宫中一切动向的暮雨这个时候回来了,她来到璇玑面前继续道:“陛下传位给主公了,就在今日早朝。”
四娘听后一惊,手不自觉地抖动,看向璇玑。璇玑听后没有多大惊讶,她早就知晓,北君会尽快传位给太子。
“四娘,你接着说,都是一些什么谣言?”璇玑示意暮雨站回一旁,暮雨好奇地看向四娘。
四娘看着璇玑的明眸,严肃道:“近期兰竹楼查出在北耀各个都城都出了一个很诡异的传言,说太子殿下乘着陛下病重的时候,威胁陛下传位给自己。”四娘说到这里一顿,看到璇玑收敛的神情,便继续道:“传言还说,太子殿下登基后,会对众皇子出手,说会杀害手足。”
“胡说,我们主公怎会做出这等事情。”暮雨怒而出口,一顿道:“我前些天也听洛风说过这件事情,想必主公也知道了。”
“查得出这些传言是从哪里开始流出去的吗?”璇玑静下来,问四娘。
四娘低声道:“北耀各个都城都在散布这个谣言,一时还查不出是谁人所为。”
“暮雨,洛风没有告诉你太子殿下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么?”璇玑侧身看向暮雨。
“没有,主公不让我再参与总部的事情,”暮雨暗恼道。
璇玑顺着小道走了起来,移步来到梧桐树荫下,早朝已散,想必北君传位给太子的消息将传出去。那些远离北都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北都所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一些人就是记得你在困难中帮过自己,过后却是忘了,他为你披荆斩棘时的艰险。
现在只希望,北耀的百姓能一直把监国太子的付出看在眼里了。璇玑骤然转身,看向四娘,“四娘,吩咐兰竹楼中各个分部,尽快去歌颂太子的功德,记得,好以寻常百姓的身份。当然,还要派一些志士去各城太守处游说,切不可错信谣言。”
璇玑吩咐好四娘后,手中的玲珑珠慢慢转动起来。只要争取足够的时间,只要登基大殿完成,新君颁发如何对待其他皇子的圣旨时,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暮雨看着璇玑在阳光下苍白的脸,走上去扶住她,“璇玑妹妹你怎么了?”
“暮雨姐姐,我没事。”璇玑还没有说完便扶额欲晕倒,暮雨连忙扶她回到内殿休息。
北烨华回到东宫后,暮雨连忙去禀报,“主公,太子妃今日晕倒了。”
暮雨看着北烨华神情尽敛,举步迅速赶往内殿的身影,穿过重重回廊,他就是为她而去的。
明芥,明芥,你现在在哪里?暮雨转身看向廊外的花圃,可惜这东宫之中极少牡丹。昔日南下洛南的时候,她还跟璇玑埋怨着一堆牡丹花,看都看腻了,这花有什么好看的。
后来,她得知明芥所在的南耀是牡丹的国度,从那时候,她便喜欢上了牡丹。曾经,他说会带她去洛南看牡丹花的,可是他终是没有带她去。两人一南一北,隔着千山万水,终是看不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