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碧血玲珑珠化为红烟那一霎,门内闪出万丈金光,让人骤然闭上双眼。璇玑放下衣袖,转身看了一眼北烨华,只见他面上不消的寒气,她知道此次,她真的触及他的底线了。心不由一跳,若是再选择一次,她也会这般做。
缓步上前,轻抬玉手,在穴道被解开的时候。北烨华一只受伤的手悬在胸膛前,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星目极其深邃,看着面前的女子,薄唇清冷,“手拿来。”
璇玑一愣,只好把手递上,北烨华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为她把脉,这碧血玲珑珠是玄青大师在她出生之时就给她戴上,用来压制过盛的凤气的。虽则玄青大师是这般说,谁又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碧血玲珑珠已经损毁,没有了它,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号脉后,璇玑看到北烨华的神情尽敛,于是大气不敢出,只等着他说话。明眸还是不安份地往门内看去,那金色的光芒开始慢慢缓和下来。
“我们进去吧。”北烨华放下她的手,没有再说什么,便先璇玑一步往门内走去。
入目,墙壁四处的架子上摆着成千上百颗明珠,天明珠闪烁着白色光芒,架上上面摆着奇珍异玩,价值连城。架子底下整齐地摆着一箱箱没有盖上盖子的黄金银条。内有乾坤,这个宝藏收藏处,竟是比殿外更加宽阔。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亮瞎人的眼睛。
璇玑看着眼前的宝藏,心中骇然。当年的古朝到底有多繁华,但即使再繁华,也有灭朝的一日,心中唏嘘不已。
“宝藏已经寻得,”北烨华出声,“当下应该想想如何找出出口,不然我们都得困死在这雪山之中。”
璇玑冲他点点头,主动上前握上了他的手,轻声道:“有了这些宝藏,无论是战争时候的救济,还是战后的重建,我们都不必再担忧了。”
“你明明知道,”北烨华拉起她往殿外走去,低声严肃道:“即使放弃这批宝藏,我们还可以想其它的办法。”
“既然来了,此有放弃之理,”璇玑反驳道:“况且我并无大碍,而你身上的伤也会好起来。”
他们来到雪洞中央,碧水池边,璇玑伏低身子喝了几口碧水。差不多两天未曾进其他的食物,肚子早已经空空然,看了看树上鲜艳的果子,酸味在唇齿蔓延。
北烨华摘下几个,洗干净递到璇玑面前,“吃下去吧,我们一会就要出去了,或许到外面什么都没有得吃。”
“还有雪啊,”璇玑故作轻松道:“若是饿了,便吃雪也不错。”
北烨华敲了下她的头,扬声道:“把大氅披上,外面大雪纷飞,到时候就成雪人了。”
璇玑不理他,自顾坐下来,手中握着几个鲜红的果子端详着,真是中看不中用。叹了口气,一口咬了下来,鲜红的汁液溢出唇际,让苍白的薄唇恍若重现血色。
“夫君大人,”璇玑尴尬问一句,“你怎么不吃了?”璇玑看着北烨华手中被咬一口就不再动的果子,疑惑着。
“酸。”言简意赅,北烨华丢出一个字就转过身不再看璇玑正欲笑开的明眸。
璇玑在心里暗叫不好,两天了,他除了喝了一些碧水和喝了几口自己的血外,再也没有吃过其他的东西。她握着手中的果子,却没有再动口了。明眸看向洞外的出口,她知道,出去后,将是冰天雪地,没有这雪洞里面的温暖。他重伤未愈,怎么有力气行走长长的雪路呢。心中暗生主意,璇玑向北烨华身侧走去。
轻轻从后面靠上他的背脊,双手缓缓抱上他的腰际,闭上明眸,静静享受这一刻的静谧。北烨华一愣,僵住的身体缓缓放松,一声了无的叹息溢出。
“哪有你这般恶劣的皇后,”北烨华挣扎着动弹不得的身体,星目幽深不见底,仿若警告般看向转身来到眼前的璇玑,“赶紧给朕解开穴道。”
璇玑摇摇头,俯头,尖细白森森的牙齿咬上自己另一只没有咬过的皓腕。鲜血在唇际溢出。北烨华站着,因为有意识不再是当初晕迷躺在地上那么好摆布。不肯俯头喝璇玑手腕流出来的鲜血,璇玑看着慢慢溢出来的鲜血,心中着急万分。
再次俯头吸取自己的鲜血,抬头不顾北烨华惊诧的神情,薄唇淡凉柔润,在北烨华惊讶之际,鲜血已经被迫流入喉咙。双颊生嫣,脱离紧抿着的薄唇,璇玑再次俯头吸取一口鲜血,在北烨华渐渐发冷的神情下喂了几口自己的血液,才解开他的穴道。
转身背向他,自己撕下布条,一只手拿着一段布条,另一端用银牙咬住,染上了鲜血。北烨华拭开唇际的鲜血,转身来到她面前,俯身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为她包扎伤口。
“哪有你这样的皇后,”北烨华无奈浅笑出声,柔柔的声音带着恶狠狠的威胁,“下次,如若再犯,定要你知道什么是夫纲难为。”
璇玑别开生嫣的双颊,嘀咕一声,“哪有你这样的夫君,动不动就威胁人。”
北烨华看了看自己那只受伤悬在胸膛前的手,又看看璇玑双手腕缠上的布条,轻飘飘来一句,“天山一行,此生难忘。”
“夫君大人,”璇玑转头眨眼,“我看你还是快忘了吧,某人摔下雪窖晕迷一天一夜,还一身是伤,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一向优雅从容的北君,竟有此狼狈一面,怕是不大好。”说罢,还不忘暗送秋波。
北烨华玉面上的浅笑终于在璇玑大言不惭之下光荣地挂不住了,抬手,落到头上,低声威胁,“等我好了,就让皇后知道什么是好与不好。”
“那你快好起来。”璇玑脱口而出。
北烨华挑眉,站起来抿着嘴角,看向她伸手,“我们出去吧,北隅他们定快找到了。”
“你怎么知道北隅会找到我们?”璇玑搭上他的手,与他齐步向洞口走去。
“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北烨华眉目飞扬,恣意的声音脱口而出。
天山一片白茫茫,无尽的白雪,无边无际,恍若茫茫大漠。
暮雨策马来到北隅身侧,看了他一眼,扬声问道:“北将军,我们已经到天山南岳了,下一步该如何走呢?”
北隅拉住缰绳停了下来,坚定地对暮雨道:“暮雨姑娘你莫急,左先生已经和隅说了,陛下他们肯定在南岳的某处,我们再往前走走。”
暮雨点点头,随着北隅策马而去。踏雪声起,阳光照耀下更是耀眼。
快出到洞口之际,璇玑吸取上次的教训,缓缓睁开眼睛才没有觉得晕眩。
看着茫茫无际的白雪,璇玑看向北烨华。
北烨华从怀中掏出一支极细极短的青竹笛子,看了看璇玑,再看了看自己受了伤的一只手,低声道:“教你。”
“北隅他们会听到?”璇玑接过问道。
“或许会,或许不会,当是他们总归会找到我们。”北烨华看着茫茫白雪随意道。
“又想做我师傅?”璇玑挑眉轻笑。
北烨华轻咳一声,瞪了她一眼,沉声道:“当年的尊师样子哪儿去了?”
“反正你现在又不是我师傅,”璇玑不怕他,继续道:“况且,即使你再教我什么也不再是我师傅。”
“当初是你说的,现在可不要怪我。”看着北烨华正欲发作的表情,璇玑心情大好笑道:“夫君大人,你说是吧?”
“贫嘴,”北烨华抬手轻敲她的头,正声道:“你想听什么曲子?我教你。”
“我会。”璇玑微微尴尬道,想起当年在桃花谷的时候,她见过他吹箫和笛,觉得甚是有趣,于是偷偷学了来。
“也好,”北烨华平静道:“随意吹一曲吧。”他说完便闭目养神。
璇玑倚靠在雪洞前,轻启薄唇,“不若来一曲《千金埋骨》罢?”说罢,笛音轻轻然而出,听似不悲不伤,实则是大悲大伤后的平静从容,从容中带着滂湃激越。悠悠然在茫茫天地中传了开来,白雪静默不语。
生不知情苦,死亦不回顾。唯愿戍阳关,醉一场殊途。怨只怨情阻,分秋心两误。赢只赢胜负,输却输陌路。天下权醉握,醒方觉影独。
不愿上高阁,纵花期将误。如若此生,注定相守无处。便请允我,千金埋骨。如若此情,命定一场相负。如若此生,注定葬入尘土。便请允我,千金埋骨。血披残甲,沙飞风烈,也长笑当哭。
北烨华听着璇玑所吹奏的曲子,闭上的星目骤然睁开,看向那个看雪吹笛的女子,恍若初识。
璇玑旋下青竹笛,转身看向北烨华,笑容明媚,挑眉傲然道:“纵使你娶了我,也不会负了这天下。”
北烨华送她手中接过笛子,若有所思道:“皇后应该这般说,即使负尽天下,朕也要娶你才是。”说罢,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那浅笑中让人难辨真假,只是恰恰好,璇玑是知道他的。这天下送给他还不高兴呢,非要自己亲手去取得才尽兴,这样的君主,说出负尽天下也不负你的话,你可信,反正我不信。
“那么夫君大人是想以天下为聘?”璇玑故意笑道,并无实际意义,或许是这天山的雪太白了,太通透了,恍若有了灵性。璇玑看着白雪中的他,墨发未挽,白玉般的脸庞,微微抿着的薄唇,星目极其深邃恍若无尽的白雪,那一刻她竟然会期待,真是祸害。
“今生已得璇玑为妻,便也纵我些许糊涂,骄鞍轻马,愿与你行遍天涯。”北烨华轻轻浅浅的笑容低低展开,笑意直达眼底,恍若天人之姿,看着璇玑的专注,恍若说着千古的誓言。
“祸害。”璇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几天的疲惫顿时消散,能得美人展颜一笑,璇玑心中也满足了。即使那是千古谎言,蚀骨入心,也甘之如饴。
茫茫白雪中,两人迎着纷纷飘落的雪花,淡然立在漫天风雪中,站成一世。
马蹄声在此时急切响了起来,滴滴嗒嗒敲进求生的心里。眼前茫茫白雪中,万千玄色的铠甲,棕色的战马急速出现在眼前。
璇玑与北烨华相视一笑,两人牵着手等候他们的到来。
北隅与暮雨纵马来到他们前面,立即拉住缰绳,纵身下马,恭敬弯腰拱手,“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和娘娘降罪。”
“都起来吧。”北烨华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