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北烨华上好伤药后,璇玑累得再次倒在地上,趴着不能动身。
雪洞中央,泠泠的水声时不时在耳边回荡,四周碧树无风自动,极其安谧以及诡计。
一个时辰后,璇玑睁开睡眼,侧身看向另一旁的北烨华。只见他衣襟敞开,身上敷着淡绿色的药膏,神情安详,即使满身是伤,也掩不住他的雅气。薄唇似乎有意识地抿着,菱角分明的脸庞,苍白如雪。
璇玑缓缓站起来,去摘了一片树叶盛着了些水给北烨华喝。半跪在他身前,把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捏开他的嘴,另一只手把碧水缓缓倾倒入他的嘴。
“夫君大人,”璇玑轻唤一声,冷冷威胁道:“你若是再不起来,这天下就归别人囊中了,到时候,你再醒来,还不如就此沉眠一世。”
北烨华依旧昏迷不醒,璇玑的玉手搭上他的脉搏微微叹息,他所受的内伤太重了。就单单凭这兰泽三叶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低头沉思,璇玑骤然睁开明眸,她身上的血,便是最好的药,曾经在相府的时候,玄青大师可是把她当仙药的罐子来养。
看了北烨华一眼,璇玑迅速俯头,尖细的银牙咬上自己的皓腕,血味瞬间传了出来。璇玑迅速把皓腕凑到北烨华嘴边,鲜血直直流入北烨华嘴中。皓腕上传来的疼痛还达不到心尖,却看到他苍白的脸,心中叹息。
扯下裙边的一段白纱,璇玑为自己的手腕草草包扎。看着一旁躺着的北烨华,干脆躺下来细细看,四年了,他们之间有过相互扶持,也有过怀疑算计,却是少不得彼此。
“你这祸害夫君大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啃自己一口都很痛的。喝了我的血,你还敢不敢醒过来见我啊?”璇玑低声对着北烨华呢喃,“想必现在北都下雪了,若是你醒过来,我们就去吃饺子好不好。还有红泥小火炉,若是你醒过来,我们饮一杯好不好?”璇玑低低在北烨华耳际呢喃着,可是只有那一声声的水声回应她。
北烨华依旧苍白的容颜,紧闭的星目,嘴角抿着。璇玑微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问了你这么多次好不好,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就知道一直沉睡不醒,算哪门子的夫君?”
璇玑微微掩面拿起一旁搁着的毛大氅轻轻盖在北烨华身上,便躺回原处,因为只有野果充饥,现在周身乏力,很快便闭目睡了去。
雪洞内,碧水声音泠泠而响,带着静谧。
几个时辰后,当璇玑再次醒来时,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盖着大氅,马上睁开睡眼,旁边的人已经不见了。就在璇玑欲爬起来去寻找北烨华的时候,清浅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醒了。”
璇玑循声而去,只见北烨华松松地披着衣袍,站在碧水池边,长身玉立看着她,玉面上还是没有一丝血色,只是星目甚是深邃有神。璇玑缓缓站起来,来到他身侧,轻声道:“可好些了?”说罢,把上他的脉搏。
还没有等璇玑说话,北烨华眉头一皱,问道:“你的手腕怎么了。”他的星目紧紧瞪着她的缠上布条的手腕。
“摔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或许。”璇玑只是随意找个借口,反正他都是会知道的。
北烨华动动嘴角,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举步向她走去,凉凉的手把她的手拉起,随即看向四周,低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一天一夜吧,我也不大清楚。”璇玑回答道,她确实不清楚,自从他们进入雪洞后,这里的光线一直都是这般,带着淡淡绿光的亮,让人不知道昼夜。
“放心,”北烨华边拉着她向雪洞内走去,边说道:“我们一定会出去的,而且宝藏也少不了。”说罢,继续往前走去。
璇玑只是随着他的步伐而动久久不出声,或许她很沉在他终于醒过来的喜悦中,只是他不知道,她也装作不在乎。
循着通道继续走下去,璇玑感受到一股风从里面吹进来。只是光线却是慢慢开始消失,璇玑不由站住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北烨华低低带着嘶哑的声音传入璇玑耳际,随之回头握紧她的手。
还没有等璇玑回答,北烨华轻笑出声,带着一丝宠溺,“璇儿,别怕,只要紧紧抓住我的手,就不怕跌倒了。”
心中悬着的心慢慢放下,北烨华再次拉起璇玑往前走去。雪洞深处,墨色一片,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尽头,寂静得可怕。
天山之上,由于左原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便与北隅共骑一骑。风雪吹得两人的大氅翻飞起来,后面是万马齐奔。他们如此上山,也不怕天山雪崩,当真大胆,还是说他们对天山的雪了如指掌。天山虽则积雪甚多,却不会因为马蹄声震动而发生雪崩,只有天山自己发生暴雪,那是不可躲避的灾害。人们都说,这天山的雪都是有灵性的,不然怎么由此脾气呢。
北隅翻身下马,抬手接左原下来。左原抬首,看向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那个雪窖甚是奇特,不由举步走去。北隅一把扯住他的衣角,摇头道:“先生莫去,陛下和娘娘就是因为接近那个雪窖才掉下去的。”
“你不是也走近去看了么?”左原不回头,轻轻撤回衣角,举步上前。
北隅只好紧跟着上去,那个无底洞,还是白茫茫看不见底。左原转身离开,边掏出昔日古朝国都的地图,与现在天山的地图作对比。细细看了起来,北隅与暮雨站在一旁不出声地看向四周。
左原忽然沉声对北隅道:“将军,速速领军往天山南岳去。”北隅和暮雨听后一震,北隅容不得多想,便对左原道:“请先生先回到山麓等我们回来,此去甚远,且路途颠簸,于你无益。”
左原细想,自己现在重伤刚愈合,确实不宜再经受颠簸,便把详细情况告诉北隅。北隅遣几名士兵送左原下山,他便领着士兵赶往南岳。
本以为雪洞中央已经算是别有洞天,没有想到,随着璇玑与北烨华愈加深入,黑暗中,一丝光线毫无预料射了进来。‘
北烨华捏了一下璇玑的手,以示振作精神,里面等来的不知道是什么。
白玉铺砌的台阶,黄金镶嵌的墙壁,入目尽是一座宫殿。宫殿中红烛高燃,竟是没有蜡迹,真不敢相信,这红烛竟然燃烧了三百多年。高高的宫殿墙壁上,雕刻着龙凤的图案,逼真,盘旋欲飞,凤鸣龙啸仿佛还在耳际响了起来。
璇玑看到这幅景象,不由握紧北烨华的手,指尖微微泛凉。北烨华星目深邃地看着这一切,不由拉着璇玑往前走。若是要说这殿中哪里怪,便是要数那道门了,那是一扇圆形的门,与殿中的一切事物极其不对称,太圆了,物极必反,远远看去,恍误入玄机,目不敢斜视,仿佛有一种力量吸引着你走进去。
璇玑脱离北烨华的手,不由自主地来到那扇圆门前。抬手抚上了那扇门,碧血玲珑珠少了袖子的遮挡,清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闪烁着红艳的光芒。
“璇儿,别动。”北烨华举步上前,把璇玑拉了回来。璇玑回到北烨华怀里,才恍然醒回来,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璇玑抬头带着疑惑看向北烨华,北烨华只是浅笑不语,可是那笑容下掩盖不住的忧虑。
“我直觉,这扇门里面,可以找到我们想到的东西。”璇玑轻声说道:“我们再去看看也不妨。”
北烨华拉上了她的手,不让她胡来,自己先上前一步,来到那扇门前细细研究起来。有门但是不知道如何打开,圆形扇门好像精铁铸成,抬手一敲,却是没有丝毫的回声。
璇玑撑开北烨华的手,自个儿走到边上仔细看了起来。刻着桃花图案的门面,显得异常生动。曾听说,古朝以桃花为国花,虽说桃花易逝,但古朝却历经了几百年。
再退后几步,看向那门面,圆形环绕着圆形,一圈一圈往回收,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万物都融入其中。看久了,一股晕眩感升了起来,璇玑扶额,不甘心地再次看向那扇奇异的门。一层层圈替下去,既成中心一点,万象归一。璇玑以为本该如此,但是它却没有在最终形成一个点,而是在一个小球大小的圆圈中停止再向内收。最后形成的图案,细看,不就是一串的小圆圈围成一个小圆。这个图案好熟悉,璇玑正在猜想。
北烨华却突然拉起了她,欲离开这座奇异的宫殿。在北烨华猛地一拉她的时候,手腕中的碧血玲珑珠显得异常寒冷。不对,平时它都是温暖的。璇玑低头一看究竟,这个图案与门上的图案恰恰重合。
“夫君大人,”璇玑沉声叫住北烨华,“我们不能放弃。”
璇玑挣脱北烨华的手,连忙脱下这十八年来未曾离开手腕的碧血玲珑珠。
“在不能预测会发生什么之前,”北烨华出声,坚定道:“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还能有什么危险,不就是一串珠子。”璇玑一笑,“而且,没有了它,我并无不适。”说罢,正想拿碧血玲珑珠放到门上。
北烨华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一拉,猛地拉璇玑跌入自己怀里,猛烈的撞击,让他痛的闷哼一声。
璇玑抬头不安地站住不敢再动,只好温声道:“真的没事,只是让它离开一会,一会便把它拿下来。”
“我的宏图大业,”北烨华沉声道:“从不需要你牺牲一丝一毫,你最好给我记住。”说罢,一只手一把再次把她揽在怀里,紧紧不能动。
璇玑的面埋在北烨华胸膛前,北烨华容忍地闭上星目,缓缓睁开正准备拉她离开这宫殿。璇玑瞬间抬手,竟点住了他的穴道,缓缓退出他的怀抱。
“可是,你的宏图大业,”璇玑离开北烨华的怀抱,站在他面前,坚定而缓慢道:“我非参与不可,从踏上这条路,就不能也不愿回头看,只有紧紧看着彼此的眼睛,就能坚定地走很远。”说罢,不理北烨华越发清冷的面容,散发的寒气入骨。
碧血玲珑珠散发着兴奋的红光,在璇玑把它放进那圆心中时。圆形大门无声自开,闪烁着红光的碧血玲珑珠瞬间化为一缕红烟。在璇玑和北烨华的眼中,从此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