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生命的尘埃怆然落地,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看到温暖的阳光还有一束光芒
,明亮的让我看不清楚身边的人。在追忆或是遗忘的生命边缘,最初的时间在指缝间悄然而逝;在离开或是死亡的最后抉择中,无惧的勇气在落幕之时荡然飘散。唯一在心底泛起一丝温暖的笑容地,就是在最初尘埃荡漾的年轻时候。
“海芋……”
“许薇!”一声尖叫,突然画面全无。我又在英语课上睡着了。英语老师面目狰狞,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早就死了八百回。
英语老师走到我跟前,我正准备起身翻译她又长又无聊的课文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啊哦!今天晚上有人陪你了……”亚芸在一旁悄声跟我说,然后指指我前面的人。
“苏裕杰!”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每个星期的升旗仪式讲话都不用话筒了……
我左前方的孩子慢慢抬起头,茫然的望着老师。苏裕杰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的右侧脸,充满了阴性的美,很少抬头,总是垂着脑袋,比女生还长的睫毛,数着自己的哀伤,跟我一样习惯沉默。
“你说,怎么睡着了?”英语老师态度好得不正常。
“唉——男色时代已经到来!”亚芸一刻也不肯停。
“我昨天晚上看了太久的月亮,今天不能看太阳了……”苏裕杰一改以往的冷漠,轻轻地回答。就像一个无辜受伤的孩子惹人怜爱。
亚芸放肆的笑破坏了英语老师的幻想,她只好回到讲台上:“你们两个今天给我把这篇课文给我背下来,不然不许回家!”
“你干吗老是在她的课上睡着?”亚芸帮我翻开书。
“我也不想啊。”
“今天又要留下来了……不过没关系,还有人陪你了。”亚芸一脸怀笑。
“喂!我不吃人的!”
“嘿嘿,谁知道啊?你看他又白又嫩的一定很好吃!”
“你恶不恶心啊?”
“哦,话说回来,你们俩个都是那种不喜欢说话的孩子,能擦出什么火花来!”
我无语……
果然一切都被蒋亚芸说中了,整整一个钟头,这孩子只用脑袋对着我,我除了看到他的头发和半遮的眼睛以外,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我要是还像那天一样一下就把课文给解决,英语老师就得怀疑我了。苏裕杰这孩子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哎,同学。课文不在这一页!”
他快速的抬头,又快速的低下头,翻过一页。
“你笑什么?”苏裕杰终于抬头正视了我一下。
“没有,我想起亚芸说你又白又嫩一定很好吃!”只有习惯沉默的人才知道沉默只是保护自己的颜色而已。
苏裕杰忽然笑出声来,是那种很开朗的笑。白天的最后一缕阳光射进教室,折射出他的笑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好相似的笑……
“看书啊,你看我干吗?”苏裕杰又低下头沉默了。日月交替之后,黑暗又开始袭来。我刚才这样望着一个人的确不太礼貌。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好像能从心底让人温暖起来。我隐约看到他的脸微红,“我……”
“什么?”
“吃之前应该先洗洗的好。”
我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笑了,奇怪,为什么这种感觉那么熟悉?
生命里那些从眉梢眼底眩晕而至毫无征兆的悲喜就是在一瞬间产生。空气透明如斯,包裹着一份又一份接踵而来的孤独情绪。天空终于恢复千篇一律的蓝灰色,几近无云的状态,完美得让人嗔狂。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静着的,飞鸟掠过上空亦听不到哀鸣或欢乐。于是我渐渐低下头,对面的人让我想起某个已经走出我生命的人。
“你背出来了吗?”等他背出来之前去背应该不会起疑。
苏裕杰愣着直点头:“还行吧……”
“究竟要多久?”
“其实……我有个问题?”
“问啊。”
“背哪篇啊?”
……真是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这个时候还能睁大单纯无知的双眼望着我,一脸诚挚的模样,让我无语……
夕阳西下,我看着少年认真的神情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幸福感觉。
有很多幸福的场景,大多数都是幻觉。我想要躺在一片无际青绿的草坪上,安静地看着天空。一定要是无云的蓝灰色,抑或是千年难见的,繁星与满月同时出现。想要在雪中,在彩虹下,看心爱的人告诉我他爱我,却不需要任何承诺。
只是心爱的人,已经消失在风里……
我总是以为自己可以抓住仅有的幸福,但是最后总是一败涂地。就连以为风平浪静的生活都渐渐出现涟漪……
“你昨天晚上几点才到家的啊?”亚芸第二天一早就劈头盖脸的一大堆问题。
“大概7点左右。”
“7点?这么早?那篇课文有两页那么长哎……”开玩笑,如果不是为了让老师起疑,我早就背着书包走人了。
“还行吧……”
亚芸径自笑了起来,“那苏裕杰呢?他该不会在学校过夜了吧?”
“你说什么呢?难道老师也不回家么?”
“倒也是哦!他有背出两句嘛?”
“背完了和我一起走的。”
“什么?背……背完了?”亚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猛托下巴。
“嗯。”
“可……可是……他英语从来没上过30哎!你确定他不是跟着你溜走的?”说起来,还真是有趣。苏裕杰这小子的英语水平真的能让人无言,我花了一个多钟头才帮他搞定。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抓住我,不停地问:“我背完了?我真得背完了?”
“对啊!所以可以回家了!”今天看到了一个以前没有见过的苏裕杰,不是那个孤寂、冷漠的少年。
“这是我第一次背出一整篇课文!原来你英语那么好。”苏裕杰一脸惊喜,就差没膜拜我了。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告诉别人是我教你的。”
少年的表情骤然冷漠了下来,默默地点头抽身而去……
我一个人跺到后门,他还在门口站着。那个时候华灯初上,整条街亮堂了起来。苏裕杰等待的身影,忧伤迷离……
原来后门关上了,呵呵,遇到一个和我一样不喜欢走人多的地方的。
“难道要翻墙?”他在一旁犹豫。墙不高,三米不到。要翻过去绰绰有余,我还在思考要不要翻墙的时候,他已经一把将书包丢了出去。一样的动作,虽然没有那样的凌厉,但是弧线竟然如此相似。
全谦的后门已经很陈旧了,不是电脑控制。一把旧锁一直用到现在。苏裕杰奋力地往上爬,因为没有力气的缘故始终没能成功。
“喂!有没有铁丝之类的东西?”我叫住他。
“啊?我看看……”苏裕杰低头翻书包。
“不用了,”忽然想起自己带了发卡……“好了,走吧!”我推开门,把发卡放好,回头叫苏裕杰。
“你会开锁?”苏裕杰看着我又重新把锁装上,依旧低着头和我说话。让他抬头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运气……”
“喂!说话呢!怎么傻了你!”亚芸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啊?你刚刚说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们昨天晚上一定发生什么了,对不对?”小姑娘凑近我,笑盈盈地问。
“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什么咯!哇!告诉我!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把苏裕杰那个冰山男给迷倒了?还是你掉进他的陷阱了?”亚芸越说越兴奋,就像中了乐透一样自个儿乐。
“注意你的用词!”
“老实告诉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啊呜’把他给吃了?啊?”亚芸越说越离奇,忽然觉得她和施圣哲那小子倒挺像的,说起话来都一惊一乍的……
“我还忘了加盐呢!”我没好气地回答她。
“这么说你真的有吃了他?好不好吃?”
“我都快吐了,你别这么说话,行不行?”
“你告诉我我就不说了啊。”
“好吧,你想知道啊。自己去问咯,苏裕杰!”我唤来了在角落里沉默的少年。他又变得很以往一样,一个人在角落里不搭理任何人。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也是低着头。
“你竟然叫得动他?”亚芸更加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我。
“有事么?”苏裕杰说话的时候,丫头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哦,有人想看看你现在是不是还是完整的?”苏裕杰一身黑色休闲衫,不管什么时候总是穿得很单薄,白皙的皮肤和忧伤的双眼,让人有种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呵呵……看吧!”苏裕杰转了个身,对着我们微笑,然后又静静地走开。
亚芸呆着不说话。“喂,口水要留下来了!”
亚芸一边抹了抹下巴,又回头打量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哎。我本来以为这人肯定缺少什么‘笑神经’的。”
呵呵,这姑娘真的单纯得像火星来的。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正事了!”这丫头,每天这样的,好在我心脏够强健。
“什么?”
“下星期有欧洲的学生要来我们学校哦。”
“欧洲!?”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怎么可能会有欧洲的学生特地跑来参观?圣哲答应了我不会来,难道是他?他找我了?不可能啊。徐崇皙,你是在期待什么吗?我不可以有任何的期待,是不是?所谓的永远是秋日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很快,就会沦落为失去,再也不能更改的消失。
“据说是因为苏校长的关系,主要是来探望他的。”
“苏校长?我们校长不姓白吗?”这样一个小地方的校长和欧洲的学校有联谊的关系?
“白校长只是代理校长。苏校长常年生活在欧洲的。这次回来也是来视察的。而且白校长为了迎接还要搞什么联谊晚会。这下有的热闹了。”看来下个礼拜得请病假了。欧洲的学生?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可大可小……
“薇薇,你知道吗?这次负责晚会策划的陈丽晓啊,就是那个A班老是自以为是、清高得不得了的女生,说什么每个班都要出个节目,还说什么水平不好也重在参与。真是听了都讨厌。”
“蒋亚芸,白天不能说人,你知道吗?”就在亚芸滔滔不绝的时候,陈丽晓正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看那副架势应该不会有什么好事。
“许薇?”很明显目标是我。上下打量一番以后,不缓不慢地说:“你就是许薇?”
“有事么?”早知道,就不取这个名字了。她叫起来,我怎么听都像是“虚伪”。
“你应该知道下个星期有一个很重要的联谊晚会吧?”,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刚听说,有什么问题么?”
“那正好省了我不少口水,我听我班上同学说,C班有个美女叫许薇的,我看你应该不是那种只有外表,没有本事的人吧!我去和你们班主任说过了,你们班就有你上台表演,你准备一个节目,尽快报备给我。”晕……我还想请病假逃过一劫的。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才能,我看你还是找别人吧!”奇怪,我在全谦的生活圈子很小,不可能会接触到A班的人啊。
“是吗?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不如。刚才你们班主任还跟我说就是你了!我把名单都报上去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她在一旁叹气,亚芸已经气愤的撩袖子了。早知道就不该得罪英语老师。
“那如果拒绝呢?”
“那就等着被班主任处分咯……我想你应该总会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吧?”
我拉着亚芸离开了,再说下去只会不愉快而已。
“哎!你都不生气么?怎么还能那么平静啊。摆明了是针对你!”我帮亚芸将袖子折好,摇头。
“可是我不明白,你哪里得罪她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离开时她得意的神情颇具深意。
“许薇!忘了告诉你!那些学生中有皇家音乐学院的哦!”陈丽晓在我们身后喊道。皇家音乐学院?这次不逃都没用了,施圣哲这家伙不会也跟着来吧?
“皇家音乐学院哎!你准备表演什么啊?”亚芸担心地问我。如果上台一定会被认出来,戴面具?一拉小提琴或者弹钢琴一样暴露身份。我该怎么办?唉……难道要离开全谦了?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停靠在这里了……终究还是要离开么?那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停下来?
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我的思想随着无边黑暗一起飘渺,看看我身后的印痕,是否已给时间全部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