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了,演出的事。”苏裕杰难得主动来找我,低着头轻声说话。
“嗯。不过,我下星期可能要离开了……”如果到最后她还是坚持要我上台,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这一切只会让我觉得很无奈。
“是因为这件事?”他的声音更轻了,是在为我难过吗?
“不是啦,是……要回家乡。”我停泊了近两年的地方,可能就要就此说再见了。
“我是一个只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人。”过了很久,苏裕杰才出声。眼中充满了落寂。我终究是抵抗不了这样的目光,就像那个人。
“不要这么想,与你无关啊。”
“如果,你不用上去演出,可不可以留下来?”他突然抬头望了我一样,又迅速地低下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如果我点头了,不等于推翻我刚才说的话?
我站在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苏裕杰却默默地转身朝A班走去。转身时的背影,让我失控。我怎么能再失陷于那样迷离的双眼中了?
时间慢慢临近,休学手续还没有办。我望着窗外这个朴实、安详的小镇,该是我说再见的时候了吧?花园的蔷薇花快盛开了,到时候一定很美。我好象答应过一个人,野蔷薇开放的时候会等待在绿树白花的篱笆前。过了那么些年还没醒的梦境,悲欢如同云烟一样凋尽,此生轮回,我终将走在冰封之前。
亚芸的心情似乎很好,一蹦一跳朝我走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不用上台表演了。”
“啊?”这么说不用离开了?是苏裕杰么?
“我还以为你听到一定会很高兴,怎么还是这副平静的样子。刚才我听人家说,有人主动要求替你上台表演。”真的是他,苏裕杰去找过陈丽晓了……
“你笑了啊!”亚芸指着我,开心的就想把到妹一样。“薇薇,我终于知道那个陈丽晓为什么要针对你了?原来她喜欢苏裕杰哦!难怪那天她看你的眼神带着嫉妒。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啊!~~~~”
“你不是啊?”
“我是女孩,不是女人!”亚芸纠正道。“不管怎么样,你不用上台,总归没事了。我还担心呢,这女人是想让你出丑。”亚芸是来到全谦的交到第一个朋友,也是她让我渐渐感受到和同性密友在一起的快乐。在那个严格的受训时期,太多的营营役役,太多的机密,只有靳哲景和施圣哲几个为数不多的伙伴。我曾经想过如果不是任务的需要,我们会不会也会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本是天涯行路人,相孺以沫,莫如相忘于江湖。这一场相逢,却原是为了与你相忘。
珠光流转,华灯初上。第一次发现全谦的夜晚竟然可以这么美丽。学校的文艺大厅坐无缺席,我最终还是被蒋亚芸给拉来了。她告诉我说,苏裕杰今天会上台拉小提琴。那些欧洲学生都坐在了最前排,浏览一下都是不认识的稚嫩面孔,估计不会有认识我的人。唉,岁月啊!~~~
看台上的苏裕杰还是一身黑色,深灰色的眼瞳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德沃夏克的《小夜曲》,在他的演奏下悠扬动听,虽然比起施圣哲,还有一定距离,但这样的能力竟然会被埋没在全谦,真是让人费解。
“虽然听不懂他在拉什么,不过感觉很好。你等等要不要上台献花啊?怎么说人家都是为了你演奏的。不谢说不过去啊。”亚芸在一旁推搡我。
“等会去后台谢谢他。”
“后台啊?!~~”亚芸一脸奸笑。“怎么还不睡啊?”有一个记忆的片段,久得不记得什么时候了,那里面他亲昵地摸了摸我的长发。
“一想到刚才那具尸体就恶心,睡不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侵入我们的安全网络,破坏了程序,大肆挑衅组织,技艺之精湛甚至可能比哲景还厉害。最不敢相信的是竟然杀了自己的母亲,连砍十七刀,简直触目惊心,除了变态,想不到第二个词。
“你以前见过比这更支离破碎的都没害怕,怎么这次?”他轻轻的走道钢琴边,抚摸琴键。
“死者是凶手的亲生母亲哎!他怎么能杀了自己的妈妈,而且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还没结束呢,他今天还向我发出挑战书,说想知道我和他谁才是真正的天才……”即使再大的事,他说话的样子永远那么波澜不惊,抚摸琴键的侧面温柔到极致……
“也是,上次是你阻止了他,我听说没有他侵入不了的地方,这次败你手上,当然会心有不甘。”望着这样美丽的侧面任谁不会动心,我怕是更难以入睡了。
他轻弹了几个音符,顿了顿,问我:“你怎么都不担心我吗?”动人的眼眸望着我,这个时候我总能镇定如往常一样,回答他:“没这个必要……”他转过身,只留下背影,优雅中带着几分慵懒,好像永远充满了自信。
“因为我相信你,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不是吗?”
我难得的真情流露果然奏效,他回过头惊喜地望着我,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满足又开心。
“你是在跟我告白吗?我不喜欢女生主动哦!”嘴角上扬,得意地笑了。第一次从我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虽然是出自真心,但也不能这么让他得逞了。
“我只是关心队长罢了,我们整个特工队还靠您领导呢!没有你,我们混什么?”我头也不回地钻进被窝,想象他气急败坏的表情。呵,每次赢得都是我!
夜幕降临,琴声悠扬,美妙的音符弥漫于房间,德沃夏克的《小夜曲》。钢琴声伴随着窗外的繁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梦中有人轻轻吻了我的额头,对我说:“晚安,我的宝贝!”
《小夜曲》一直回荡,从那天夜里一直到现在,动听得像天堂的音乐。妈妈以前就很喜欢爸爸弹这首曲子。想不到我很久以前的话,哲景依然记得。只是过了四年,再听到它,一样的曲子,不同的乐器演奏,不同的人,仍然让我沉重得不堪承受。回忆翻江倒海一幕幕涌现,快要支撑不住了,就连自己内心最后一道防线也会被这音乐所攻破。
圣哲说得对,我可以把有所谓当作无所谓,痛当作不痛,就连想念也可以说不想。只是心会很痛,很痛,很痛而已……
只是心就是那么无可救药的沦陷了……
“薇薇!薇薇!”每次当我陷入回忆不可自拔的时候,将我从记忆中拉回的人总是她——蒋亚芸。
“什么事?”
“我才要问你什么事呢!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没事吧?”
我承认能坚持到这一刻已经到达极限:“亚芸……我……去后台看他!”
后台比我想象的更拥挤,为了尽量避开欧洲来的孩子,只好屈就了。陈丽晓正跟一个人比划着,看样子是语言沟通出现了障碍,已经急得快跳脚了。
“你能说英语吗?”陈丽晓无奈地问,对方是个棕色头发的法国女孩。
“对不起,我英语很弱……”女孩很艰难地说道。
陈丽晓看见我走过来,瞥了我一眼,一副尴尬的神情,抓狂的样子正好被我撞上,跟她的梁子是结定了……
“她想问你那个拉琴的少年是谁。”十四岁那年曾经和施圣哲一起在法国学画。法国的雪美得不像是人间。
“你会法语?”陈丽晓惊愕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告诉那个女孩苏裕介杰的名字。女孩对苏裕杰赞不绝口,不停地告诉我说想结识他。
“她刚刚说什么?”陈丽晓拉住我问。
“她说她很欣赏苏裕杰,想要和他交个朋友。”陈丽晓的眼神立刻黯淡下来,看来亚芸说的属实。
“原来你在这里!”一个同样颜色头发的男孩跑来挽住女孩,给了她一个吻。陈丽晓先是松了口气,接着立刻脸红:“原来法式热吻是这样的……”
“你好,我是这里的学生。欢迎你们。节目还精彩吗?”两个人应该十五六岁左右。
“很精彩。你会法语?”男孩惊喜地问我,幸好这一届的学生认识我的已经没有多少了,不然死惨。
“一点点,女朋友很喜欢刚才的拉小提琴的男孩。”
“我也是,这是我们学长平时最常拉的曲子。”学长?是他么?
“你们学长一定拉得比我们的同学好吧?”
“当然,他是小提琴王子哦!”男孩很得意地告诉我。原来是说圣哲。我是怎么了,他刚才明明说了是常拉的曲子,那个人只会弹钢琴而已……
“喂!你干吗一副失望的表情啊?怎么?看人家双双对对,很难过?”陈丽晓因为被晾在一边儿没好气地叫住我。
只见那个女孩忽然拽住男友的衣袖,兴奋地问:“你说的是施圣哲学长么?”
男孩点头,我最后的希望落空。呵~~怎么可能是那个人!他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逍遥自在,过着波西米亚式的生活呢~~~
“他们在说什么?”陈丽晓满脸好奇。
“他说有个叫施圣哲的学长最喜欢刚才裕杰拉的那首曲子。”显然,陈丽晓对我对苏裕杰的称呼不太满意。
“《小夜曲》?裕杰拉起来最好听了!”是不是女孩只要谈到自己喜欢的人,都会那么陶醉。她不以为意的表情,不知道这样单纯的幸福却是我从来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