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在看什么?”言术将手搭在马上,环着马脖子探过脑袋靠近慕枕音,当她回神看过去的时候,他朝气蓬勃的脸与她近在咫尺,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步,手也不自觉得攥拳突出中指往言术脑袋上敲。
“嫌你师姐我活得太久了啊!”慕枕音龇牙咧嘴地大喊,要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够强悍,估计这会得去找百里老头了。
“师兄……”言术捂着脑袋无辜地看着慕枕音,“我只不过就是问了一句……”说话间,还示意她向四周看,慕枕音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失言。
“咳咳……”慕枕音心虚地理了理衣服,清嗓子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周围侧目的宫娥侍卫,故意提高声音接着说:“师兄我就不计较了……“
“谢谢师兄。”言术机灵地回话,圆润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看着就让人想掐他一把,自打他知道修习法术不用忌口后就拼了命地吃,说是把那两年缺的都补回去,可是,他那个吃法,估计是把上辈子的都补回去了吧。
白了言术一眼后,慕枕音又转头看向刚才专注的地方,而那个隐在窗后的人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已经悄然离去,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人的眼神一直落在墨墨的身上,凛冽中带着骇人的杀气。转而,慕枕音又看向了那个执扇站立于屋檐下看着侍卫搬运贡品的男人,冷峻的脸上已然没有了那晚轻佻不羁的神色,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火雀盛会的盛况果然名不虚传,一路从客栈到南焱皇宫,两旁酒楼舞坊张灯结彩,琉璃生色,入目的满是火红,映着朝阳,显得愈发妖艳,夺人眼神,往来百姓谈笑风生,步履匆忙,手里提着大小不一的货物,大致装的都是禄火酒,百寿糕,这些都是火雀盛会必需的祭品,待祭拜了朱雀神,蒙受神恩再吃下可祛百病,当然这只是传说,久而久之也成了南焱百姓的希冀和信仰。慕枕音看了一眼肩膀上缩着腿闭目养神的北凰鸟,一声轻叹,好歹人家朱雀神还有庇护南焱国的神力,这北凰鸟却一点用处都没有。恶作剧地将肩膀往下塌,北凰鸟扑棱了一下翅膀惊醒过来,睁着圆圆的小眼睛瞪她,呵,还有起床气呢?
进了戒备森严的南焱皇宫,慕枕音原以为会见到截然不同的景色,却不料这象征权力和地位的地方也处处透着喜庆,置办物品和装饰皇宫的宫人来来往往,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容,偶尔路过两三个小宫女嬉笑着打闹,豆蔻少女应有的美好姿态显露无遗。然而那些手持长戟来回巡逻的侍卫却与这暖融融的场景格格不入,看得出来,这是有加强防备的,毕竟招待的都是各国使臣,作为东道主的南焱国主,还是要小心谨慎些。
带路的宫娥一路上大概地讲解皇宫里的布置,皇宫内共有大大小小两百座宫殿,五六千间厢房,供娱乐的各种楼台不下一百座,正中央是南焱国商议国事的正焱殿,紧挨着的是国母批阅折章的墨阁,东北边是国母和小皇子居住的焱雀宫,东边是供皇族玩赏的百花园和朱雀台,由于当年国主****,朱雀台便成了宫内禁地,也只有国母经常进去,西边是招待各国使臣的镜林苑。等到宫娥介绍完毕,他们也就到达了她最后说的镜林苑,里面大有乾坤,内置花园,池塘,四十三座独立园子,刚才还在纳闷如此大的皇宫,怎么会把所有使臣都只安排到一个镜林,慕枕音这会才真的明白了。
“恭请各位大人在竹园休息,明日便可面见国母。”宫娥恭敬地低头站立,她的身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好几个宫人低着脑袋行礼。
“为什么不今天面见?”使臣好奇地问,他这一问倒也是慕枕音想知道的,于情于理都应在火雀盛会前先宴请各国使臣,而国母却只是先将他们带进宫安置,难道是宫内出了什么事?
“适逢小皇子身体不适,国母在焱雀宫看顾着,还望各位大人见谅。”宫娥如实回答道,”如果大人没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嗯。”使臣抬了抬手,便目送宫娥离开,转身吩咐道,“你们都各自找厢房歇息去吧,注意看好贡品。”
“是。”侍卫抬起左手置于心脏处颌首应道。
竹园名副其实,院子里翠竹相映,风拂过带着沙沙声响飘远,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淡淡的竹香夹杂着土香沁人心脾,慕枕音不由得眯起眼睛细细品味,连肩上的北凰鸟也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梳理自己的羽毛,不得不说,南焱贵族闲情雅致颇高,除了处理政事的宫殿,估计其他地方都透着诗情画意,而北凰国皇宫自然不同,地处偏远北方,历年来被各国和蛮人蚕食,国土面积是四国中最小,北凰王体恤民情,戒奢从简,皇宫定比不上南焱国,虽说南焱国在炎川之战割让大部分国土,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见到南焱皇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感悟个中真理。
“真真”一缕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回眸时,便对上了来人深不见底的瞳孔,心底一震,此时站立于翠竹下的男子手执水墨折扇,额前收在一侧的发丝扬起,一双如水凤眼流光百转,有那么一刻,慕枕音竟有种溺在他眸里的感觉,只是一瞬,便收了心神,警惕地看着他走来,慕枕音云淡风轻地往后小退一步,“不知公子前来竹园为的何事?”
“就是想你了,难道你不觉得应该把那晚的事情说清楚吗?”男子倒是不介意慕枕音冷淡的质问,收起折扇带着浅笑说,脚下也往前迈了一步,相应地慕枕音也往后退,心里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出了一趟远门,竟然会遇上这样的无赖,我慕枕音是不是命星不稳,此刻怎么这么想死?
“那晚什么事啊?”万般无奈,慕枕音只能选择装傻,天真无邪地睁大眼睛看他,北凰鸟也配合地探着小脑袋,这是慕枕音第一次觉得它跟她是站在一起的。
“言下之意,就是要我……”一抹坏笑转瞬即逝,墨墨身手极好,慕枕音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搂进怀里,强迫着踮起脚尖,贴近他的胸膛,当他低头朝她嘴唇袭来时,她及时地转头大喊:“我记起来了!”若有若无的轻笑响起,松了束缚,慕枕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定身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一眼便带去了她许多未说出口的话语,你三姑丈的大姨娘……
“公子也知在下是女儿身,那晚的事,莫不是我吃了亏?若真要计较,该是公子补偿我,而今不请自来,竟不觉得有些身份倒置?”慕枕音深吸一口气后,缓缓道来,看着他由嘴角浅笑到眉眼飞扬,这不对劲的表情,不禁让她暗叫上当。
“真真分析得极为合理,自古以来男女之事,繁文缛节颇多,古有男子若见得女子一面便要娶其为妻,你我那晚之事,已过男女之限,为真真名节,在下只好以身相许,不知真真意下如何?”
听了他的话语,慕枕音一时气结,太阳穴处跳了跳,以身相许你大舅爷啊。
“不用不用,我没有那么迂腐,在我北凰国,男女界限并没有如此森严,我也无心计较。那晚的事我细细想来,还是作罢,你我将它忘了吧。”慕枕音的话音刚落,一紫衣女子翩然而至,步履轻盈,系在腰间的铃铛声响清脆,精致的脸庞没有半点表情,冰冷如寒冬,翦瞳溢彩间隐着不可名状的光芒,与她是第一次相见,慕枕音的心里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想不起是哪里见过。女子停在墨墨的身边轻声耳语,墨墨眉头一蹙,看向慕枕音,似有不舍:“今晚我再来找你。”说完便转身离去,紫衣女子紧跟其后。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慕枕音一眼,可以看出她是个心气高傲的人。只是……慕枕音现在无心去深究女子的底细,更多的是在诧异刚才墨墨讲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