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的信。”一名额上带有伤疤的壮汉将飞往他们方向的白鸽截住,拆了其脚上的竹筒递给正阖目养神的慕兮遇。
半倚着巨石的慕兮遇微微睁眼,接过壮汉手中的竹筒,不慌不忙地拆开阅读,皱巴巴的字条上字迹潦草,却让慕兮遇淡然若水的瞳孔起了波澜,读完,将纸条攥紧手中,不一会便成了细碎的纸片从指缝间飞出,一阵山风袭来,洋洋洒洒地落进山谷深处。慕兮遇仰头看了一眼枝叶茂密间的天空,沉重的乌云沉淀在头顶,薄唇微张,“唐一,要变天了。”
干旱了数月的南焱国终于迎来久违的阴天,还未到中午,一大片乌云笼罩在南苼城上空,轰隆的雷声从遥远的天边翻滚而来,不到一刻,便是大雨倾盆。
原本窝在窗边睡觉的北凰鸟,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吓得直发抖,飞到言术的肩上死活不肯下去。
“你这臭鸟,好歹你也是神兽,一场雨就把你吓成这样,还要不要你的鸟脸了?”言术戳了一下北凰鸟的脑袋,无情地嘲笑。实在是自己太怂,北凰鸟也不跟言术反驳,只是默默地抖着羽毛将脑袋钻进言术的脖间。
“师父……师父……”慕枕音张着干裂的嘴唇,无力地呼唤着。身体内乾元掌霸道的内力跟寒毒纠缠不清,时而热,时而冷,整个人像是在万丈深渊之底,又像是在炽热的火山之口,慕枕音几乎要被折磨到崩溃,苦苦支撑她一丝意识的,也只有梦境里慕兮遇浅笑盈盈的脸庞。
“师姐,师父很快赶来了,你多撑着点啊。”言术拉起有些滑落的棉被帮着盖好,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十分没底,见慕枕音现在这情况,也不知道能撑到何时。
屋外大雨滂沱,随着风狠狠地拍打在赫连墨央的身上,浅色的外袍沾满溅起的泥土,被雨水冲刷留下一条条清晰的痕迹,远远看去,高傲如王的赫连墨央,在此时却狼狈无比。
雨水淅沥,顺着亭子翘起的飞檐滑落,连成透明的水柱。站在乾羽护法身边的白紫铃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看着赫连墨央湿透了的背影,迟迟不敢上前,银牙紧咬,眼神越过赫连墨央的后背看向那间房门紧闭的厢房,直到现在她还没想明白,赫连墨央不是贪恋女色的人,为什么才见慕枕音几回,就能这般为她付出。
“紫铃,随本护法回乾羽阁吧。殿下的身边,你是待不得了。”乾羽护法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放空。
“紫铃的命是殿下给的,若殿下想要尽管拿了去便是,要紫铃离开殿下身边,紫铃做不到。”白紫铃颔首,语气坚定地说。
“你此番伤的是他心上之人,你就不怕……”
“不怕。”比起死,她更怕的是无法再跟随他左右。
乾羽护法侧眸看了一眼白紫铃,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应允,“也罢,随你去吧。”
“谢护法,但属下有一事不明。”白紫铃靠近乾羽护法身边,低头拱着手恭敬地说。
“你是想问关于殿下和慕枕音的事吧。”乾羽护法看着如瀑布般的水帘,眼神幽深,想起那段过往,只剩一声轻叹,沉声说道:“宿命。”
白紫铃见乾羽护法不再多说,也不方便过问太多,便噤了声。
“这场雨,怕是要下很久。”乾羽护法看着乌云遍布的天空,淡淡地说道,藏在面具底下的表情透着不安,背在身后的手暗自握紧,“你暗中保护好殿下,如有什么异常,定要及时禀告阁里。”
“是。”白紫铃颔首接令。
乾羽护法探手拿起背在身后的斗笠,迈开腿,走进雨里,水滴打在斗笠上劈啪作响,他侧过脸,沉声说:“记住,莫要僭越。”
房内光线太暗,言术走到桌边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橘黄色的烛火摇晃着照亮整间房子,吹灭火折子后抬头忧心忡忡地看向房门,那人怎么还不回来?
雨声渐小,厚重的乌云却不见退散。如果不是言术开门,赫连墨央也不知道自己还会在雨中站多久。言术从屋里拿了油纸伞,匆忙小跑到赫连墨央的身边将伞遮到他的头顶,奇怪地问:“你回来了怎么不进屋里?”
赫连墨央转头看向言术,睫毛上细碎的雨珠,使得他眼前模糊,望了许久才开口,“我没有拿回火雀草。”
“没有就没有,你也别病倒了。”说着,言术拉着赫连墨央的湿透了的衣袖朝房间走去,絮絮叨叨地念着,“火雀草固然重要,师姐的命也重要,你这么厉害还没能拿回火雀草,对方肯定也是高手中的高手。现在师姐躺在床上,我什么都不懂,要是你一个懂医术的也跟着病倒了,这可怎么办……”
跟着言术进了房间,赫连墨央顾不上自己一身湿漉漉,快步走到慕枕音的床边,见她还是跟昨夜一样面无血色,不禁心如刀割,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无能为力的内疚感死死地咬住他的心脏不肯松口。
言术在房间里的柜子翻了一会,尴尬地抬头朝着赫连墨央说:“要不我去我房里给你找点干净的衣服?”
“不用了。”赫连墨央的眼神没有离开慕枕音,蹙着眉淡淡地问:“你怎么不怀疑是我拿了火雀草?”
“如果是你拿了,你还会回来?”言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可是……”赫连墨央欲言又止地看向言术,眼睑低垂,藏在衣袖里的手愈攥愈紧,“除了火雀草,我已经想不出任何方法救你师姐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言术也是个明眼人,看得出来救不了慕枕音,眼前之人似乎更加心痛。虽然他心里也十分紧张慕枕音,但是丢失火雀草已成定局,再多的埋怨也是无济于事,现在也只能等师父到南焱国了。
“我去给你拿衣服。”言术说着,便拿上油纸伞离开了房间。
一声炸雷响彻天边,蜡烛微微摇晃,赫连墨央端坐在床边,脸上神色沉重,深色的瞳孔里暗潮汹涌,覆在慕枕音冰凉小手上的大手不自觉地紧握……
“遥儿,为夫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