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蜡烛,灭了又点,厚厚的烛泪堆积在烛台上,不知不觉屋外已经入夜。整整一天,赫连墨央滴水不进地守在慕枕音的身边,下人端来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除了被言术偷吃的几口,赫连墨央基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喂,你这样也不是办法。”言术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好言相劝。
赫连墨央只是沉默地看着慕枕音,对言术的话置若罔闻,如果不是他伸手帮她盖被子,言术都快要怀疑眼前这人成了雕像。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好心劝你,你还不理我,哼,好心当成驴肝肺。”言术冲着赫连墨央做了一个鬼脸,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认真啃起苹果来。
房内安静了许久,只有言术做咀嚼运动的声音。
赫连墨央眼神微动,开口问:“你师姐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啦!”言术兴奋地拉着椅子蹭了过去,一到聊八卦时候,他可是不含糊,干脆利落地将苹果核丢到桌上,再顺手拿了个梨子,“我也不清楚我师姐是怎么一回事,只记得有一年她下山修行,回来后半条命都没有,全靠我师父耗尽灵力,在玄寒洞救了她。当年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能救活也就不错了,就是体内留下了寒毒,这也是万幸。”许是,一整天没说话,好不容易有个说话的伴,言术十分实诚地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
“你师父……”提到慕兮遇,赫连墨央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你要问我师父是谁对不?”言术表情一下子变得得意洋洋起来,小眼睛眯成弯月,“我师父就是北凰国的十八王爷,慕兮遇!”
赫连墨央眼底涌动,却覆着浓浓的隐忍,言术的以他为荣,在赫连墨央看来却是那般刺眼。回头看向慕枕音,仿佛也能看见这般神情在她的脸上出现。
“你是不是吓坏了?”言术举着手里的梨子在赫连墨央的眼前晃了晃,继而又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是,这天底下,谁听了我师父的名号,那都是要吓一跳的。”
“慕兮遇又如何?”赫连墨央抬眸看向言术,冷冷地问,周身冰冷杀戮气场渐起,近在身旁的言术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我师父是北凰最厉害的灵术师,像你这种普通人是没办法理解的!”言术不悦地说。
“灵术师?不过是坑蒙拐骗之人罢了,数百年来,谁见过一个灵术师唤醒过你们北凰玄女?”赫连墨央冷笑着嘲讽。
“谁说……”言术欲言又止,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见赫连墨央一直狐疑地盯着他看,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暗暗地说了一句:“见识短浅。”
赫连墨央没打算再和言术争论这个话题,便转口问:“慕兮遇什么时候来南焱?”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言术别过身子,拿着梨子啃起来,心里腹诽:谁要理你这个看不起我师父的混蛋啊?
赫连墨央看了言术一眼,没有说话,脑海里回想着今天的一切,想到乾羽护法的所作所为,不禁咬紧了牙,若不是为了宫里的母妃,他又怎么会让乾羽阁的狗爬到头上。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火雀草是被谁拿走了。”言术转过头,嚼着梨子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赫连墨央看着慕枕音熟睡的脸,淡淡地说。
听了这话,言术不禁觉得脚上一痛,心里一懵,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丫的还学得挺快!
“行行行,我告诉你,我师父很快就会赶到南焱国了,毕竟我这师姐,他可是宝贝得不得了。”言术看着慕枕音,酸酸地说,想到同为慕兮遇的徒弟,待遇却天差地别,言术的小心脏里就满满的辛酸。
“哦?”赫连墨央挑眉看向言术,宝贝得不得了?
“他们之间的事,我跟你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现在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好歹也该回答一下我的了吧?”言术一脸期许地说。
“我并没有强迫你回答。”赫连墨央依旧语气淡漠。
这要说没理,又有道理,言术总算晓得无言以对是什么样一种感受了,只能干瞪眼。这丫的何止会现学现卖,简直就是腹黑到底!
“行行行,你说了算,我也懒得跟你争。”言术认命地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厚重,无星无月,眼神看向赫连墨央,“这已经晚上了,你也该回去,免得一会又下起雨。”
“今夜我留下。”赫连墨央自然地说出这一句话的同时也抬头看着言术,一双丹凤眼定定地看着他,烛光在他的眸底摇晃。言术分明读出了赶人的意思。
“这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你跟我师姐又认识不久,我也不晓得你是不是衣冠禽兽……”言术嘟嘟囔囔地还想说什么,就被赫连墨央如刀般的眼神制止住了,心下一警惕,察觉气氛不对,迅速地转头看向门外,走廊上灯笼的光将一抹若隐若现的影子映在纸上,手里稍一蓄力,袖中的珠子弹射出去,破纸而出,准确地打中那人的脑门,只闻一声轻吟,言术打开门时,只看到从拐角处消失的裙摆,刚提脚想要追上去,就被赫连墨央严声喝住,“不用追了,她听到的不多。”
“那也得抓回来问问看是什么人啊!”言术说着,又蠢蠢欲动。
“宫女。”赫连墨央微微眯眼,看来是有人不听劝告了。
言术一头雾水,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宫女肯定和眼前这人有关系。关了门,走近赫连墨央身边,阴着脸冷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赫连墨央。”赫连墨央看着言术,这四个字从他的嘴里缓缓吐出,像是这四个字只不过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名字。
言术身躯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根本无法想象,传说中“屠城万里不留人,嗜杀成性不见泪”的东乾七皇子,竟然会是眼前这人的模样,怔怔地站在原地,单是看着他的眼睛,便犹如身置地狱,心里也只剩下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