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陆连奎手下一批打手混进了黄金荣的共舞台,坐在戏院里看戏。当然,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为今天黄金荣要到场子里来看演出。当戏演到半场时,打手们突然闹起纠纷来,黄金荣身边的保镖全部跑过去调解。就在这时,在电房里的打手将电线切断,全场顿时漆黑一片。黄金荣正要站起来,后面走来三个大汉,将他牢牢地按倒在地,一边将湿毛巾塞进他嘴里,一边将他拖出共舞台。黄金荣被塞进汽车,打手们一溜烟地走了。
汽车在漆黑的夜晚左转右拐,来到一个洋房前停下。三个大汉将黄金荣押下车,进入洋房,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后,来到一个地下室。里面坐着一个彪形大汉。黄金荣看了他一眼,大汉张口道:“黄老板,我们这行你是透熟的,拿50根金条来,我们便放了你。”黄金荣坐在地上,心中直叫苦:不要说50根,就是100根我也会给啊!于是他道:“好,放开我,我写手书。”三人放开他,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然后在背面写道:“快拿50根金条过来,我有急用。”大汉看了看条子,递给一个绑匪,轻轻地点了点头,那绑匪就出去了。
那绑匪拿着名片就走进黄公馆内,上门便对李志清道:“黄夫人,现在黄老板在外有事,等着钱用,让小的来拿钱。”说完,便将那张名片递了过去。李志清一看,便知道黄金荣出事了。因为50根金条不是个小数目,他应该会自己回来取,怎么会让一个陌生人来拿呢?于是她心中一盘桓:我还是给他一些黄家特有的东西,只要他们敢拿出来,我就能打听到老爷出事的原因的。想着,她便道:“好!好!你等等,我去取。”
10分钟之后,李志清拿出一箱金条来,皱着眉头道:“不好意思!家里现在只有49根金条,你看这该怎么办呢?”绑匪听了,觉得这是骗小孩的把戏,堂堂黄公馆内怎么连50根金条都没有?于是装作急迫的样子道:“不行啊!这样小的交不了差啊!”李志清无奈道:“现在银楼都关门了,要不这样吧!我把一些金银首饰抵给你,保证凑足50根金条数。”绑匪听到这里,高兴起来:“好吧!这样再好不过了。”于是,李志清就将身上的耳环、戒指、项链什么的全拿出来,放在绑匪面前:“看看分量够了没有?”绑匪拿在手里仔细掂量,重量差不多。于是拿起金子,道:“好!那我回去复命了。”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绑匪拿到金条之后,当天夜里就将黄金荣放回了家。
回到家里,李志清马上问长问短,黄金荣说出情况,她便道:“打电话给巡捕房,看是谁有这个狗胆,绑架老爷。”天刚刚亮,人们开始上班的时候,黄金荣就给警察局和租界巡捕房挂了电话,要他们查明真相。还有,他的徒子徒孙们也在全上海撒网,要看看到底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是,一连过了几天,黄金荣都没有得到一点蛛丝马迹。他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难道我真老了,不中用了?案子犯到自己头上都查不出来?”这时,李志清走过来:“别着急,事情总会有眉目的,狐狸总是要露出尾巴的。”黄金荣惊奇了:“你有什么办法?”李志清乐了:“我在给绑匪金条时,耍了点花招。”
“什么花招?”
“我只给了他们49根金条,不足的分量我就用自己的首饰折算。你要知道,我们黄家的首饰都是请名家精雕细琢而成,拿出来一看,便知道是我们家的。”黄金荣若有所悟地道:“哦!现在只要首饰一露面,那便能查出事情的真相了。”黄金荣马上高兴起来,吩咐手下,与上海各大银楼联络,一有人当黄家首饰便来通报。
当陆连奎拿到金条和首饰之后,并没有上当,他将首饰一件件地扔进熔金炉中。但有一件,让陆连奎爱不释手,这就是一只金耳勺。他将金耳勺放到熔炉边上,又缩了回来:“真是太精致了,还是留着吧!”说着,他便将金耳勺放入怀中。谁知道,这唯一没有熔化的金耳勺竟成为陆连奎身败名裂的直接导火索。
一天,陆连奎来到三姨太那里“解风情”,但三姨太是个浅薄势利之人。每次陆连奎来,她都先榨取一些钱财,然后再让他如意。这次,陆连奎先给了她一叠钱,然后两人才在床上办起事来。之后,陆连奎睡着了,三姨太便在他身上东摸西摸,发现他身上有个金耳勺分外精致好看,于是她就据为己有,装入囊中。这次,陆连奎大意了,一连三天没有发现金耳勺不见了。此时,三姨太早已让自己的贴身女佣将金耳勺拿到银楼变卖掉了。
在第一时间,黄金荣就得到金耳勺出现在银楼的消息,经过仔细分析,黄金荣断定绑架自己的就是陆连奎。当时,黄金荣就火冒三丈:“陆连奎这个逆徒,竟然动起我的手来了。”他秘密安排下来:将陆连奎除掉。
一天,陆连奎正在中央饭店与一个服务员调情,突然有人打电话来,说三姨太在外面“偷人”,被抓个正着,要他赶紧去看看。陆连奎气急败坏地跑回家,拖着他的小舅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叫:“走!一起去看看你姐姐是怎么丢人现眼的。”小舅子一头雾水,跟着他往外走。
他们刚刚出大厅门口,突然从暗中射出一连串子弹来,陆连奎的小舅子当场倒在血泊中。陆连奎将小舅子当作挡箭牌,自己没有毙命,只是倒下装死。之后,陆连奎知道有人暗杀,他便卷起家中金银财宝,跑到乡下避风去了。
三姨太得到消息,竟然跑来找黄金荣帮忙,黄金荣不动声色地拿出金耳勺:“这是怎么回事?”三姨太马上恍然大悟,原来陆连奎动了老头子的手了。
陆连奎逃过了一劫,但是,他终究不能逃脱被暗杀的命运。“八一三”上海沦陷之后,陆连奎投靠了日伪,黄金荣等人盯住他不放,最终在黄金荣与国民党军统特务的联手行动之下,陆连奎被暗杀。
第五节兄弟阋墙垣
在旧上海,人们信奉一句话:“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偏财不发。”这个古训几乎适用于旧上海的每一位大亨。像杜月笙、张啸林等人,他们都是发偏财才成为一代风流人物的。现在,我们要说的,是上海最有势力、最擅长发偏财的人物——黄金荣。
我们都知道,黄金荣是靠黄、赌、毒三大支柱产业在上海呼风唤雨的。前面我们已大量记述关于黄金荣利用妓女发财,开三鑫公司贩卖鸦片来获得大量钱财的事。但还有一样,是黄金荣生财之道的法宝,那就是赌场。在黄金荣看来,开赌场是一本万利的“好事情”。在赌场上,你可以一夜腰缠万贯,也可以顷刻之间身无分文。就是这种诱惑,让无数的赌徒们倾家荡产,妻离子散。这一幕幕,在黄金荣的赌场“181号”内上演了一番又一番。
在旧上海福熙路181号,是“三大亨”的大赌窟所在地。这幢大洋房本是汇丰银行买办席鹿笙之父所建,后来被黄金荣等人霸占,竖起招牌,经营着一家20世纪30年代上海最有代表性的大赌窟。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做大赌窟的想法,这故事还要从上海红极一时的“DDS酒吧”说起。上海的这家“DDS酒吧”是一位名叫杰克·拉莱的美国流氓所开,他的外号叫“吃角子老虎”。
为什么叫“吃角子老虎”呢?原来,上海人称硬币为角子。在当时上海,角子是由银、镍两种金属制成的,共有两种面值,一种是一角的,另一种是两角的。所谓“吃角子老虎”指的是一种赌钱的机器。它体积并不大,四四方方的匣子状外型,上面有一个可以塞进角子的小孔,下面有一个大漏斗状的出口。赌客将一枚硬币塞进上面小孔,然后用力地扳动右上方的铁柄开关,匣内圆盘就会转动,等圆盘停下,匣内会漏出一枚、两枚,或者一堆硬币,这样赌客就赢了。但大部分时间匣子内是不掉一枚的。于是,赌客为了碰运气,总是在这部机器前流连忘返。
到20世纪30年代,上海到处都有“吃角子老虎”,什么舞厅、戏院、咖啡馆、游乐场等公共场所,必备“吃角子老虎”。总的算来,上海市面上有上千台这种机器,一台一天能赚200多元,杰克·拉莱成为名副其实的“吃角子老虎”大王。腰缠万贯的杰克·拉莱还在上海开了三家名气颇为响亮的“DDS酒吧”。
坐在“DDS酒吧”里,“三大亨”喝着洋酒,品着咖啡,不停地说着话。黄金荣首先开腔:“他奶奶的,洋人真会赚钱,搞什么老虎机器,把我们的大把钞票装进了口袋。”张啸林忍不住:“是啊,我们中国人的钱全跑进洋人口袋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说得有理,但我们得从长计议。”杜月笙冷冷地道。黄金荣马上又提起嗓门来:“洋人赚走我们的钱,我迟早要全部赚回来,我们不会等死的。”杜月笙喝下一口酒道:“两位老兄,我们为什么不开家赌场呢?来赚大把的钞票。”张啸林睁大眼睛:“老三,这行吗?”黄金荣歪了歪嘴唇:“怎么不行?我们可以做得比洋人更大。”张啸林哈哈大笑:“好啊!我们就在赌博业大干他一场。”就这开赌场的事情,三人讨论开来。
第二天,三大亨找到金廷荪、顾嘉棠、范回春、马祥生等干将在三鑫公司密室里商量了半天。最终,他们决定开设赌场。大家都觉得赌博与鸦片生意一样,是一桩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会上,他们选定了赌场地址,即福熙路181号。这里环境优美,没人打扰。更重要的是,181号公寓前门是公共租界,后门就是法租界。只要有巡捕来抓,逃跑的门路非常顺便。
“181号”刚刚开张时,只是作为三鑫公司内部人士的游乐场所,只有有会员证就可以进去一展身手,后来,会员可以带亲眷朋友进场,最终凡是有钱的人都可以进来赌博。这样,“181号”就成为实实在在的大赌窟了。
赌场内项目众多,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流行的花样,什么轮盘、摇宝、麻将、牌九、扑克等,应有尽有。在“181号”内,老板对赌客全部实行“三白政策”。所谓“三白”,就是凡赌客买200元筹码,并已下注开赌者,一律都白吃、白喝、白吸。除供应高档酒水、美味佳肴和正宗大烟之外,只要自备汽车者,司机可得4元辛苦费,坐出租车来的,车费全部报销,带保镖者,每位保镖可得4元慰劳费。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让“181号”赌场生意红透了半边天。“三大亨”坐在密室里,数着大把大把的钞票。
俗话说,“利不分三”,在“三大亨”经营的“181号”赌场赚取大量金银的同时,“三大亨”之间以及“三大亨”与外部之间的矛盾已渐渐滋生。在“181号”前台,露面的是杜月笙和张啸林,但其实际操纵者还是黄金荣。杜月笙任三鑫公司和“181号”总经理,在此期间,他利用自己职务之便,大肆发展自己的势力,对黄党形成咄咄逼人的气势。黄金荣对此一筹莫展。
杜月笙掌握全权,张啸林颇为不满,两人矛盾重重,而且,张啸林认为黄金荣偏袒杜月笙,因此,黄、张两人之间关系也紧张。再者,黄金荣经常大量提款,让杜月笙感到非常棘手。这不但会造成公司资金周转不灵,而且拿走了超过他应有的那份利益。杜月笙对此非常不满。还有,由于法巡捕房头目们与“三大亨”分赃不均,使得法租界巡捕房对黄金荣也有所不满。
由于以上原因,上海滩出现了一股强烈的反“黄”潮流。杜月笙、张啸林借机炒出黄金荣与儿媳李志清的绯闻,黄金荣感到日子有些难过了。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他想请正在哈尔滨“打围”的季云卿解围。因为季云卿的师父是青帮“大”字辈曹幼珊,杜月笙、张啸林与他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季云卿到上海之后,亲自拜访杜、张二人,向他们说明利害关系,并要求他们以大局为重,不能背信弃义。杜、张二人有所触动,这段风波才告一段落。
但是,他们之间的内斗依然不止。九一八事变之前,黄金荣的门生陈培德是英美烟草公司工会主席,想竞选上海总工会主席之职。此时,杜月笙又唆使自己的心腹——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处长陆京士竞选。为了打败陈培德,杜月笙等人揭发其与共党分子有来往,并让淞沪警备司令杨虎将其逮捕。黄金荣得到消息,火冒三丈:“你杜月笙算什么东西,没有我,你们都是街头小瘪三。”说完,他打电话请蒋介石出面。最终,蒋介石让杨虎出面调解。杨虎只好让两人一人当了一段时间工会主席。
20世纪30年代之后,国民党政府当局决定,从前的帮会组织都要肃清,组织必须向政府注册、取名之后,才能在社会上活动。因此,黄金荣的黄帮渐渐式微。此时,杜月笙又抓住机会,成立了“恒社”。恒社将上海上流人物网罗其中,使杜月笙成为不折不扣的上海名流之首。
黄金荣看到杜月笙势力这样强大,大有取代自己的意思。于是他与自己的门生策划,成立了“忠信社”。忠信社取自蒋介石的“文行忠信”石碑。忠信社的主要骨干分子有邱子嘉、丁顺华、陈培德、张善琨、徐笠衫、姚松如、陈福康、鲁锦臣、潘瑞生、龚天健、胡憨珠、杭石君、吴玉荪和黄振世等人。他们均为该社委员。
忠信社则由委员口头通知聘用,没有正式手续,也没有开成立大会。黄金荣名为社长,但社里一切活动都由他的门生去搞,每次集会他也不参加。根据黄金荣的意思,组织忠信社的目标就是搜集杜月笙和恒社的阴暗面资料。他对门生说:“你们尽量搜集杜月笙的负面资料,拿到后我向委员长告发。”以后,忠信社每周都要在黄公馆举行一次聚餐会,实际谈论的内容就是如何搞垮恒社的事情。但此时的恒社已是一个社会力量强大的组织,黄金荣根本不能动它一根汗毛。而且,杜月笙根本就没有负面资料。所以,忠信社整天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1936年,忠信社骨干与兴中社聚餐,几次商量之后,他们制订了两个行动方案:第一,拉拢恒社活跃分子脱离恒社;第二,搜集杜月笙在政治上的劣迹,集结成秘密材料,由黄金荣向蒋介石告发。
他们一共举行了六七次秘密会议,但还是奈何不得恒社。1937年之后,上海一系列的政治、军事风波袭来,黄金荣再也无心对付杜月笙,他的斗争重心又转向了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