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弯下腰拿笔,想用这个姿势摆脱自己尴尬的样子,忽然她抓住了我的手。那是一只暖暖的手。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这是一种怕的感觉。我竟“害怕”了!我感觉全班的眼睛都在盯着我,都在看我的笑话。我急忙抽出手。
我扭头看其他同学的表情,发现他们都在认真地作画,似乎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幕。可我仍然担心,担心有人看见了。仿佛自己是一个小偷,刚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这时候哪怕有人不经意地咳嗽一声,也会让我不寒而栗。
黄露露似乎很得意自己这一“杰作”,正对我抿着嘴笑。
我拿起另一只画笔,继续作画。我想尽量装作很平静的样子。可是我知道,自己的心早“飞”出去了。
黄露露忽然凑到我旁边,小声地说:“今晚八点钟在书镜湖的桥上等我。”
我的心猛然一阵狂跳。我什么也没说,只感觉脸上热辣辣的。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画画。
下课的时候,我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黄露露追上我,对我说:“记住,八点钟,书镜湖桥上,不见不散。”然后她径直下楼了。
我呆呆地站在楼梯上,过了一会才慢慢走下楼。
我没有再过多地权衡,就已经决定今晚要去。我是她“哥”,我有什么理由拒绝?难道“妹”约“哥”不可以吗?而且,黄露露的态度里似乎总含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因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做的决定会随自己的心情而定,但却总有一种“磁力”,让我无法推脱。尽管我知道这又是一种“操纵”,自己也不喜欢这种被“操纵”的感觉,可是却没有勇气摆脱。七点五十我就到达了书镜湖的桥上。——我竟然提前了十分钟到达!我忽然想起上次陪黄露露去参加生日Party的时候,我迟到了二十分钟,可今晚我竟然提前到达了。
我看着书镜湖的夜景。忽然我想起了蓝菲。这是我和蓝菲经常约会的地方。多么熟悉的景致!一股忧伤涌上我的心头。不,不要再去想这些。我对自己说。
“林枫。”一个很轻的声音传来。很近,但感觉很悠远。
我的心在刹那间充满了喜悦。蓝菲来了!
我猛然回过身,我的笑容马上僵住了。不是蓝菲,是黄露露。哦,我的心都跑到哪里去了?今晚是黄露露约我来的啊,怎么可能是蓝菲呢?
看到我猛然回过身来,黄露露吓了一大跳:“你干嘛?吓死我了。”
我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什么。见到你,我太高兴了。”
黄露露转惊为喜:“真的?想我了?”
我说:“是。”
黄露露忽然像一只蝴蝶般飘到我面前,扑进我怀里。我愣住了。我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她。
她的身体好软,好绵,带着暖暖的体温。我听到了她的呼吸,不,那应该是喘息。那喘息声也是带温度的,暖暖的,像冬天的阳光,不灼热,是很适合的温度,让人全身舒畅的温度。
我仿佛听到一种声响,很轻微。我眼前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白,亮晶晶的白,还透着光。那是冰。然后那冰就慢慢地消融了,化为一股股细小的的水流。冰消融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于是汇成了涓涓的溪流。我听到的声响,应该是水流的声音。
我是冰吗?我正在被融化吗?我不知道。我的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抱紧了黄露露。
黄露露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我。她的脸颊绯红。我也盯着她的眼睛。我可以清晰地听见她发出的急促的喘息声,像风,很急的风,令人振奋的风。我也可以听到自己发出的喘息声。
“风”在吹,“溪流”向东流去。然后我就看见了大海,大海上一望无际,全是蓝色的,仿佛天空的蓝。然后风就吹到了,大海起浪了,大浪翻起来,惊心动魄。这是令人振奋的海浪!
黄露露猛然贴上来,双唇紧紧地附到我的唇上。那是一对软软的唇,饱含热度的唇,似乎又带着磁力,紧紧地吸引着我的唇。我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心脏巨烈地跳动,像
一颗即将被拉响的炸弹。我紧张,我兴奋,我觉得面前有一片沼泽地,而我却义无反顾地走过去,让自己陷入这片沼泽地。于是我沉下去,淤泥漫过我的脚,漫得我的胸膛,漫过我的脖子,然后漫过的的嘴,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自己无法呼吸……可我脑子里充满喜悦,尽管胸膛就要炸裂,我仍然伸张着每一根神经……
大海的浪越打越高,越打越高,仿佛就淹没蓝天了……
黄露露猛然移开了脸。我们开始呼吸,尽情地呼吸,就像被扔在岸上的鱼,被晒了很久,很快就要死去,现在突然被人放回水里,于是本能地自救。
等我们都呼吸够了,我的心才稍稍平静一些。我看着黄露露,我想听到她的一些什么表白。可是她的手轻轻地推开我。然后她转过身去,盯着远处的垂柳,静静的,一言不发。
我茫然地看着她。这是一种可怕的沉默。这种沉默让我心慌。我多希望尽快打破这种沉默。但我感觉自己没有权力打破这种沉默,而只能等待,等待她的说话。就像一个臣子等待一位君主的发话。因为他不知道君主要说出什么话来,所以他紧张,他汗颜。
可黄露露什么也不说,她就这么静静地盯着远处。良久,她慢慢地朝草地上走去。我跟着她。默默的。
黄露露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她回头看着我:“你站着干什么?坐呀。”我“听话”地坐了下来。
黄露露说:“你觉得我漂亮吗?”
我说:“漂亮。”
黄露露说:“说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