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握住陈莲的手,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回来了?要以学业为重,我都说过叫你别回来了。”
陈莲哽咽着说:“妈,你还说这种话!你都病成这样了。”
陈母擦拭着陈莲的泪水:“看你,哭成这样,也不怕让别人笑话。妈没事的。”她转而将目光投向我,问陈莲:“那位小伙子是你同学吗?”
陈莲点了点头。
陈母向我招手说:“快过来坐吧。”
我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水果放在桌上,然后坐在床沿处。我看到陈母的手,那是怎样一双手啊,粗糙,红肿,布满裂痕。那是一双劳动的手,一双经历过无数风霜的手啊!我的眼睛有些潮湿了。
为了掩饰我的感伤,我拿起水果刀为陈母削了一个苹果。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陈母。陈母说了句“谢谢”,但并不吃苹果,而是将苹果放回桌上。
陈母说:“你看,你这么老远跑来看我干什么?我都叫陈莲她爸不要告诉陈莲的……”
陈莲哀怨地说:“妈,这种事情你怎么能瞒着我呢?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妈啊。如果失去了你,我该怎么办啊……”说着说着,陈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陈母挤出一丝笑:“妈不是好好的么?你不用担心,不要哭了,啊。”
陈莲咬了咬嘴唇,坚定地说:“妈,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说过我要让你后半辈子过上好日子的!”
陈母叹了口气:“妈的病很难治,一切听天由命吧。你也不要难过,只要以后你过得好,妈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陈莲哭喊着说:“妈!你不要说这些!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就算我把自己的一个肾给你,我也愿意!”
陈母用力摇了摇头:“我不会要你献自己的肾给我,你还这么年轻。妈已经老了,无所谓了。”
一直不发话的陈父忽然扔出一句话:“就算阿莲愿意给你换肾,我们又去哪里找这么多钱来做手术?二十万哪,二十万!我们去哪里找?”
陈莲回头狠狠地瞪了父亲一眼,大声说:“都这时候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钱我一定会想办法筹到的!”
陈莲的厉正词严,竟将陈父慑住了。陈父低下头,默不作声了,他掏出香烟,刚准备点,可能想起病房里不许抽烟,犹豫了一下,走出了病房。
陈莲转身对母亲说:“妈,你放心,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就安心治病,钱的问题我会解决的。”
陈母微笑着抚摸着陈莲的头,无限慈爱地说:“孩子,你长大了,转眼之间就长这么大了。但妈妈也知道,你很小就懂事了。是妈妈不好,让你从小就受这么多苦。但你不要怪你爸爸,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恨你爸爸。其实你爸爸也不容易,尤其这段时间,他为了我的病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还要去借钱,受尽了别人的冷眼,看尽了别人的脸色……”
陈莲用手轻轻地捂住陈母的嘴,哽咽着说:“妈,别说了,什么也别说了。”
陈母说:“好,妈不说了。”
陈莲伏到母亲的胸膛,默默地听着母亲的呼吸。
我的心灵,被这一幕深深地感动着。我终于看到陈莲真实的家庭,看到了陈莲真实的生活,也终于理解了她性格中的那份要强和倔犟。
我和陈莲在医院陪了陈母三天,而陈父则到处去借钱。尽管知道能借到钱的希望已经非常渺茫,但他却不愿意放弃任何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
第四天,陈莲对我说:“你还是先回学校吧。你在这里会误了你的课程。”
我问:“那你呢?”
陈莲说:“我继续在这里陪我妈,顺便和爸爸一起再想想办法。”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里的确帮不上任何忙,倒不如先回学校再想办法,于是拍了拍陈莲的肩膀说:“你不要着急,我回去会马上为你筹钱,你妈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
陈莲点了点头。
我向陈母道了别,然后搭火车回到学校。回学校后,我给爸爸打了电话,问他手头上还有多少钱。
爸爸奇怪地问:“你需要多少钱?”
我说:“你有多少?”
爸爸更加奇怪了:“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我说:“我一个最要好的同学的母亲得了重病,需要很多钱做手术。我想让你帮我。”
爸爸不再说什么,只是说:“好吧。你做的事情你自己有主张就行了。我手头上只有六千块,我把钱存到你的帐号上吧。”
我说:“不,你把钱存到这个帐号上……”我把陈莲的帐号给了爸爸。
接着我又到银行查了自己的存折,发现只有七百多块了,我把钱全部转存到了陈莲的帐号。然后我又向其他朋友借钱,东挪西借也只凑到一千五百块,全部存给陈莲。
然后我给陈莲打了电话:“我给你的户头上存了八千多块钱,你去取出来,解一下燃眉之急。”
陈莲沉默了一会,说:“你去哪里筹来的钱?”
我说:“这你不用管。反正我有自己的办法。”
陈莲问:“那你还有没有生活费?”
我故作轻松地说:“当然有嘛,我怎么可能委屈自己的肚子呢?”
陈莲说:“林枫,谢谢你。你的钱真的来得很及时,我妈明天又要做血透了,本来已经没有钱,我和爸爸急得毫无办法,这些天又一分钱都没筹到。如果没钱做血透,可能病情很快就会恶化。以后,这些钱我会还给你的。”
我生气地说:“什么还不还的!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跟我这么见外?”
陈莲说:“你知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受别人恩惠,除非迫不得已。”
我说:“难道我也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