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莲忽然一把推开我,从包里取出一个钱包,拿出一张卡往我脸上一甩:“从今以后,我们两人一刀两断!”然后她转身跑去。
那张卡摔在我脸上,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呆若木鸡的站着。那张卡如一片树叶般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良久,我慢慢弯下腰,将它拾起来。那是一张银行卡,是我上次给陈莲的。自己当时的“男子汉宣言”似乎又回响在耳边。可是现在一切都如寒风一样冷瑟。
十
我发疯似的给陈莲打电话,可是只要一听到我的声音,陈莲马上就把电话挂断。我的心就像被无数只虫子噬咬着,那种痛楚是那么清晰。
我颓然地坐在宿舍里,盯着墙上的一幅水粉画发呆。那是陈莲画的。陈莲恢复绘画的习惯以来,画了很多幅作品。这是她自己感觉不错的一幅画。画面上是一片夜色中的树林,一对年轻男女两个身影分别靠在左右的小树上。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深情地对视着。画面采用模糊画法,在夜色中,两人的轮廓并不分明,但柔和的月光却使他们看起来那么温馨,那么幸福。这是一个令人迷醉的画面。年轻男女的身影分别分布在左右,是一种对衬。作为绘画,一般很忌讳这种画法。当我提出这个疑问时,陈莲说:“我是故意的。我向往的就是一种脱俗的爱情,一种不在乎世人眼光的爱情。爱情,没什么不可以!我就要用反叛的画法来表达我反叛的爱情观。”
当时陈莲的话令我很惊讶。我以为我已经改变了陈莲内心的偏执,但那时我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在陈莲深藏的内心中,她仍然有着她的倔犟,仍然有着一种对世人的“恨”,对生活的“恨”。也许以前的生活使她看透了人情冷暖,使她由失望变得漠然。因此尽管我和她处于热恋中,可能她的状态也只是暂时的。我不可能根除她过去的生活留给她的印迹。
当然那时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因为我正切实地感受着她的激情和热烈。如今的状态又使我思考起这个问题。那么,我也可以推测出这次我对她的伤害会有多深了。她对生活的“恨”可能会重新被我的伤害激发出来,从而引发她更大的“恨”。
我对陈莲的担心越来越浓。从不抽烟的我去买了一包香烟,一根一根地抽着。蓝色的烟雾在我周围弥漫。我沉入这片蓝色的忧郁的烟海中,心就像一叶飘荡的小舟,没有了方向。
当我掐灭第十九个香烟头时,我猛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出宿舍。我要去找陈莲!如果能得到她的原谅,哪怕在她面前放下所有自尊,甚至是下跪忏悔我都愿意!
我走到她们宿舍楼下,正盘算着怎么可以瞒过门卫,进入女生宿舍楼。就在这时,我看见陈莲从宿舍楼走出来。我急忙迎上去。
陈莲像一个木偶般站在我面前,冷冷地望着我。
“莲……”我唤一声,将两只手放到她肩膀上,想重新唤醒她对我的温情。
可是我的手立刻被她拿开了,她冷冷地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你放尊重些!”她的脸仿佛降满了霜。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们之间变得那么陌生了。
我仍试图挽回什么。忽然一辆小车蓦然停在我身边。我扭头一看,竟然是“猴子”!
“猴子”望着我,玩世不恭地说:“怎么,吵架了?”
我愤怒地朝他吼道:“关你什么事!”
陈莲却径直走到小车旁边,说:“侯贵宝,把你的车门打开。”
我惊呆了。
“猴子”也愣了一会,片刻受宠若惊一般,急忙将车门打开。陈莲弯身钻起小车。车门“嘭”一声被关上了。
“陈莲……”我哑着嗓子喊道。
“开车!”陈莲对侯贵宝大声喊道。侯贵宝应了一声,将车倒出去,快速开走了。我呆呆地望着小车离去。泪水再也忍不住奔涌而出。
晚上我百无聊赖,来到《年轻天地》编辑部,安莹瑶已经坐在我的对面了。此时的我一定是满脸倦容。
安莹瑶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我盯了安莹瑶一会,说:“那天晚上在酒店时我们被人偷拍照片。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安莹瑶惊讶地说:“有这种事?怪不得服务员说那天晚上有个自称是我们朋友的男子进了我们房间。他偷拍照片做什么?”
我苦笑一声:“做什么?现在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你说是做什么?”
安莹瑶说:“那一定是你的情敌做的了。”
情敌?我一个激灵:难道,难道是“猴子”做的?他就是趁这个机会让陈莲离开我?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我和安莹瑶在那里?难道他跟踪我们?
我紧握拳头,狠狠地捶在桌子上。
安莹瑶歉意地说:“对不起,那天晚上都怪我喝多了,才使你女朋友误会。要不,我跟她解释一下。那天晚上我们的确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无奈地摇着头:“解释?你以为她会听你解释?算了,这事也不怪你,你也不是故意的。”
安莹瑶说:“可是……”
我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命运吧?造化弄人啊。”一晚上我也没心思看稿子,只是坐着发呆。
一连几天,我仍然不断地给陈莲打电话,可陈莲仍是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挂断电话。最后一次,她不耐烦地朝我吼道:“林枫,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你听清楚,我已经完完全全厌恶了你!”
完完全全厌恶了我?我的心痛得滴血。我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我完全绝望了。
远了,一切都远了。从今以后我们将变成陌生人了。所有的山盟海誓,都已经灰飞湮没;所有的种种温情,都一去不复返。原来心中还仅存的幻想瞬间轰然倒塌。她真的要离开我了。可她怎么就这么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