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空飞翔,你在地面游荡;看似两个地方,其实都是一样。”我拿起手机,易子健打来电话了。
“我在第一个十字路口了,前面不远就是花城公园广告牌,我开慢点,你出来吧。”
“嗯,好的,我马上过来,你等我一下。”我挂了电话,拿起包,就往楼下跑去。
“你去哪里啊?”母亲在楼下,看见我,转过头来看着我的问。
“出去下,就回来。”其实我不知道我究竟去做什么,去多久,只知道易子健在广告牌的路口等我。
快到广告牌了,我望了下四周,却没有发现有易子健的车,我放慢了脚步,慢慢向广告牌走去。抬头望红绿灯出望去,发现一辆白色的车停在路边,有点像易子健的,我不敢确定就是他的车,只见车向这边过来,停在了广告牌下,闪了下车灯。
我慢慢走过去,试图看清车里的是不是易子健,但看不清。到车边,往里望了下,是易子健。他转过来朝我笑了笑,把右边的车门开了。
我朝他笑了笑,坐了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偷偷打量着易子健。他留着很短的头发,短到可以看见头皮,眼角的皱纹很明显的透露着沧桑。一身黑色大大衣,下摆盖过膝盖,下面是黑色的皮鞋。
“想去哪里?“易子转过头,看着我问,一边开着车。
“我也不知道。”我望着他。
“这里有哪里比较好玩呢,我们想想。”易子健拿起挡风玻璃边的一只数码相机摇晃了下:“我带了只相机,我们可以拍点照片,做创作资料。”
“这边没什么好玩哦,除了新造的苏通大桥,还没去看过。”他要拍照,我突然想到刚造好不久的苏通大桥,那边听去过的人说风景还不错。
“那能开上去吗?好像远了点,嗯,要不,我们先去宇镇长江边吧。”易子健想了下,建议到。
“嗯,可以啊,你去过没有?”
“没有啊,应该就在那边中学的附近,中学我去过。”易子健说。
车在宽阔的马路上开着,四周是后退的树木,窗外是色彩朴素的别墅区,转弯后,便到通向宇镇的大路口。
“确定去那里哦,我先去加点油。”易子健望望前面,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中国石化加油站。
车在加油站停下了,易子健下了车,看着加油站的员工加油,我在车里坐着,空气中是浓烈的汽油味。
加完油,我们便继续上路,往宇镇去。路上不停的有车飞快的超过我们,易子健开的很小心,“把保险带系了”他看了下我。
“嗯,好的。”我拉过保险带,感觉有点紧。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我下意识望了下易子健放在上面的手机,是他的手机响了。
易子健一手拿过手机,“恩,你好。恩,我现在正和朋友在宇镇,有点事情。”易子健看了看手机,“现在一点不到,我大概两点半以后过来,好吗?”
我望着易子健,他专注的接着电话,不停的恩着。
终于,易子健结束了通话。意味深长的说:“这也是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她得了一种病,小脑萎缩,现在连站都不能站了,她打电话是让我送她去医院检查。”
“就是脊髓小脑病变症吗?渐渐失去行为能力,到最后会连吃东西都不行,只能喝水的那个病?”我想起看过的一部电视剧《一公升的眼泪》,很像易子健说的那个病,便问。
“是的,就是那个病,已经第七次送她去医院了,哎,正在渐渐恶化,上星期她不小心摔了跤,做左脚脚环骨折,今天再去医院看看。
“啊?”我有点惊讶。
“都是老师么,大家认识久了,我也能帮就帮吧。”易子健还在叹着。
我沉默着,本来以为会无话可说,易子健接了个电话后,话题变的沉重了。
很快到一个十字路口,往左转弯后开了段,在转,路便开始变的狭小了,从刚才的宽阔水泥路变成了黑色的柏油小路,两边种着水杉木,一种在这边很常见的树种。这是宇镇的镇上了,两旁林立着一些不大不小的商店,有些岁月的感觉。
渐渐,路边的建筑与商店都开始少了,民房出现在路边,“怎么走呢?”易子健嘀咕着说,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他不认识路了。
“我们问问路吧。”我看着外面,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路的一边是一些冬日里荒芜的田地,一边是三三两两的灰白房子。
车慢慢的开着,车窗外有个老人经过,易子健把车停下来,摇下车窗玻璃,朝着经过的老人问“老伯,请问去江边怎么走?”
“哦,江边啊,就这条路,走到尽头,往左拐就是了。”老人指着这条路的前方。
“谢谢老伯。“易子健朝老人笑着,健摇下玻璃,接着,我们往路的尽头去。
路越来越小,路左边是一些厂房一样的建筑,右边是一条还算宽的河,河上面停着许多蓝色的红色的有旗杆的奇怪的船,有着斑驳的痕迹。路比河面高出了五六米,我坐在车里,感觉我们是在悬崖上开车,怕一不小心就会载到河里。
终于到了尽头,但尽头是一座水泥的建筑,安照刚才老伯的指示,我们已经离长江不远了,可是,我还没有看见任何长江的影子。
就在车朝左转的一瞬间,眼前一下子就开阔明亮了,一条水泥路,也是堤坝,向前蜿蜒着,左边是一大片绵延的矮小灌木田地,右边就是烟波渺渺的长江。
“终于到了,我们下车吧,很不错的景色。”易子健望着窗外,舒展着眉头说。
我们下了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在车里待了近二十分钟,外面的空气很是新鲜。我跟在易子健后面,在三四米宽的水泥路也是堤坝上往前走着,看着江景。
也许天气的原因,江面上可见度不高,如罩着雾霭,只见一片烟波浩瀚,远处一片白茫茫连着灰白色的天空,如同幻境一般,看不清楚它的真实面目。
前面是一根横拦在路中间一米多高的红白色警戒线,我和易子健弯腰钻过去,继续往前走,在这条路看不到尽头的堤坝上。
走了几十米,我们来到一幢小木屋边,很小很小的木屋,有着刷成钴蓝色的墙,灰色的尖尖的屋顶,屋边竖着两根毛竹竿,中间是一根锈成暗红色的铁丝。竹竿和铁丝的组合看起来倒像是晾衣服用的。
“这里不错,就这里。”易子健兴奋地说。
“嗯?”我疑惑的看着他。
“来,我们开始拍照咯,摆个姿势。”易子健笑着。
“我?帮我拍?”我原以为他要拍风景,却要帮我拍,觉得有点不自在。
易子健走过来,用手小心的擦了擦竹竿,看了看手心,“不脏,你就一手拉着竹竿,身体往外倾斜,看我这里。“易子健开始示范起动作。
我有点窘迫的照着他的要求握着他刚才擦过的地方,照着他示范的动作做。“再往外倾斜一点点。”易子健一手拿着相机,一手示意着我。我望着镜头,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镜头。此刻,我不是很想拍照。
“好了,不错。”易子健朝我挥挥手,我放开竹竿,整理了下被江风吹的凌乱的发,终于松了口气。
“那边不错,去那边,再拍几张。“随着易子健的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了一台破旧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机器。有一个锈迹斑斑的桶装身子,上面是数根被雨水冲刷与日晒成灰色的木把手,整个像是可以转动的似的,地上铺着些残旧的破了的木板。
“可以上去吗?“我看着地上的旧的已经被侵蚀出罅隙的木板,想过去,但有点害怕不知道怎么过去。
易子健过来,走上去,用一只脚踩了几下,很放心的说“没事,只管上。”
我踏上木板,重心有点不稳,一只手扶住了木手把,站稳以后,我抬头看易子健,他满意的点点头“很有感觉,我的拍照水平是很不错的。”
我不敢看他,也许是他说了他拍照水平是不错的以后,也许是怕一不小心木板会断了,我会踩在罅隙里。听见咔咔急声,想必易子健已经拍了几张,我一直低着头。
“把头抬起来,要张扬一点。”易子健鼓励一般的笑着。
我抬起头,一阵江风,我的发又被吹乱了,易子健按了几下快门,终于可以下来了。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皱着眉头。
我们在堤坝上望着江面迎着湿湿的江风站了会,易子健感叹道:“长江啊,养育了古今多少人,从藏古拉山奔腾到这里,已经如此平缓安静。”
我站在他旁边,看着这这茫茫的长边,突然感觉在天地的面前我们如此渺小,如一粒尘埃,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我们吹走。
“我们下去看看吧。”易子健突然说。
“嗯?怎么下去啊?”我望了望我们所在的堤坝,高出下面两米多。下面是水泥和卵石铺成的一片,往外出去几十米,黑色的礁石阻隔着江水,在外面便是恒古不变的长江,水朝着东面缓缓流动。
“梯子啊,看下面。”易子健指指我们脚下的堤坝边。
我低下头,看到一青灰色木头的梯子,靠着堤坝,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到也成全了不少想下去亲水玩的人。
等我缓过神来,易子健已经走了下去,站在下面抬头示意我:“下来吧,小心一点。”
我一手抓堤坝,一脚小心的踩上梯子的第一阶,往下走了几阶,快到地面时,易子健伸出手,“来”
我想伸出手去,但又下意识的缩了回来,“没事,我自己走。”
到了下面,离江更近了。我们走了远了些,拍了些江景。
转过头,远远的看见一座碉堡一样的建筑。水泥的墙面上青苔斑驳,古老而神秘。易子健似乎也看见了,我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朝那边走去。
易子健又示意我以斑驳的青灰色墙面为背景,拍几张照片。我一手轻轻抚着墙,望着镜头很久,却不见他按下快门,手在调着什么按钮。似乎把我都忘记了。
我等了会不见他按快门,视线便离开了镜头,抬头看他在做什么。几秒钟后,他似乎发现了,也抬起头,四目交接得一瞬,我的心不禁颤了下,我看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虽然只有一两秒,但我分明看到了易子健的眼神带着一点专注和意味深长的灼热。
我赶紧移开目光看向镜头,不去看他,心里却惴惴不安 ,他刚才的眼神,让我有种很说不清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