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老夫人一气,猛一拄杖而喝道,“如果你年少的时候有份心,现在为娘就少老盘这份心了。”
李惊涛年少好爱出游,享受于山水之乐,留恋于风流之间,不理家业,不问家事,导致了他没有打理之才经营之能,不过当时李老门主还健在,李惊涛的长兄李惊洪也还没有英年早逝,而且大有一家之主的气度与风范,将名门李家打理得可是井井有条头头是道,一片旺气蓬勃之势。
那时的名门李家,倒可以允许李惊涛胡来玩乐,只是现在的状况,就容不得李惊涛不闻不理了,只是李惊涛现在虽然挑担子之心,却也力不从心了,毕竟英雄出少年,他已经是个快到四十岁的人了,修炼肉身境的天资已失,性情与思维都已定格了。
李老夫人自然不是那种喜权好谋之女流,她早就想落得清闲了,只是大离国的门族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各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着名门李家的产业:炉石铸剑铺拒不交租,她问李惊涛如何处置,长明街有不明势力聚众闹事,她问李惊涛有什么对策,四年一届的‘门族论品’转眼在即,名门这一地位朝不保夕,她问李惊涛这如何是好……这些李惊涛都拿不出什么办法来,如果李老夫人一抽身退出,名门李家就大厦将倾了。
不过,李老夫人也知时日不多,总有天会离这而去的,这点她才意识得到,心里有点后觉已晚,悔恨顿生的滋味,顿了顿才安下心来,教道:“惊涛,你以后一切要以李家的利益为核心,想法审时度势,目光高瞻远瞩,耳路集思广益,礼能下士广纳贤才,收敛性情而做到知人善任,以身作则而做到恩威并施,这样李家可能在往后的‘门族论品’里丧失名门的地位,但总算能保住一点家业,希望……”
李老夫人原本是想说希望李家后人,有朝一日能重振李家家威,凭着守住的最后一点家业,再次鱼跃龙门步步高升,海蛟化龙节节登天,可是一见到满脸苍白,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病气的李鸣,心里又是一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想到断子绝孙这个字眼,莫名的来一股业火,不禁朝着李惊雷,道:
“还有你,动不动就拿刀砍人,这像是一个名门李家人的行为作风吗?李家的门面都让你丢尽了。”
李惊雷不耐烦的道:“像我这般残废了,还被我砍到,死了也应该,不死也是悲哀。”
李老夫人越听越是有气,猛一向地拄杖,喝道:“李家都这样了,你还乱发什么脾气,添什么乱啊?”
李惊雷道:“我都瘫痪了,除了给李家添乱,我还能干什么呀?”
“混账的东西。”李老夫人气得抚胸,道,“你就不能为李家多想想吗?”
李惊雷道:“李家,李家,我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双腿了。”
李老夫人喝道:“一双腿又如何?你大哥都已经为这个家付出性命了!”
“那就让我死了算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李惊雷气道,一脸的悲愤,冷冷的神情慢慢的软了下来,眼里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眶,不停的猛打着自己两条毫无知觉的两腿,然后低下了头卖面,用手掩脸而哭,道:“娘,孩儿也不想这样,孩儿真的不想这样……不想……”
李惊雷哭说着,在亲人面前不用掩饰,所有的软弱都可以释放。
李惊涛一见到弟弟坐在椅子上掩面而哭,不禁站起身来搂住了他,任他哭个痛快,心里内疚之余,他这个做二哥的,愧对亲人愧对这个家太多了,亲人血肉连心,情绪也受到感染,神色变得有点悲戚。
李惊雷年约三十多岁而已,正值人生最旺盛时期,原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条,可是现在却像是女孩子家般,忍不住的掩面痛哭,可见这十年来,这瘫痪之灾让他受了多少怨气与委屈,试想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那年少气盛的时候突然的瘫痪了,这般打击与折磨真的能彻底废了一个人。
“娘知道你受了很多怨气与委屈,可是为娘……”李老夫人见到儿子这般神情,慈母本性水落石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一想到大儿子李惊洪英年早逝,二儿子李惊涛空有一家之主的脾气,却无一家之主的才能,三儿子李惊雷半身残废,唯一的孙子又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整一个名门大家,竟然折堕到如此,不但家族就要灭亡,还要断子绝孙了,想到了亡夫,真是死了也无脸相见,情之所触,不禁老泪纵横,神色憔悴苍老不已。
李惊涛原本就是个懦弱的人,一见到一向凌厉的娘亲,跟弟弟都在失声痛哭了,也就禁不住红了眼眶,流下了眼泪。
李鸣见到自己的至亲们,伤痛得在地上哭到抱成一团,心想自己前世的父母受人欺凌致死,今世竟然还是如此,一时悲愤、伤痛、自责、怨恨……百感交集,在他心里也是汹涌澎湃着,不停的拍打他的身躯,就要涌到他的脸上了,可是他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如同没有看见般,捧起饭碗搅动筷子,不停的往嘴里刨饭,心里暗暗发誓:
今生今世,就算是入魔堕狱,万劫不复,也不再让家人受到半点欺凌,欺我亲朋者,双倍奉还,害我亲朋者,十倍奉还!
情绪越来越是汹涌激动,体内的气血忽的一阵翻滚,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带血的饭粒洒满一台,而李鸣就直接的晕了过去了。
入夜,长明街外。
梁水源与李玉坤带着四十护卫,还有几个李家家丁,个个都背着包袱,或是步行或是骑马,一路纷纷扰扰的走到了长明街外,一群人在一家酒肆稍作休息,畅欢一场,然后各奔前程。
在一人少处,梁水源拿着一袋银钱扬了扬,然后抛给洪才,道:“狠狠的摔一摔自己痛恨之人,转眼就有一百两银钱收入了,你这钱赚得真是痛快啊。”
洪才接过了钱袋,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然后才笑了起来,道:“想想也是,我平时可算是受尽了那个一级残废的气了,我那一推,就将那一级残废摔个啃狗屎的,摔得真是塔马的痛快。不过幸好那把刀不是砍向我的,呵呵……”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预谋,先是由洪才故意摔伤李惊雷,找出碴来,然后梁水源借机闹事,以此为理由,带人出走的。
梁水源又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想不想继续跟我混下去?”
洪才收好那一带银钱,道:“承蒙梁哥你看得起,小弟自然是跟着梁哥你了。”
俩人完成暗地里的勾当之后,就回到了四十护卫里,梁水源看着护卫们,道:“兄弟们,出了这条街门,你们是各自单飞,还是另有所谋呢?如果大伙没有着落的话,我梁某人愿意带着大家投靠我世伯去,入世家当护卫,保证大家的待遇不比在名门李家的差。”
“我去。”洪才第一个举手而道:“梁哥既然要带着我们吃香喝辣去,我岂能辜负梁哥一番好意?”
“我也去——”听洪才这样一说道,立即有其他人响应的道。
“我们也去。”跟名门李家翻脸了,几乎都是一时找不到着落的,一听到梁水源有更好的去处,自然纷纷拥护了,除了少数的几人要回家之外,大多数人都跟梁水源去,其中也包括李玉坤,他一去他那一护卫队也都统统跟着去了。
“好,咱们喝完这一杯,然后出发,大展拳脚,大干一番事业。”梁水源举杯而道,他的话总是那么富有煽动力,之前打算回家的,也准备不走了,跟着梁水源做大事去。
“喝——”众人举杯,齐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