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女人给我寄来了明信片,明信片上的文字简洁而欢快。她说:我亲爱的小雅,你还好吗?我还不错。意外地邂逅了一位流浪画家,我对他一见钟情。祝福我吧。
我品着蓝花瓷杯里的绿茶,淡淡地笑。她是如此潇洒,爱过了,痛过了,便遗忘了。等待她的永远是未可知的刺激与欢乐。而我却做不到。
别墅外,林季阳突然从车里走出来,一天没见,他憔悴了许多,胡子未刮,嘴唇干裂,眼睛里突然少了往日的光亮。看到我走出来,他走上前,什么也没说,拉过我的手,把我揽入怀中,“想你。”他说。
我欲挣扎,“怎么了?”
他就把我拥得更紧了些,“别动,就想这样抱着你。”
我不再动,就站在那,我们像两个孤独的灵魂紧紧相依。
“她来找过我了。”我们分开后,他沮丧地对我说。
“我们将要分开了吗?”我说。
“你爱过我吗?”他的眼神黯淡,“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不说话,因为我无从回答。就在前一秒钟,自己还陷在另一个男人离去的阴影中不能自拔。
“也许我错了,”他突然放开了我的手,“也许毒蛇女说得对,我能替代一个男人,却替代不了一段回忆。”
我慌乱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冷笑,“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它并不在我这里,对吗?”
“谁说的?”我抚住脸抽泣着否认。
他沉默了,沉默了许久,我渴望他再抱抱我,然而他没有。
末了,我问他,“你会和毒蛇女再在一起吗?”
他摇头,“我的心,你还是不明白。”
我想告诉他,我明白。但我没有勇气说出口,我没有勇气在思恋另一个男人时对林季阳说我明白。
“好吧,”他说,“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分开一下吧。”
我也沉默,转身离去。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公司里,LISA从我的身边走过,“你不配拥有他,现在不配,以后也不配。”
我愤怒地抬头与她对视,“你嫉妒,对不对?”
她顿时愣住,眼神里突然流露出几丝慌乱,“你……你胡说什么?”
我冷笑,与她擦肩而过。
其实,我早该猜到,叫LISA的女人感兴趣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他林季阳。
女人走后,EMILY凑到我身边,“喂,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说,“还要一起吃晚饭吗?”
“今天不行,我要去相亲。”
“相亲?”
“对,怎么,你有兴趣一起去吗?”她说。
我摇头,“不了,祝你成功。”
她笑,“谢谢。”
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资料,她突然又抬起头来对我说,“你和林经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哦,我们分开了。”我说。
她把嘴巴张成碗口那么大,“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林经理对你多好。”
我不语,他真的会是我的福吗?如果是,我为什么心里还会充满悲伤,为什么还会拼命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份已经悄然流逝的幸福?为什么?
下班的时候,我独自去了公司附近的那家西餐厅,突然发现坐轮椅弹钢琴的女人已经不见了。那里的服务生告诉我,她病了,前几天她的先生给她辞了职。我谢过他,要了红酒,然后看着高脚杯里的红色液体,把自己陷入悲凉之中,无限的悲凉……
我看着身上泛起的红色疙瘩,抓挠着自己的身体,那一刻,真希望把所有的愁苦都抹杀掉。而最终,只是徒劳。
摇摆着从餐厅走出来,拨电话给林季阳,然后冲着电话那边大声吼叫着:“你以为痛苦的只有你自己吗?你以为我心里就好过吗?你以为我不想放下吗?你以为……”最后,手机从手里滑落,我蹲在马路边,开始嘤嘤哭泣。
15分钟后,林季阳赶到,他二话没说,把我抱进车里,我们开始接吻,疯狂地接吻……
“我送你回家。”林季阳替我系好安全带,还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抓过他的手,“告诉我,你爱我比爱毒蛇女更多,告诉我!”
他沉默地点了根烟,“爱不能相互比较。”
我狠狠捏着他的手,“可我让你比较。”
他轻抚着我的额头,“听我说,小雅,这种没有意义的比较到头来只会令你自己更痛苦。”
“我不管,我现在就让你比较,你是爱我还是爱她?”
他发动引擎,“回家。”
“不,”我按住他的手,“我要你回答。”
他不语,我下了车,独自朝反方向大步走去。
他追上前,“别再闹了好不好?你喝多了,看看你那一身的红疙瘩。”
我不理,哭着向前奔跑。眼泪模糊了我的双眼,可我不能自已。对不起,林季阳。我想他,想他,想他……
等我彻底清醒过来时,首先见到的是一张苍老的,黯淡无光的脸。她说:“我的孩子,你好点了吗?”
“马莉院长……”我坐起身,“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医院,你昨晚晕在了马路上,幸亏这位小伙子把你送来。”然后她闪身,我见到了一脸愁容的林季阳。
“还好吗?”他说。
“谢谢你。”我说。
然后他凑近我,在我的耳边轻吐了几个字。我笑着,泪竟又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他说,“现在你听清楚了,我——爱——你。”
其实,不是不感动的。我望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年轻人,一遍遍质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地接受他。为什么不断地比较,不断地让彼此都痛苦。其实我是痛恨自己,我所在意的并不是他和毒蛇女的那段往事,而是自己和另一个男人10多年来的那些甜蜜的纠缠。
我用身上的那张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刻意回避他的目光,“你先走吧,”我说,“我会好好的。”
他揭开被子,在我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吻,“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你身边。”
他转身离开,我突然大叫着坐起身来,“别再来了。”
他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我会再来,再见!”
“为什么不叫他留下来?”林季阳走后,小辫子突然从门外走进来问我。
我说,“我想静一静。”
她耸耸肩又转身走了出去。
“对不起,马莉院长,我想自己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老人嘴唇抖了抖,“可是孩子,有些事情如果现在不告诉你,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也知道我的病……”
我伸出手抚住了她的嘴,“不许您胡说,您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吧,”她做了个祷告的动作。
“我想睡一会儿了,”我说。
“那好,”她替我盖好被子,独自用手拨弄着轮椅的轮子出了我的病房。
病房里安静下来,我突然沮丧极了,刚才我该让林季阳留下来,我该问问他,毒蛇女现在过得好不好,她为什么回来,是要和他重归于好吗?我该向他坦白自己的心结,我该试着乞求他的原谅……
可惜已经太迟了,他走了,那些话,从此以后,我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勇气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