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已经没有人家了,余卿沿着村西山林间的道路跑着,一片漆黑,万籁俱寂,只剩风声、蝉鸣。余卿并不担心自己因为看不清路而走错了路,因为从村口到自己的家--那个废弃的轴承厂之间,只有一条路。这条路是当年的609开发项目的衍生出来的产物。
这条路修建在山林之前连接的低洼处,从高处向下看就向趴在绿色大地上的土色长蛇。这路生硬的劈开这片山区,通向山林深处。
这个夜晚,黑暗的让手伸的离眼睛远点的地方就不见五指。但当余卿的眼睛适应了这种黑暗,却还是能依稀辨别路在何方。跑过路边的一个石墩,余卿知道还剩下大约3、4里地就到家了。
余卿想不通,为什么父亲搬家不管搬去哪个城市,哪个小镇,总是会找到偏僻的连人烟都很稀少地方,然后安营扎寨,父子两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余卿想到这里,向自己没有小伙伴的童年默哀了一下。
啪、啪的声音在山野中回响的很清晰,余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呼吸稍稍的有些急促了,但是体力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余卿仍然维持着一直未变的速度跑着。
突然余卿感觉到右腿一轻,就像右腿的重量不存在了一般,这突如其来的错觉让余卿差点在奔跑中摔倒。“砰”的一声响,是什么物品甩在地上的声音。
余卿停下脚步,蹲下身体,拔起裤管,用手一摸。
没有。
再摸。
还是没有。
沙袋呢?
余卿还在摸。刚才听到的一个声音,就象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莫非是绑带松了,刚刚甩出去了?余卿瞪着大眼睛紧盯着路面,试图寻找自己丢失的东西……余卿不想丢下它,因为丢掉沙袋的后果比较严重。但是,这样的夜晚乌漆麻黑的看路都费劲,还找一个土黄色和路面几乎一个颜色的沙袋。
余卿爬在地上用手摸索着,一边闷声闷气的咕隆着:“哥,你已经是家里最轻的了,别再丢了。”
认一件死物做哥哥。很荒谬。但是余卿如果能找到它,愿意叫它爹。因为每次换沙袋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适应的过程很难受,也很艰难。
还记得三年前,余卿一边摸索着,一边回忆起了不堪的往事。那天是余卿初中毕业后暑假里面的一天。
那天是余卿的15岁生日,坐在满登登的一桌菜前,看着桌子中间的一个生日蛋糕,余卿很开心,因为那个不良的老爸除了这种日子以外,从来就不让自己吃零食。而那天老爸说:可以把整个蛋糕吃下去。余卿看着蛋糕,有些不好意思,谦虚的说到:“会腻的。”
余爸爸把蛋糕的蜡烛都插上,点燃。把蛋糕推到余卿的面前。慈爱暮光的看着余卿:“你先闭上眼睛许个愿望,然后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会看见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余卿感激的看着老爸,眼睛湿润了,因为这好像是记忆里爸爸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余卿的嗓音变的有些沙哑:“爸。谢谢。”
余卿闭上了眼睛,默许了一个愿望:希望爸爸身体健康,天天快乐。
这样一个朴素的愿望,确实是一个初中毕业的孩子最诚心,最实际的愿望了。最起码是余卿当时最诚心,最期望的愿望。
许了心愿余卿马上睁开了眼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老爸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一件土黄色的比现在穿的还有大上一号的沙袋,和一件衬衣。就这样以不可阻挡之势出现在了余卿眼前。余卿看着正一手举着沙袋,一手拿着衬衣咧嘴笑的眼睛都眯缝起来的爸爸,然后眼睛发起了潮水,接着两行泪滑落在余卿委屈的脸上。
因为余卿的期望太高了,这天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有一桌菜,又有蛋糕,这天就应该好好享受的,不是吗。我还祝了你身体健康,每天快乐呢。为什么这样对我。余卿很伤心。
闷闷不乐的吃着蛋糕,余卿看也不看那件衬衫,因为他知道这件衬衫的衣料中夹杂了父亲说的那种金属---锇,当时余卿并不知道锇是什么金属,只是知道,夹杂了这种金属的衣服很重。很重。自己身上穿着的就是它。重的一件衬衫都有7公斤。
哎,真想回到9岁那年,那个时候这种衣服才只有5公斤呢。余卿不知道这件作为生日礼物的新衬衫多重,但是余卿知道父亲有很多这样的衣服。
曾今幻想着:希望脏了,就换下来了,就不用穿了,至少可以偷偷懒。但是当看见父亲卧室中的那个大箱子里全都是这种衣服。余卿……无语,凝焉。
在父亲武力的劝说下,余卿脱下了时刻绑在腿上,跟随自己三年的五公斤的沙袋,和身上的衣服,换上了这两样生日礼物。
好像并没有重多少。
但是当天下午在和父亲进行在10公里的跑步越野时,余卿知道自己想法错了。
就在生日的前一天还跑的很轻松的10公里越野,在跑到4公里就已经有快要到达体能极限的感觉了。余卿努力想要控制住呼吸的频率,但是肺部对于空气的渴求让余卿根本无法调整呼吸。在6公里的时候余卿已经开始用嘴大口的呼吸,呼吸急促,嘴唇开始发白,大脑开始出现眩晕。但是,余卿看着自己前方的背影。父亲没有说停下休息,就必须跑下去。8公里,余卿的意识开始模糊,这是脑部缺氧的现象。耳鸣,这是身体已经出现失水的状况。眼神呆滞,眼睛看着父亲一起一落的脚,然后木然的跟着,一步一步的奔跑。
…………
正趴在地上找着沙袋的余卿想到那天的越野的情景,不由得打了一个结实的冷战。
想起了老爸事后说的话:“累的跟狗似的,跑到了地儿了还在跑,要不是被老子拉住,早跳崖了。”
赶紧找到啊,不然又得跟狗一样了,那是家里最轻的沙袋了。
哥。你出来啊。余卿快哭了。叫爷行不行。…………爷。
余卿低着头沮丧着,用很不协调的姿势跑回家。
接着一声大,一声小的,啪、啪、啪、啪。
余卿跑到一个山洼的地方,山洼中有6个类似车间的厂房。
据说这里以前是国家重点发展项目的基地。但是,怎么看都像是山村老尸的拍摄基地。余卿这样想着。
余卿向山脚下的那个车间跑去,那个车间的一头连着工人住房。跑到房子外面,看着房里亮着的黄光。余卿想着丢失的沙袋,心中踌躇不安,正准备开门进去。
“砰。”如同雷鸣的一声响,房门被突然被踹开,一条腿踹了出来。踹向余卿的胸膛。余卿看着这条腿的来势,只是很镇定做出了反应,左手叠在右臂上挡在胸前。左腿弯曲向前,右腿绷直在后像抵住门板一样抵住自己的身躯。
这条腿来势看似不快,当余卿看见那条腿的时候甚至还来得及苦笑一下。
余卿眼睛微眯起来,来的慢不代表可以躲。当然可以躲,因为这条腿的主人就是要让你躲,余卿也曾躲过,当放弃抵抗准备躲避的时候,这条腿就好像突然得到了无穷的力量,以迅雷一般的速度狠狠的抽在余卿的身上,余卿的身体失去了重心,然后一腿接一腿,无论余卿怎么躲,那腿总是带着一股狠戾劲抽在余卿的身上。就像在说:让你他么的躲!直到余卿放弃躲避,被动挨打,才罢休。
余卿的右臂对上了那只大脚,一声闷响出现在山谷。这力量的对撞震得余卿眼前发黑。余卿知道自己挡不住这只大脚,大脚仍然以无往之势向前踢去,似乎这一挡根本就没有对它的力量照成任何影响。余卿微屈起后面撑住身体的右腿,腰部以上向地上倒去。
就在这一挡,一屈,一倒之间。这条腿的力道卸尽了。
余卿有些得意,虽然只是挡住了一条腿,一大脚,但这已经让一个打小被这条腿凌辱的大男孩心中十分畅快。
这种畅快的感觉,让余卿很想向武侠高手一样长啸一声。
得意的余卿,忘形的余卿,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实力的差距。
开始了生平的第一次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