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个电话,才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却像理查德一样,赶上个冷冰冰的尸体,只能在棺盖掀起时,见最后一面。
妈妈我爱你
昨天半夜,你哥哥打电话回家。妈妈接起电话,哥哥才说了一句:“妈妈我爱你!”就在那头哭了。
妈妈吓一跳,急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说他没事,是他哈佛同学理查德出了事——昨天,去台北玩的理查德才回旅馆,就接到美国佛罗里达的长途电话,说他妈妈因为心脏病猝死。
哥哥说理查德一下子怔住了,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只见眼泪止不住地滚下来。
哥哥赶紧为他改机票、订位子,明天一大早还得送理查德去机场。
从台北看,佛罗里达正在地球的另一边,而另一边理查德亲爱的妈妈已经冷冰冰的,等不及看儿子最后一眼,也没让儿子看最后一眼,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因为是心脏病突发,只怕死时连半个亲人都不在身边。
更令人伤恸的是,理查德的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理查德是跟他妈妈相依为命地长大的。
可想而知,他们母子有多亲,当理查德进入哈佛大学时,他的妈妈有多欣慰;还可想而知,理查德的妈妈为了供儿子读哈佛,得多么辛苦地工作。
但是,理查德哈佛毕业了,没回佛罗里达,没回他妈妈身边,为了工作、也为了理想,他去了别的城市,而且一去就是十年。
我不知这十年间,理查德回过几次家,看过多少次妈妈。只知道从我们自己家想,你哥哥研究所毕业之后就去了台北,上一次见到妈妈,已经是一年多前。
怪不得哥哥在电话那头哭,说他有个最大的梦魇,就是有一天,突然接到地球另一边的电话,告诉他亲人的噩耗。
理查德母亲的死,再一次吓到你哥哥,所以哥哥哭了,急着说出他深藏心底许久,都不好意思说的“妈妈我爱你”,并且决定下个月回美国,陪我们一起去度假。
哥哥小时候,我们常带他出去度假,所以这次一定会勾起许多美好的回忆。只是,那回忆愈美好,唤起的亲情愈浓,就愈不舍,愈难别离。而回来没几天,哥哥为了工作,又得坐上飞机,横过北美和太平洋。
同样的,有一天你会告别娃娃的岁月、告别父母,告别生长了十八年的温暖的家,走向成年、走向大学,也——走向外面的世界。
于是,可能跟你哥哥一样,你翅膀硬了、飞了。而且一飞就是千万里。起初还有空就往家跑,渐渐只有逢年过节回来,再隔几年,眼界愈宽、理想愈大、目标愈远,你也愈走愈远,远得一两年才能回来一趟。
说不定直到有一天,突然接到个电话,才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却像理查德一样,赶上个冷冰冰的尸体,只能在棺盖掀起时,见最后一面。
孩子,每想到此,我们就多么矛盾哪!既希望你能飞得高、飞得远,又盼望总能见到你的影子。
既希望你常在身边,又怕羁绊了你的脚步。
正因此,我很羡慕你外公外婆,他们每天一大早就能见到自己的女儿。我也很羡慕你,每天从坐上妈妈的车,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跟妈妈谈心。
我还总是悔恨,你奶奶在世的最后几年,没能多跟她聊聊,就算她听不见,而且不断重复说过的东西,但是能坐在她身边,靠靠她、贴贴她,也是好的。
再过不久,就是母亲节了,我更羡慕你和妈妈,都能戴上红色康乃馨,而我只能戴上白花,而且再也不可能有换红花的机会。
孩子!好好把握你还在家的岁月吧!帮妈妈做家事、跟妈妈学烹饪、对爸爸说说你的抱负……也让我和你妈妈好好盯着你的脸、握住你的手、摸着你的头、抓紧你的衣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