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他们!”
黑脸弟子一声断喝,不远处,几个青衣弟子已经是冲了过来,将徐恪二人团团围住,其中更是一人径直走来,单手揪住二愣子衣襟,毫不费力,便是将其高高举起。
仿佛,挥舞着赃物般,他扬眉怒视,示威般断喝,“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看也不看,另一只手竟然从二愣子口袋里,摸出一瓶金镶玉,其间不知是什么,但光看这个奢侈瓶子,便是知道价值不菲。
徐恪怔怔看着,脑袋里却是想起野史上中黑店宰客的故事来,反观二愣子,他脸色煞白,显然,被这么一出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结结巴巴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没,没”二愣子摇摇头,自辩道。
“没有?难道是我这枚通玄丹认你不凡,自己钻你口袋去的?”黑脸汉子冷冷一笑。
他这一横眉怒眼,三角眼敛出三分凶光,二愣子吃吓,嗫嚅着,却是再不敢说一个不字。
整条巷子静了一刻,拉扯着顾客的男子慢慢松了手看来,拿着书的女子合上书册,敞着肚皮的人微微抬起眼,全部向着此处看来。
可是,他们眼神中多是怜悯,叹息,仿佛两人已经是砧板之鱼。
徐恪见状,隐隐便是猜测出来,眼前这些人多是城中的恶霸之流了,平日这些事情并不少做。
事实上,此黑脸弟子名为谭少卿,在这玄门也有了七八载,按着修为早已是通玄,可以离开玄门城去下一个城池深造了,偏生他和其兄谭少迟两个人,全无吃苦修炼的心思,却是压制境界,强行留在玄门城,结党营私,专门欺负新晋弟子,两年发展下来,倒是坐拥一个数百人的小帮会,勉强算是作威作福。
时下,不顾身份,行如此勒索之事,却是谭少卿当下手头颇紧,刚认识的小师妹即将生辰,不准备一份厚礼如何表露自己心意,更何况,他还奢想着后山约会,花前月下,两人发生那“洗髓丹”的故事呢。
“各位大哥,还请息怒,不妨我们有话好好说。”徐恪强作镇定,走上前去。
“好好说,人证物证俱在,怎么个好好说?”黑脸弟子却无意跟他乱扯,不耐斥道。
形势不比人,他这么一喝,周围几个也是跟着骂声咧咧,扬言要断了二愣子一条腿。
徐恪看去二愣子,见他一脸苦涩,浑然没有反驳的胆量,当下有种使不出力气的感觉,只得默默叹了口气,“先放下他!不论如何,我们必然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的。”
言外之意,今天不管你们要求怎样,我们两个认了!
那名弟子看他一眼,似是从其脸上两分斯文气上三分狠色中看出了些忌惮,哼了一声,大手一松,二愣子便是应声跌在地上,徐恪赶忙把他扶起,靠在墙根倚着。
“哼,两个新晋弟子!念在这是玄门城,我谭少卿也不为难你们,免得对你们动手坏了我的声名,但既然想要这瓶通玄金丹,那你们两个便是按着价,把他买了去吧。”
谭少卿淡淡说着,目光却是戏谑着,自两人朴素衣衫间寻索起来,最后冷冷一笑,“按着市面的价格,三十枚伐力丹,如何?”
事态发展到这个阶段,一个愿宰,一个愿挨,便是讨价还价的环节了。
“伐力丹?”徐恪念了一句,浑然不知是什么东西,却是面露苦色,为难道:“这个,三十颗,谭师兄怕是在说笑吧?”
“嗯?新晋弟子,玄门城每月都会发下十枚伐力丹,对于你二人,三十枚伐力丹,并不是难事,莫不是,你二人想让我将此事报给刑堂,直接将你们逐出城去?”谭少卿哼笑,冷冷看他一眼。
“伐力丹,”听了这话,徐恪尚还犹豫不决,一侧二愣子却是拉过他,一脸惶恐,微微摇头,“徐恪,便这样了罢,全怪我自己不注意,可若是逐了城去,你我以后还哪有脸面回家?”
“回家?”
看着二愣子胆小怕事的样子,又想这是个有嘴说不清的事,徐恪愣了一刹那,哑巴亏!便也叹息着,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了黑脸大汉的话。
全当是,两人吃亏买了枚通玄丹,买了个教训!
“哼!既然这样,便随我来,签字画押吧,”黑脸弟子哼了一声,面有得色,便是差人去拿纸笔,立地写契。
便在这时,天空中,有着嘲讽笑声响起。
“谭少卿!真亏你想得出来,三十枚伐力丹,可不是要断了两个小东西的生路么?”
小巷中微微一静,微余如此天上之音回荡渺渺。
徐恪循声看去。
来人站在天际,一袭白衣,手舞玉扇,步子施施,但不知为何,看去却是极为模糊,仿佛暮光巷间荡漾着的水面残影。
玄之又玄!
徐恪当下心潮翻涌,惊愕说不出话来,莫名间,又是隐隐热血沸腾,望着光影的眼睛更热切了几分——“玄术!”
自不必说,来人所使,便是玄门中高深莫测的玄术了,来阴淮氏前便是听闻,很多弟子都是可以腾云驾雾,上天入地的。
“大人!”
见了这一道光影,巷子间一众弟子纷纷起身,行礼,面色敬畏,但那谭少卿却是面色巨变,他恐慌之色跪倒在地,二话不言,便是小鸡啄米般以头抢地。
“谭少卿!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白衣身影摇扇,微斥,但他声音含笑,更像是戏谑。
“流央师叔明鉴,小人此举,只是为了试探小师弟的人品,全是一个小小玩笑,还请师叔明鉴!那个,小人自然也是不对的,小人愿意按照玄门城规矩,自领责罚!”
“砰!”
“砰!”
“砰!”
先前凶相毕露的谭少卿,忽然,仿佛见了爷爷般,磕头如蒜,只差摇尾乞怜,看得徐恪目瞪口呆,更是没想到,来人什么都没问,他便是一五一十都给招了,虽然话语中并不尽实,但那碰在青石上的黑血,触目惊心,可是一分都不作伪!
如此看,显然这位大人在城内有着莫大威势,饶不得别人耍滑,更容不得他人亵言,如不期然,其作风中必有狠辣二字,才会让人敬之畏深。
看着谭少卿老老实实磕了不少血头,来人才慢慢说话了。
“真要按着玄门城的规矩,你谭少故意压制境界,死皮赖脸留在城内为非作歹,不定刑堂知道了,要怎么拿你开刀呢,”白衣人摇着玉扇,懒洋洋说着,却是话锋又转,“但是,你隶属我玄门,虽然作恶多端,结党营私,终究于危难时出过力,此次,便免过了。”
闻言,谭少卿如蒙大赦,重重舒出一口气来,可是下一刻,面色却是更黑了。
“只是,你谭少既然喜欢如此玩笑,喜欢热情地往人家身上塞丹药,本座便令你,当下给所有人塞上一颗伐力丹,权作愉快地玩笑一番,如何?”
“这……”谭少卿张口结舌,何止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怕幻想中的洗髓丹的故事也是要破碎了。
小巷中,不知是谁率先乐出声来,一众人碍于长老威严不敢大笑,只能忍俊不禁,只是一个个心中默道,流央生,素来便以性情直爽,玩乐不羁闻名玄门,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了。
只有那谭少卿,念着一笔不是小数目的伐力丹,面如死灰,已经是木然了。
白衣身影摇着玉扇,说完话,再不看那谭少卿一眼,却是一记冷哼向窃笑的小巷众人,道:“你们所有人,明日午时之前,各自去刑堂领罚!”
“嗯?”
不说小巷中一众人莫名其妙,便是谭少卿都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自然,就更不必说徐恪二人了。
白衣人哼了一声,斥道:“当今之世,非为恶相凶厥,而为善力之不达。你们这些人,不知路不平当以匕现,只知道独善其身,各守自摊,嗯?经年累月的,莫不是真把自己当职业群众演员了?”
小巷子中,所有弟子都低下头去,静默一片。
“骂的好!”
徐恪心中微赞,却在下一刻,他身子一紧,感觉白衣人“望”向了自己。
“你们两个,同样当罚!”
徐恪吃惊。
白衣人轻声却是沉沉道来:“身陷囹圄,不知据理力争,只道委曲求全,谭少卿行恶,心有欲念有情可原,众人养恶,心有俱念可想而知,你们两个则为纵恶,心有怯念不可理喻!软弱的人比恶人更为之可恨,说来,你们两个乃为帮凶,罪孽最大!”
“掉了头颅又如何,不过地上一滩血,吓吓别人,你,怕个什么?”
“软弱的人比之恶人更可恨?”一众人怔怔无语,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徐恪看看二愣子,两人眼神中都有迷惑不解,还有着一丝丝明悟。
说完这话,白衣身影却是摇头,兀自念了声奇怪奇怪,一闪而逝,再也是不见了。
谭少卿却是面色一变再变,想着伐力丹的事情,几乎有血色要从脸上漫溢出来,良久才回过神来,他回头重重看了徐恪两人一眼,哼了一声,便是起身在几个手下搀扶下就要离去。
自然,有流央生出面,寻仇报复这事,他也是不敢再做的。
只是,似想到了什么,谭少卿停下脚步,身上摸出那瓶金镶玉,微微一顿,摇了一摇,却是突现怒容,转身对着两人意味深长冷笑起来。
“好,好,好,”连叹三声大好,他正还想说些什么,不知何处,那道懒洋洋的声音又是传来。
“谭少卿,贺兰山下,你再不去援手,你那不成器的哥哥可是要被丹门一群小丹童围殴了。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去呼朋唤友,准备团战!”
众人愕然间,却是纷纷收了摊子,全然将领罚的事情抛在脑后,兴高采烈,哄嚷着要去围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