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天澄只记得他再也没有力气挥拳,他躺在雨水里,任冰冷的雨铺天盖地般将他淹没,严少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他也不知怎样走回了实验室。直到师弟的尖叫声刺破耳膜,心头传来一阵阵刀割般的刺痛,他才恍然醒悟。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啊!!你,你怎么满脸是伤,师兄,你跟人打架了吗?你不是去找嫂子了吗?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陆天澄木然地推开师弟,“你出去!没事不要打扰我。”
师弟看着他惨白的脸,动了动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就被陆天澄推出了实验室。陆天澄锁上门,取过实验登记表,一个实验接着一个做了起来,直到累极倦极才颓然倒地。
陆天澄醒来的时候,感觉有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轻轻的,就像妈妈的手。他睁开眼睛,却看见舅舅梁恭正含着泪看着他:“天澄,你可算是醒了。”
陆天澄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我怎么了?”
梁恭道:“你高烧四十度,烧成了肺炎,已经昏睡了三天。”
陆天澄心中一惊,脱口道:“清音呢,我跟她约好……”陆天澄猛地止住,他才记起清音说了要跟他分手。
他颓然躺倒,紧闭着眼睛道:“舅舅,我觉得特别累,想要睡会儿。”
梁恭叹了口气道:“好吧,你休息吧,多喝点水,嗓子就好了。”
梁恭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推门进来的梁从业笑道:“爸,你怎么了?这几天老是哀声叹气的,天澄怎么样了,热度退了吗?”
梁恭无力地说道:“天澄已经醒了,热度也下去了,你先不要去看他,天澄心里不舒服。”
梁从业见爸爸一脸的凝重,忙问道:“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梁恭淡淡道:“是出事了!”
梁从业心中一惊,忙走上前看着梁恭:“爸,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勉强笑道:“爸爸没事,我说的是天澄,我只怕他……唉,算了,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梁从业还要说什么,梁恭却摆了摆手。
梁从业还是忍不住去看了陆天澄,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陆天澄正盯着天花板发呆。梁从业看着嘴唇翘着干皮,脸上满是淤痕,比往日黑瘦了不少的陆天澄,笑道:“天澄,好兄弟,你玩命呢?我可是听说你被你师弟连哭带喊地送进了急诊室,哎,跟哥哥说说,咋整的?”
陆天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梁从业干笑了两声,又道:“你跟我说说嘛,你昏睡了三天,醒了也不说话,这算怎么回事?哥哥我不是担心你嘛,谁惹你了你说声,我叫上陆湛云,哥哥们给你撑腰。”
陆天澄干脆闭上了眼睛,梁从业没辙了,他从小就对拿这个表弟没办法。他举着双手道:“好了,天澄,你不想说话就算了,我知道你肯定是烦我了,那我陪着你总行了吧。”
梁从业到底没忍住,陆天澄病了这么几天,人差点折腾没了,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太好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看着陆天澄面无表情的脸,笑道:“天澄,喝点水。”
陆天澄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放下,梁从业贼笑着说道:“天澄,哥哥说话你别不乐意,你,你这样是不是为了……女人呀?”梁从业一边说一边看着陆天澄的脸色一边斟酌着用词。
陆天澄脸一沉,道:“你要是想在这个房间我就出去。”
梁从业忙道:“别别别,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走,我走。”
陆天澄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了那一段时间,病愈后,他拒绝了市医科的offer,直接进了舅舅的医院。他一头扎进实验室,在实验室和医院之间两头忙碌,他不停地参加会议,写报告,做实验,观摩外科手术……,他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一闲下来,他就老是想起沈清音白着一张脸站在雨里跟他说分手,他也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沈清音在雨里越走越远,任他怎么喊都不应,怎么抓也抓不住,这让他痛苦的不能呼吸,甚至要靠药物助眠。
梁恭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想了想还是给陆天澄打了电话:“天澄,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陆天澄正在给一个轻度伤患缝伤口,他就护士的手接了电话:“好的舅舅,我一会儿就过去。”
陆天澄来到梁恭的办公室后,梁恭正在接听电话,见陆天澄进来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对陆天澄说道:“关上门,天澄,过来坐。”
陆天澄坐下后问道:“舅舅,什么事?”
梁恭看着陆天澄,笑了笑,说道:“天澄,打小你就是敏感心细的孩子,很多事都闷在心里不肯说,舅舅一度担心你有自闭症,后来见你越来越开朗,这才放下心来。天澄,你一直都很坚强,无论是你的妈妈去世还是,还是现在清音离你而去……”
陆天澄猛地抬头看向梁恭,道:“舅舅,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梁恭叹道:“你昏迷的时候不停地叫着“清音”这个名字,恰好,前两天邵家的女儿清音昏迷的时候却是叫着你的名字。我跟清音确认了,她恳请我保密,但看你如今这个样子,我没有办法,只能违背对她的承诺。”
陆天澄满眼震惊,脑中闪现出无数个念头和可能,终究还是如烟花般消散了。人已离去,他不想再做无谓的猜想。他垂下眼帘,黯然道:“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梁恭叹道:“就在你昏迷的第二天,她来看过你,哭着求我不要告诉你。”
陆天澄猛地站了起来,满眼的伤痛:“这算什么?在我心窝里捅了一刀,却又来看我,这到底算什么?你怎么不把她留住?”
梁恭也站了起来,一脸心疼地说道:“天澄,我没办法替你留住她。”
陆天澄怒道:“是因为邵家和严家吗?难道陆家就怕了他们不成?!”
梁恭一愣,说道:“这关邵家和严家什么事?”
陆天澄也是一惊,他看着梁恭喃喃说道:“难道,难道她在骗我?”
梁恭不解地问道:“天澄,你怎么了?”
陆天澄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把推开梁恭往外冲去,梁恭忙拦住他:“天澄,你这是干什么?”
陆天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舅舅,你不要拦我,我要去找她,我要当面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恭一把把陆天澄摁在沙发上,痛心地说道:“天澄,清音已经不在这里了,她不在邵家,也不在申城,现在邵家的人也在找她。”
“你说什么?清音不见了?那她去了哪里?”陆天澄一把抓着梁恭急切地问道。
梁恭安抚着陆天澄坐下,“天澄,你不要激动,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待陆天澄坐下后,梁恭说道:“那天下着大雨,我没有值班在家休息,有人死命地按着门铃,我赶忙开门,打开门一看,竟是浑身湿透的清音,她哭着求我救她……”梁恭慢慢地说起那天夜里见到沈清音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