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湿透的沈清音死命地按着门铃,梁恭一打开门,沈清音就拉住他哭喊道:“梁叔叔,梁叔叔,求你救救我。”
梁恭大惊,赶忙让她进屋,心疼不已地说道:“你是邵家的清音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要哭,发生了什么事?”
梁恭把她安置在沙发上,忙去浴室拿了条大毛巾给她擦着身上的雨水,又倒了杯姜茶看着她喝下去,才问道:“清音,你跟叔叔说你怎么了?”
沈清音噙着眼泪说道:“梁叔叔,今天中午我在医院帮着清理过期的疫苗,不小心被破损的瓶子扎到了手臂……”
梁恭一惊,忙问道:“什么疫苗,出血了吗?”
沈清音道:“是试验用的乙肝疫苗,流了很多血。”
梁恭忙拿起她的手,卷起湿湿的袖子看着手臂上的纱布,“是不是已经消毒处理了?”
沈清音点了点头,又道:“梁叔叔,你知道我……”
梁恭静了静心神安抚着说道:“清音,你听梁叔叔说,你的伤口已经进行了消毒处理,疫苗是没有活性的,不会感染人体,叔叔知道你从小有免疫障碍,你现在已经长大了,而且多年来一直用药物提升免疫力,你要相信自己,这样,梁叔叔现在先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不要吃饭也不要喝水,你到医院来,叔叔给你做个检查好吗?”
沈清音看着梁恭却泪流个不停,“梁叔叔,我,我被妈妈赶了出来,没地方去了……”
梁恭看着脸色异常苍白浑身轻轻颤抖,却极力控制着情绪的沈清音,忍不住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柔声说道:“清音,那你就在叔叔这里住一晚,你一定冻坏了,先去洗个热水澡,叔叔给你做碗热热的面条,吃完了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叔叔带你去医院。”
沈清音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从医院直奔到家里,被妈妈阮海遥淡淡地打发到梁氏医院,又从医院到梁恭的家里,一路上风吹雨淋,沈清音从头到脚早已被冻得麻木,心也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此刻梁恭的柔声劝慰,让沈清音忍不住泪流,梁恭笑道:“清音,快别哭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一听说要见梁叔叔便哭个不停。”
沈清音洗了澡,吃了梁恭煮的热热的姜汁面,这才觉得身体恢复了一点热度。梁恭看着把饭吃的干干净净的沈清音笑道:“胃口不错嘛,那就更不要担心了,你睡天澄以前的房间怎么样?”
沈清音点了点头,又吃了梁恭给她的退烧药,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音只觉得自己热的难受,好像五脏六腑都在火上烤着,让她干热欲裂,她忍不住轻吟:“天澄,天澄……”
还没有入睡的梁恭听着自天澄房中传来的痛苦的病吟声,快步推门来到床前,他的手刚触摸到清音的额头,就被异常的滚热惊得一跳,他赶忙用毛毯裹着沈清音,抱起她就冲了出去……
医院里,梁恭看着病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沈清音,焦急的问道:“怎样,热度下来了吗?”
主治医生摇头道:“还没有,要是这样一直烧下去,人可就危险了,梁院长,血清化验显示病人血液内有乙肝病毒,我们要不要先进行抗病毒治疗。”
一个护士跑进来说道:“梁院长,病人感染的病毒查清楚了,不是疫苗,而是市医科用来进行病理实验的乙肝病毒……”
梁恭脸色剧变,他大声喊道:“快,马上进行抗病毒治疗,马上!”
陆天澄目不转睛地盯着梁恭,艰难地说道:“乙肝病毒?”
梁恭默默地点了点头,陆天澄又问道:“她有……免疫功能障碍?”
梁恭又点了点头,道:“是遗传,很容易被病毒感染,需要终身服药,清音小时候我可没少给她看病。”
陆天澄不禁哑然,他和清音交往一年多,这些居然一点也不知道,陆天澄突然醒悟,急切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梁恭道:“17号晚上,第二天中午清音就不见了,虽然热度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但是人还是很虚弱。”
陆天澄愣住了,17号晚上?第二天是18号,他约了清音18号下午见面,那她中午出去岂不是……?
“舅舅,那天中午清音是一个人出去的?”
梁恭摇摇头,“中午我在休息,听说是一个姓卫的人接她出院的。”他叹了口气,又道:“邵家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的清楚,我也只是隐约知道清音并不是邵敬平的亲生女儿,所以清音的本姓有可能是姓沈。”梁恭拍了拍陆天澄的肩膀,道:“天澄,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清音应该没有大碍,就她的身体状况而言,产生免疫耐受是最好的结果。”
“清音真的姓沈?原来她并没有骗我。”陆天澄痛苦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似要把悔恨从脑中挖出严加拷问。
梁恭出去了,特意把办公室留给了陆天澄。陆天澄呆呆地坐着,脑中一片混乱,满心满眼都是他挥掌后清音那双伤痛的泪眼。
那双流泪的眼睛跟了陆天澄很久,它会出现在梦中,让他痛到窒息,也会出现在深夜的玻璃窗上,让他愀然怅惘,更是跟着他在校园里,在大街上,常常让他失魂落魄。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邵严两家联姻一开始也只是严少康和邵闻音。要娶邵清音,不过是严少康的一厢情愿。听哥哥陆湛云说为此严少康跟尚妩姜大闹了一场,连严少康最亲近的姨妈尚妩媚也搬了出来。事情如何了结,严少康又如何屈从,这都跟他陆天澄没有关系,他的全部心思都被沈清音的无端离去塞得满满的,任何跟沈清音无关的消息都会被他自动剔除。
出国临行前,陆天澄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怎么也打不起精神,给他送行的梁恭把他拉到一边说道:“天澄,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出国。”
陆天澄淡淡一笑,道:“舅舅,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白白浪费你的钱。”
梁恭忍不住骂道:“你这个小子,一点也不省心,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唉,你得给我保证一定要好好的。”
陆天澄咧了咧嘴,道:“舅舅,我都多大了您还这样。”
梁恭叹道:“你多大了?再大也得管我叫舅……”
陆天澄拥抱了一下梁恭,打断了他的絮叨,在他耳边说道:“舅舅你放心,我不会糟蹋自己。”
梁恭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他的肩,送他进港登机离岸。
在英国进修的两年间,陆天澄给国内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关于寻找沈清音的,在他几近绝望时终于找到了与沈清音有关的蛛丝马迹。
直到后来,他在沙海之西一个名叫海西的边陲小城与沈清音邂逅时,他还以为今生只能有她的泪眼相伴了。
那几年对陆天澄来说就像一场噩梦,以至于沈清音睡在他身旁时,他还常常会被梦靥惊醒。黑暗里,沈清音的呼吸声细微而深沉,那是她睡沉时的呼吸声,陆天澄甚至能感觉得到她微微起伏的胸部,他仰头看着夜色渐渐稀薄的天花板,一直不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