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爷看中了一处宅子,只是这宅子的主人并不在京城,得等个三五日才能去衙门交地契进行公正,所以便去拜访了惠通书院的郝先生。郝先生当年也是程三爷的启蒙老师,郝先生惜才一直视程三爷为得意弟子,如今两人相见倒是感慨良多。
“行知倒是没有大变化,倒是老师年纪大了,如今握笔都有些颤巍巍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了。”郝先生如今花甲了,身子骨确不如从前了。
“还记老师曾教‘福寿康宁,固人之所同欲;死亡疾病,亦人所不能无’,老师又何必强求呢?”
郝先生听了大笑起来,像是极为痛快,笑得酣畅淋漓,“还是行知懂我,每每说起这些,外人总是说我福泽深厚必是高寿之人,却不知这并非我所愿。”
“老师虽不强求,可学生可是备了鹿茸人参给先生补补,我儿可还是希望有个健朗的老师呵。”
郝先生听程三爷提起似锦道“似锦是个伶俐的,入学之初虽调皮捣蛋了些,可如今性子倒是养得极好了,平日功课不只极为认真,连想法都独到,颇与你当年相似。”
“学生离家多年对似锦疏于管教,若是他犯了事儿,还请老师手下不留情。”程三爷
没能看着锦哥儿长大,如今只希望这孩子能在书院多受些管教。
“你家可是有位远房亲戚的孩子叫晋秀,说是要来学堂的,可上次去程府拜访却见老夫人面露难色,可是又不便之处?”郝先生只觉那叫晋秀的孩子的聪敏倒有些向程三爷,便出口问道。
“并没有不便之处,只是母亲的远房表叔摔了腿,母亲想要晋秀这孩子去尽尽孝这才耽误了几日。”程三爷回来后虽听叶氏说过,却不知道老师竟看出来了母亲面路难色,不过想来老师生平见过的人又哪是寻常妇道人家能比的,这点小事必是能看出来的。
“竟是这样,古来孝字当先,我又岂会有不理解之意,老夫人多虑了。”
“晋秀这孩子半月之后便能回京了,那时学生再送他来学堂。”见郝先生如此看好锦绣,程三爷也是松了口气。
师生两人多年不见,程三爷便留下来用了晚饭,又聊得投机,离开之时已是子时,不能回别庄只能去程国公府留了一夜,次日才回了别庄。
程三爷回到别庄就看见,清荷在门口等他,脸上有些倦色。
“去屋子里罢,风寒了可要吃苦的。”程三爷想要带着叶氏进去,却见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执拗着不肯离开。
昨日程三爷未归,叶氏去看了绣姐儿便一直在等着,派了几次丫鬟去看看三爷回来了没都是听说未归,这一熬便是清晨了。今日叶氏还是壮着胆子决定问清三爷何时离开,哪怕听说是明日,也决定要知晓,这种担惊受怕的滋味并不好受,“三郎此行可会在家呆多久?”
三爷见叶氏为了这事不肯进屋在外吹风有些微怒,本想呵斥,总归不忍心只是斥责“外面凉,我进屋与你慢慢说。”
说完也不管叶氏是否同意便抱起叶氏往府内走,自程三爷出家两人已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叶氏没想到程三爷竟会直接抱起她,一时间有些错愕,可手却自觉地环上了他的脖子,三爷将她又搂紧了几分。
将叶氏放到椅子上,程三爷又去找了件绣金丝棉袄给叶氏披上,“原本是打算一月之后离开,如今大哥要回来,半年之后才走。清荷,你且安心。”
没料到程三爷要在家呆半年,叶氏高兴过后便意识到大爷要回来了,“程大爷要回来了?”
“大哥升迁了,以后留在京城,勋哥儿也去陪太子伴读了。”
叶氏听说这话才安了心,又与他说了些话才放他离去。
别庄后院内,锦绣正扶着赵树理出来晒太阳,“多谢姑娘相救咯?”
锦绣不知道赵树理突然抽哪门子的风蹦出这么一句,绕着他看了半天,才道“上次你帮我救了苏府,这次我捡了你回来替你找大夫就当我报恩了。”
听见锦绣说“捡了”自己回来,赵树理有些哭笑不得,倒真像只被捡了回来的流浪狗。那****虽昏迷,隐约还是闻到了少女的清香的,虽说初醒时身边照看他的是大夫,可这几日见这姑娘摆弄草药,也猜出了几分,既然伤了人家的名声,自然得负起责了。只是这姑娘还太小,赵树理并不想吓着她。
“树理哥哥,你可知这次伤你是何人?”锦绣这几日思来想去总觉得这群人与边关有关,放箭如此狠辣,必非寻常人。
赵树理向着天空叹了口气,“不知道呢,怎么,姑娘你有高见?”
锦绣听他一口一个姑娘的,“什么姑娘长姑娘短的,文绉绉的真不像你。”
“那锦绣妹妹有何高见?”
“我出城之时,曾见一群人入城,那些人长着中原人的面孔却穿得有些像异族之人。”锦绣并不知这两件事情有何关联,只是提了提。
赵首辅并未查出线索赵树理是知晓的,这事儿也是极为棘手的,没想到这小姑娘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几日京城可有传出异族之人来京的消息?”赵树理昏睡了几天,京城内的消息并不知晓,只能向她打探。
“这才是奇怪之处,我瞧着他们明明不是京城人,可却没传出丝毫消息,也没听见说哪家客栈生意突然好了起来。这群人如若不是分开了住,便是在京城有房产,如若都不是,这么一大群人只怕是住在哪位大人的府上了。”
赵树理听着这姑娘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高看了她一眼,乐得锦绣直嘚瑟。如若她所见属实,那么这群人极有可能是某位大人养的人,如今朝堂上能养得如此厉害的侍卫或者说是杀手的并不多,乾清宫里的圣上,内务府的魏大人,以及豫王府了。
正想着就见天上飞来一只信鸽,落在石桌上不肯离开,抽出鸽子脚下的纸卷,赵树理笑了笑,“锦绣妹妹倒是个聪慧的。”
“怎么?”
“魏烈魏大人正抓了些胡人,正悄悄送去豫王府的别庄呢,想来是要嫁祸给豫王府了。”赵树理捏碎了纸卷,轻声道。
“魏大人嫁祸豫王府?没想到倒是狗咬狗了。”锦绣噗嗤笑了出来。
听见这姑娘说起“狗咬狗”赵树理是真心笑了,这可不就是“狗咬狗么”。可这被咬之狗可不是这么好惹的,赵树理心下一念倒是决定在里面搅一趟浑水。
“锦绣妹妹可想看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锦绣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只等着赵树理说了。
看着赵树理抿嘴不说话,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锦绣气得要拿鞋打他。
赵树理看见这姑娘说脱鞋就脱鞋,还拿鞋底蹭他的白袍子,直往后躲。虽说赵树理如今是病号,可锦绣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赶得上他,更别说一只脚还没穿鞋子。
看见赵树理越跑越远,锦绣直跺脚,索性朝他扔了鞋子去,一只没砸中就脱了另一只。赵树理看这姑娘若是不解气肯定不会原谅他了,定了身形等着她砸。
锦绣砸中之后反倒不觉舒心,哼哼唧唧地捡了鞋子自己穿上了。赵树理本想捡了那鞋子给这姑娘穿上,可又想到上次见着那姑娘圆润的大拇指一时间晃了神没想到这姑娘自己就穿上了,手是那样可爱,不知脚趾是不是一样小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