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程国公府榆院偏房门外坐着守夜的丫头,“似锦”走门无望。
开窗凉风直灌入屋内,好一出风刀霜剑严相逼。身着墨黑色便装,腰缠金丝长鞭,踩着书案“似锦”从雕花窗户上跳了出去,趁着云层遮住月光的功夫,一路小跑,从榆院来到程国公府的外墙边,环顾四周无人,纵身一跃飞上墙头,又轻巧地落地,不着半点声息。
墙外便是小巷,夜里,路上并没有行人,只有远处传来的一声又一声的宵柝,“似锦”躲过打更人,谨慎前行,一身黑衣隐入了夜色之中。不多时便来到了苏府后门附近。
这里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举着火把的守卫一波接一波地在巡视,想要入府实在艰难。
拐弯处墙角有一个脑袋不时探出,那人贼头贼脑,也是一身黑衣,必是李兴志,“似锦”稳住身形,趁守卫不注意,快速朝李兴志所在的墙角闪了过去,与他接头。
“李兄,戒备如此森严,为今之计只有放手一搏了,不如你引开侍卫我入府去见见苏兄,这样倒还有一丝希望。”,两人商议了一番也只得出此下策,便达成了共识。
夜色中李兴志朝“似锦”点头示意行动,便悄悄溜了出去。
“那边有人,过去看看……”卫兵注意到了前方可疑的身影便追了过去,听着渐渐消失脚步声,“似锦”瞅准机会从后门摸入了苏府。
入了府内便知,除了规模稍小,苏府与程国公府格局大致无异,苏府家眷也是住在后院的。猫着腰以花廊栏杆为遮掩,“似锦”潜入了苏府后院,隔得远远地看见苏府二公子苏元的小厮守在一间厢房门口,还有两个持刀官兵在阶梯下寸步不离,思量片刻,估摸着这里定是苏元的房间,“似锦”便绕到侧窗边,轻轻地用手指捅开窗纸,学着鸟发出“啾啾”的声音。
果真苏元还未入眠,屋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苏元掀开薄被,起身穿了单衣,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撑开了窗户,放了“似锦”进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们苏府被设计了。父亲向陛下陈情的折子都被魏烈这狗贼压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你且细细道来。”果然不出她所料,此事必有隐情。
“一年前京城粮商陆尹曾上门来,与父亲商议在京城外赈济聚集在破庙里的乞丐,此事本与父亲无关,可那陆尹说父亲德高望重,他自是仰慕已久,希望能得些建议,一来二去便有过几封信来往。那几封信若是连起来看便知事情首尾,可是如今摘了几封出来倒是生生给苏府扣了一顶帽子,”苏元说得口干舌燥,抿了一口茶又道“剩余那几封父亲担心被魏烈搜去藏在了莫文斋的房梁上,如今只能求你拿了这信在朝堂上由程国公爷亲自交由陛下了。”
“似锦”听了这话心知苏府还有救,想着趁着今日的机会潜入莫文斋拿了书信便火速离开,在开堂审理之前禀明陛下,定能保苏府无恙。于是便问明了路线,依旧从窗户出去,朝着莫文斋的方向去了。
莫文斋是苏老爷的书房,平日苏大人都是在莫文斋里看书作画的,如今苏大人被收押,莫文斋应该无人把手的。
可是,远远地“似锦”便看见莫文斋灯火通明,周围又没有侍卫,这时辰,谁会在里面?
“似锦”放轻了脚步,摸到窗外,悄悄捅开窗户纸,竟看到一个中年男子伏案似写着什么,看他的打扮似乎是皇家之人,莫不是豫王?
这下有些难办了,豫王当年也是一员猛将,轮身手,必是在她之上,想来只能向屋内吹些迷魂烟了,好在平日种些草药,她闲来无事也捣鼓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药,如今竟能派上用场。“似锦”将手探入衣襟内,蹑手蹑脚地摸出了细竹筒一样的物件,将一端对准窗户上的小孔,作势就要吹下去。倏尔背后一阵掌风,“似锦”侧身后退躲过一掌,却见秦玄光夺了她的迷魂香,正一脸阴沉地看着她,如此看来,此事果真是豫王府的主意。
秦世子顺势一拉,将她带到了院子外面,冷声道“此事不要插手,以免惹得一身腥。”,“似锦”从没见过这样不近情面的秦玄光,吃惊之后便是气愤,若不是他突然出现,说不定她早已得手,又怎会惹上自己,质问道“这是你们豫王府谋划的?还是你们与魏烈勾结?你明知苏大人无罪的?还是说连一年前的陆尹都是你们的布局?”
秦玄光背过身去,迎着月光,一身清冷“这与你无关。”
并不回答,那就是早就策划好的了?一年前苏大人上书驳斥为豫王妃修建烈女碑可还没发生呢,豫王府究竟要做什么?众人皆道豫王世子芝兰玉树,清高绝然,这一刻,“似锦”只觉得他波诡云谲,玩弄权术,翻云覆雨。
直觉上,“似锦”觉得此事必然不简单,众人皆知魏烈在朝堂上虽未与豫王府发生口角,但豫王府多次进谏,弹劾宦官专政就暗指魏烈,两人明面没有撕破暗地却是明争暗斗,但今日看来豫王府与魏烈的关系绝不仅止于此。既然这样,那今日一定要拿到书信,以免节外生枝,否则苏府灭门,将来程国公府也无法苟存,于是便疾速抽开长鞭在空中挥开,朝他甩了过去,如腾蛇吐信,龙光射夷川之地。豫王世子一个后下腰,躲过一击,借助腰力又站了起来,徒手抓住鞭子,用力一带将“似锦”拉了过来。趁机“似锦”近身出拳打在了秦玄光胸膛上,却不想他并不躲闪,只是将迷魂烟吹向了她的面庞,“似锦”暗叹不妙却已然中招,没想到竟然让自己的药给使了绊子,然后在不甘心中直直地昏了过去。
秦玄光伸手接住了要坠落的“似锦”,怀中的人很轻,还有着淡淡的药香味,秦玄光有一瞬间的失神,看着她沉睡的面庞久久不发一言,然后轻咳一声,便提着她的衣领,送她回了程国公府。
已过去几日了,回去得惩戒福安一番,交代的去查程似锦的背景有些时日了,竟都没有上报。看来自己得亲自去查查这个程似锦是个什么来头了。
次日清晨,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已经起了,正打扫着院子。“似锦”醒来的时候便发觉自己睡在了程国公府,必是那厮将自己带了回来,想到昨夜的失策,她只想捶床而泣,良久却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事已至此,只能求助赵府了。
“少爷,小姐还没起呢,可要奴婢去唤?”
“不用,你只需转告她说我的病已大好了。”秋纹听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可是锦绣却是听懂了,看来他明日是要自己去书院了。
“似锦”迎着晨光踏入书院时向李兴志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便不再解释,今日秦玄光也在学堂,两人若是交头接耳让他怀疑就不妙了。秦玄光并未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似锦”也不愿打草惊蛇,便安静地坐下了。
更何况明日程似锦就要来学堂了,她得想个法子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