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和楚王最近怎么样了?”靳太后信步在永寿宫的小花园走着,随口问道。
“两人相处倒是不错的,前那日楚王殿下还邀了紫烟小姐一起赏灯呢。”书绣笑语说道。
靳太后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一旁桌上修剪花枝的剪刀,说道,“最近看紧些皇极殿那边,哀家总觉得那里反应太过平静了,皇帝一向机警,不可能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现端倪。”
书绣闻言笑了笑,说道,“皇上现在就算是发现了,也已经来不及了,不是吗?”
“也是。”靳太后冷然淡笑,一刀剪断了一盆茶花原先的主枝,留下长出的新枝,说道,“不听话的留着迟早是祸患,不如及时换个听话的。”
书绣默然跟在边上,皇帝这些年对太后也算是孝义有加,但她们也都看得出,两个人也一直暗中较着劲,只是这一次靳家的事这把火是真的烧起来了。
靳老夫人这一手,不可谓不精明。
不过她想借皇帝的手对付太后,也想得太过简单了,皇帝是太后当年一手扶持起来了,她能将他扶上龙椅,也自然能将他从上面拉下来。
“那……钰容华呢,最近都是她一直服侍在皇帝跟前。”
靳太后闻言冷然一笑,哼道,“她能在这里兴风作浪无非是仗着皇帝宠她,只要她靠山不在了,她还能翻出什么浪来,到时候一杯毒酒还是三尺白绫送她上路,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条路是既能保住她和靳家,又能除掉宫中这些碍眼的人,一举两得再好不过了。
“太后娘娘,保险起见,是不是还得要留条退路。”书绣提醒道,在宫中多年虽与皇帝打交道不多,但也知道那是个心深似海的人物,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扳倒的人。
万一她们失败,永寿宫上下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走到这一步,哪还有什么退路。”靳太后冷然一笑,搁下手中剪刀擦了擦手,道,“中了那样的毒,便是他们再把大罗神仙请来也没有用,咱们是只要到时候稳住朝上大局拥立楚王登位便是。”
当年,若非被逼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何尝想真的置那个人于死地。
她费尽心思才做了他的皇后,他却一直心心念念的还是远去南唐的靳婉清,就连那时候接宠幸的女人,每一个脸上都有靳婉清的影子。
这些,她都可以忍了。
可是最终,他竟然打起主意想将靳婉清接回大夏来,她怎么能看着那样的事发生,只能暗中派了兰轩将靳婉清和她的孩子置诸死地。
岂知,他知道了竟然想废了她的后位,为靳婉清报仇将她问罪,她怎么能够坐以待毙呢。
他一生挂念着靳婉清又如何呢,他的皇后还是她,他百年之后将来能葬在他身旁的人也还是她,从来不会是靳婉清。
皇极殿,书房。
凤婧衣特意让沁芳炖了清肺的汤,一好了便直接带着了送过来,哪知刚走到书房外便听到里面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声,孙平紧张地叫道,“来人,快叫大医过来,快去……”
她愣了愣,也顾不上找人通传快步便冲了进去,帮着孙平将咳不止地人扶到榻边坐下,一边伸着手抚着他后背帮着顺气。
半晌,夏候彻止住咳嗽,可是捂在唇上拿开的帕子却满是暗红的血迹。
“皇上!”孙平一见顿时吓得脸色都惨白一片了。
这几日虽也有咳出血,可哪里会像今日这般严重。
凤婧衣咬了咬牙,提裙便跪了下去,再次请求道,“皇上,你就让嫔妾出宫去吧,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请到神医淳于越为你找出解药。”
原泓去了苗疆已有数日,却没有一丝消息回来,她不知道那里能有多大的希望。
夏候彻瞅着跪在地上的人,喝道,“起来!”
“你不答应,我不起。”凤婧衣坚持道。
这样一天一天地看着他越来越清瘦,越来越憔悴,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夏候彻皱起眉头,“你还嫌不够乱的,出了宫淳于越再一个不高兴要你的命,朕现在可没有那个心力去管得上你。”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希望,你就那么想自己死吗?”凤婧衣气急道。
夏候彻拧眉瞪着她,道,“孙平,把她扶起来。”
凤婧衣抬头望着他,自己站起身道,“皇上不愿放嫔妾出宫,嫔妾自己走,有本事你让承天门的侍卫乱箭射死。”
说罢,转身便快步出了皇极殿出房,直奔承天门而去。
“胡闹!”夏候彻气急又是一阵猛咳,扶着孙平的手快步追了出去,果真是看着她往承天门而去了。
孙平一边扶着他走,一边吩咐道,“来人,还不过去拦下容华娘娘,吩咐承天门的人不准放箭伤了人。”
凤婧衣到了承天门,过来传话的太监也跟着到了,一传圣旨承天门的侍卫当即便将宫门堵了个水泄不通,根本让她无路可走。
夏候彻带着孙平快步追了过来,看着欲要跟侍卫动身闯出去的人气得不轻,“上官素,你够了!”
凤婧衣停下手,回头望向面泛怒意的人。
“孙平,派人传方潜入宫见朕!”夏候彻沉声道。
凤婧衣搁下手中兵刃,抿唇望着一身玄色龙纹朝服的人,她想他大约是要真的放她出宫去了。
夏候彻走近,冷着脸哼道,“你要穿成这样出去?”
凤婧衣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一身宫装,这在宫里是没什么,这要出了承天门走在街上,还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回素雪园收拾一下,等天黑了让方潜护送你出宫。”夏候彻道。
素雪园。
凤婧衣被他送了回来,说是收拾也不过是换一身出宫的便装而已,刚换好衣服出来便又听到坐在外室的人又低声咳嗽的声音,连忙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候彻止住咳嗽,抬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男装打扮的人,“非去不可?”
“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死?”凤婧衣反问道。
孙平想来真要送钰容华晚上出宫,怕是皇上一时之间也不会皇极殿了,连忙招呼着殿内侍候的人退了出去,留下帝妃二人独处。
夏候彻没有说话,伸手拉了她坐在自己边上,“若是寻不到,就早些回来。”
“嗯。”凤婧衣抿唇点了点头。
说实话,在所有的计划进行到这样关键的时候,她是不该离开的。
虽然明知道这个人将来可能还是会杀她,她却还是难以说服自己这样取了这个人的性命。
这不是她可以相守一生的那个人,可是她也感觉得到,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宠爱和护佑都是出自真心,即使……这是被她欺骗来的真心。
她只想倾尽努力救他一次,不是别有目的的相救博取好感,只是她想让他活下来,也算还却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爱护。
也许,在将来所有的一切揭露开来,他仍然还是要置她于死地。
夏候彻伸手摩挲着她的侧脸,喃喃说道,“素素,也许有的时候,有的地方朕待你并不好,但也别恨我。”
凤婧衣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许多时候,是她把他逼到了那个地步,但他一直以来给予她的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预料的。
“一个人好好顾着自己,别再给朕病得半死不活地回来。”夏候彻沉着脸道。
“知道了。”凤婧衣抿唇浅然笑道。
夏候彻薄唇扬了扬,揽着她靠在自己怀里,两人就静静地坐着一直到了暮色降临。
“皇上,方将军已经到了。”孙平在外面禀报道。
凤婧衣仰头望了望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道,“我该走了。”
“进来吧。”夏候彻道。
孙平带着人推门进来,回话道,“皇上,马匹都备在承天门了,可以起程了。”
夏候彻点了点头,接过沁芳递来的斗蓬给她披上,抿着薄唇系好了带子戴上了风帽,却对背后的方潜道,“好好保护着钰容华,朕要她毫发无伤地回来。”
“末将遵命。”方潜扶剑单膝跪地回道。
“主子,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以防万一也放了些药在里面,还有……”沁芳将收拾好的包袱拿上来,说道,“还有这个,这个手套你戴着,骑马的时候就不会冻着了。”
说着,将先前缝制好的手套拿出来给她。
凤婧衣抿唇笑了笑,道,“你一向想得周到。”
沁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出宫想办法救夏候彻,可是她更希望她不是真的要救这个人,也希望她再也不要再回来。
那样的话,用不到两个月,她们的复国大计就要达成了,她们就可以不用再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可以安心回到南唐去。
凤婧衣想了想,说道,“我不在的时候,让沁芳到皇极殿吧,她一向做事细心周到,也能帮着孙公公些。”
夏候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走吧。”她道。
夏候彻牵着她从素雪园一直送到了承天门,临上马之际搂住她在耳边低语道,“记得,一定要回来。”
“我知道,你自己也小心。”她说完从他的怀抱离开,翻身上了马。
夏候彻站在承天门口望着马上的人,道,“走吧。”
凤婧衣点了点头,一扬鞭马儿便扬蹄直奔承天门外而去,消失在渐暗的夜色中。
“末将走了。”方潜朝着他一抱拳,上马也跟着出了承天门。
过了许久,夏候彻还站在原地,孙平忍不住上前道,“皇上,这里风大,先回皇极殿吧。”
夏候彻抿了抿薄唇,转身朝着皇极殿走去,一身黑羽大氅似是整个人都快要融化在夜色之中
一般……
离开上京,凤婧衣便一路直奔金花谷,隐月楼已经传消息给她说淳于越带了青湮回金花谷,那里一定能找到人。
快马加鞭,第三天的黄昏终于赶到了金花谷外。
她不想进林子里跟那些毒蛇毒虫搏斗,看着守在谷外的雪鹰飞进去报信了,就安心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