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分成了两组。一组去打防火隔离带。一组去挖渠。一共五十个人,一组二十五个人。每一组有五个女兵。女兵本来是一个班,用不着分开的。可把她们全放到一个组里,另一个组里的男人,肯定会不畅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累,就能干得多。
分配好了。让各组组长带着去干活。大家都拿起农具往前走。占石却转过了身,凑到了支齐跟前。提出换一个组。支齐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干活挑挑拣拣的人,支齐最烦。
支齐马上说,不行。让干什么就什么。
占石掏出一支烟。点着了,递给了支齐。支齐问,为啥要换?占石有些不好意思了。占石说,那个组,有个女同志,我想……
不让占石再说下去,支齐明白了。知道这个家伙看上了一个女人,想和她在一个组。离得近,能多看几眼。能有机会,套个近乎。不但明白了这个,还明白了这小子为啥那么积极报名参加突击队了。
不过,这也不算个什么。抽着占石给的烟。支齐想,这些兄弟,个个都老大不小了。想追女人,没得错。当干部的,不能不支持。再说了,换个组,一样干活。也不算是怕苦怕累。这么一想。支齐就拍了一下占石的肩膀。说,成全你。
占石乐得脸上像开了一朵花。
占石小跑着,去追干活的人。支齐这才想到,也没问问这小子,看上的是哪一个。不过,也用不着问。过一阵子,肯定知道。过集体生活,不管有什么秘密,要想藏着掖着,不被人家知道,可不容易。更别说追女人的事。稍一动作,马上就会被发现。
每天干完活,吃过饭,会开一个会。在大帐篷里开。总结一下一天的工作。说完了工作,支齐说到了谈对像的事。支齐说,谈对像,是好事,我支持。一听支齐说支持。一下子响起了掌声。当然鼓掌的是男人。女人不鼓掌,可抿着嘴笑。看来,支齐的话,也让她们高兴。支齐又接着说,不过,咱们这只有十朵花,四十个汉子,不可能一人一朵。谁有本事,谁能抢到手,就是谁的。但我可告诉你们,不能打架。更不能碰坏了这些花。谁要是太不像话了,我会不客气的。
4、
从雪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古尔图河,在荒野上曲曲折折,就像女人的身子,总是那样弯来弯去。弯开来的地方,是一大片没有激流的水。静得时候比镜子还平,起风的时候,也只是荡起无数的波纹,不会有太大的浪。
正是太阳西斜时,没有风。水边长着青色的芦苇,密密麻麻。挨着苇丛,是一片起伏的沙土丘。土多的丘上,长出了马兰蒲公英一类野草,沙子多的丘上,什么也没有长,平坦松软的沙子,躺上去,像躺在舒服的床上。
芦苇开花了,开出的花,被风吹落,落满了水面。看上去,十分好看。因此这个地方,就有了一个名字,叫芦花湾。
不管是打防火隔离带,还是挖水渠。都会出一身汗,落一身土。汗和土粘在身上,像在身上涂了一层泥。
一干完活,男人不往营地方向走,不往屋子里去。都往芦花湾跑。还没有跑到芦花湾,就脱光了衣服。
四十个男人,一齐跳到了水里。河面陡然涨高了一些。冲下来的泥尘,让河水霎时变得浑浊了。不过,一阵水花飞扬后,水又重新变得清净起来。
而从水里站起来的男人们,躯体好像换了个似的。在落日的映照下,泛出了古铜色的光泽。
看着男人往芦花湾跑。女人只能看着,不能跟着去。
回到屋子里,端一盆水,拿毛巾擦着身子。擦着擦着,阿布不擦了。把毛巾往水盆里一扔。对身边的女伴说,姐妹们,想不想不去河里洗澡。
全说,想。当然想。
可马上有人说,想也是瞎想,去不成。
阿布说,为啥去不成。
有人说,队长说了,不让咱们乱跑。说有狼,别为洗个澡,让狼吃了。
阿布说,让男人陪咱们去。
大家笑起来,说阿布胡说。干别的事,男人可以陪着。去洗澡,怎么能让男人陪着。
阿布说,让他们陪着咱们去,但不让他们看。
大家还是笑,说,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男人。
阿布让姐妹们等着,她要去找一个这样的男人。
阿布出门时,正好遇到男人从芦花湾回来。一个个全是极痛快的样子。看到阿布全喊了起来,说河里洗澡有多么舒服。还说阿布要是想去洗,他们愿意陪她去。
那个叫占石的,真的走到了阿布跟前,对阿布说,他真的愿意陪阿布去,并且保证不偷看。可阿布看了占石一眼,没有理他。也没有理别的男人。他们的话,阿布不会相信。
阿布走进了帐篷。她让支齐陪女兵去。支齐说不去。说他还有别的事。让阿布去找别的男兵,陪他们去。阿布说,别的人,我们不放心。你是队长,我们就想让你陪我们去。我们是你的兵,我们找你帮忙,你应该去。支齐说,这个事,不是工作的事。我可以不去。阿布说,你要是不去,我就到盘场长那里告你,说你不关心我们女同志。
这些日子,对阿布有了些了解,知道她说了,就会去做。不想为这么个事,让阿布去告他的状。支齐说,行,行,行,我陪你们去。
一个男人和一群女人,还有一只狗,一块朝古尔图河走去。
到了沙土丘上,男人和狗停下了。
女人没有停下,往水边走,看到了水,女人不走了,跑了起来,像是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女人是水做的,看所有的河,都像自己的母亲。女儿见了母亲,当然要亲热地扑过去了。
支齐和黑风坐在长了草的土丘上,背对着水里的女人。
支齐对黑风说,我不能看,你可以看。你给我四处转转,看到什么情况,马上向我报告。听了没有。
黑风点了点头。支齐的话,黑风全能听懂。
黑风转过身,跑到了芦花湾。跑到了女人身边,在女人身边转。同时,四处看。看草丛里,有没有狼的,或别的什么东西的影子。
女人站到了水边。有了黑风,有了支齐,可以放心了。不用怕狼了,也不用怕坏人了。可她们还是没有马上脱衣服。看看阿布,又回过身看看支齐。没错,他是队长。可他也是个男人,要是他真的转过身看,她们怎么办。她们可全是大姑娘,身子可不能让男人随便看。
姐妹没说什么,可她们的样子,让阿布知道了她们想说的话。阿布想回答她们。可她也不想说话。有时说话,并不一定要用嘴巴。阿布这会儿,就把嘴巴闭着。可她的手却在解衣服扣子。
身上的扣子,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扣子,全一下子解开了。原先穿在身上的衣服,这会儿,全离开了身子,落到了芦花湾的沙地上。花花绿绿一大片。
还是没说什么,阿布往水里走。阿布走得很慢。好像故意的,要让人看。等着让谁看。果然,姐妹中,有人转过脸,去看支齐。看支齐转过脸看了没有。一看,支齐还是背对着芦花湾。像一个大石头。似乎再也不会动了。
看到阿布走进了水中,让水漫到身子上。先是小腿,后是大腿,再是腹部,再是胸和肩膀。当整个身子都浸到水里,那舒服,让阿布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看阿布那个舒服劲,别的女人不想再看了。身子到处痒痒起来,要是再不下到水里,真的会难受死。
一块解起了扣子。比赛似的,看谁解得快。一两个扣子解不开,干脆使劲一拽,把线都拽断了,也不管。
不到半分钟,河边没人了,全下到了水中。
坐在沙丘上,背对河水。什么都看不到。可能听到水声,笑声,打闹声。要说不想回头看,那不可能。支齐才多大,二十八岁。这个年龄的男人,身体的每一处,都像蹲着一头饿狼。只要是能吃的,好吃的。没有不想吃的。
看不到,可以想。一群女子,全二十多岁。全是大姑娘,全光着身子,全在水里跳跃。那情形,别说看到了,就是想一想,都会血流加快的。
能感到,身子里的一群狼,正疯了一样,要跳出来,要扑过去。但支齐知道,那群狼再疯,他也不会放它们出来。
支齐要是连狼都对付不了。支齐就当不了队长。
这些年,和女人的快乐,支齐并没有少得。可支齐没出事。从来没出事。
这一点上,支齐做得比有些干部好。就是管住了身体里的狼。决不会让它们随便跑出来咬人。它们要是随便咬人,不但会咬坏别人,还可能会咬坏自己。
比如说,突击队一成立,让他带队来大草滩。面对十个大姑娘,支齐早就想好了,不去碰她们,一个都不碰。不管多难受,都要忍着。心里边发过誓,这会儿,支齐坐在那里,当然要像石头一样。至少,样子看上去要像石头一样。
身后吹过一阵风,有点湿,有点凉。正觉得爽快。却看到了一个人,从背后跳到面前。把支齐吓了一跳。
一看。不是别人,是阿布。
阿布刚从水里出来,头发还在滴着水。
身上只套了件衬衫。里边什么都没有穿。身上的水珠,把衬衫弄湿了。软绵的衬衫贴住了身子,把身子的形态,完全显了出来。
支齐愣了一下。
平常穿着有些肥大的军装,看不出身子样子来。觉得阿布也就是比别的女兵丰圆些。没有想到阿布会是那么的不一样,整个身子凹下去的地方和凸起来的地方,像山峰和山谷一样起伏分明。
实在有点太意外了。支齐不但愣了一下,一颗心似乎跟着跳得有些不正常了。支齐很少这样过,说句不好听话,光着身子的女人他也见过不少。但好像都没有能让他这个样过。
看到阿布笑着朝他说着什么,支齐赶紧让目光从阿布身上挪开了一些。
阿布朝着支齐竖起大姆指,阿布说,你可真了不起。
支齐有点不明白阿布的话,朝着阿布摇摇头。
阿布说,我们姐妹都说你了不起。
支齐说,为什么这样说?
阿布说,要是换别的男人,他们可不会这么老实。
支齐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5、
说过几天要来看大家,只过了三天,盘砣就来了。不是怕大家说他说话不算数。是心里真的想来。别的地方,别的事,别的工作,也很重要。也在等盘砣去检查,去指导,去解决。盘砣也去,只是盘砣人去了,心却在另一个地方,在另一个事上。地方是大草滩,事是烧荒。
骑到马上,想起了阿布让他办的事。让马拐了个弯,先去了食堂。让炊事班长拿了一串辣椒。一看拿来的辣椒是青辣椒,是新鲜的。盘砣让重拿,说要晒干的,红红的那种。
一大串红色的干辣椒,挂在马鞍子上,和一支步枪一起,随着马的节奏晃动着。
穿过场部和营地,好多人看见了,觉得怪。不明白盘场长去大草滩,为什么要带着一大串红色的干辣椒。
别的人不明白。大草滩上的人明白。看到盘砣的马走过来,看到马上的红辣椒。大家全去看阿布,说,阿布你可真厉害,连场长都能使唤了,让场长给你带好吃的。
说真的,阿布那天,也就是说说。说过了,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辣椒虽然辣,虽然香,可实在太小。小得不是个事。没想到盘砣真的把它当了个事。真的带了那么大串红辣椒。
盘砣骑着马走过来,别人站在那里等马走过来。只有阿布跑着迎上去。
从盘砣手里接过红辣椒时,阿布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说,场长,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了。
盘砣来了,先不问别的,先问大家吃肉了没有。大家说,两天没吃了。盘砣马上说,这可不行。干这么重的活,不吃肉可不行。说完,喊上支齐,就骑上马往草滩上跑。
看着去打猎,其实不全是打猎。好多工作,骑在马上就说了。
问支齐情况怎么样。
支齐说,草太密,打起来很费劲。
盘砣说,地好,才能长出这样的草。
支齐说,这样打下去,可能半年打不完,要打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