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喜欢蓝色的尾花,她的阳台上有很多盆价值千金的鸢尾。她懂得蓝色鸢尾暗示着赞赏对方素雅大方或暗中仰慕;但很多时候,总也有人认为蓝色鸢尾是代表着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精致的美丽,却易碎且易逝。
碧落终于看到艾文种下的鸢尾,开出的蓝色花朵,“艾文,其实鸢尾花,预示着绝望的爱,可偏偏鸢尾代表着使人生更美好。”
给鸢尾花浇饱水,艾文笑面如花地回头看她,“落姐,你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仙人掌呢。”
画面忽然回到她摔下舞台后躺在医院的那个黑白画面,吴凡站在病房的窗台前,给天堂鸟浇了水,掏白帕子擦干净手上残留的水迹。“阿落,你当然不能做天堂鸟。我想要你做的不多。我不奢望你能变成一株木棉,你能做仙人掌,那也是好的。”
果然她如他所愿,变成了一株仙人掌了吗?
碧落走了神,艾文拉她坐到藤椅上,给她倒了一杯茶,“落姐,我听很多人都说,其实那些越是看上去自信、大方、洒脱、硬朗的女子,其实她的内心越软弱。正是因为内心太过柔软,所以才会用一个强大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吧?她们就像我们看到的仙人掌一样,看上去皮厚厚的,又扎手,其实里边却是水一样的内心。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子,都是水做的骨肉。伪装得久了,有时候她们自己都忘了自己其实只是个女子,其实也会那么软弱。”
碧落笑着说,“怎么变得像是知心姐姐在开茶话会一样了?”
艾文以为碧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轻轻嗅了嗅茶水,真香。“落姐,我一直都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什么背景,没有遇到什么贵人,也没有读什么特别好学校。但我总是和自己说,这些都不碍事。关键是,我决心要走哪一条路,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准备怎样对不好的自己说再见。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只要我一路向前走,并且相信自己的梦想还在一直坚持。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向全世界证明,找到我想要的尊严!那时候刚开始打拼,在很难的时候想要打个电话给妈咪撒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不想让她担心。
突然把她找来,看了开的那么好的蓝色鸢尾花,然后又和她说了这么多怅然若失的话,艾文也不是她所认得的样子了吗?
碧落听后,低眉喃喃,“所以,时光是这个天地万物间,最可怕的东西了。”
何许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愿望很强烈地想见碧落一面,没多想就拨通她的电话。
碧落像平常一样前往电视台准备日常的工作,“何许,你已经在机场候机了吗?”
一接通就是问他这句话,何许想听的不是这些。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何许不想对碧落有任何的隐瞒,“碧落,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碧落听出何许失落的语气,把车停在路边,“可以啊。”
何许听见碧落轻轻的笑声,真想丢失开口问的勇气,还是先把今天的事情和她说,“刚才我见到吴台长了。”
这个世界上,姓吴的人很多,可碧落知道只有那么一个成功的吴凡,被人叫做吴台长。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她还是笑着,“他和你说了什么吗?”
果然是聪明无双的女子,何许闷声答应着,“嗯,吴台长说他以碧落经纪人的身份拜托我,节目结束后不要再靠近你了。”
吴凡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们的关系?他是笃定了她和何许没有以后吗?碧落微微抿起嘴,声音听上去却还是笑着的,“何许。”
何许完全没有了平时她所熟悉的样子,他见到吴凡时,会感到很惊慌吧?会不知所措吗?却还是这么轻描淡写地和她说起这样的见面。
他问她,“碧落,对不起。碧落,我们会有以后吗?”
碧落还是喜欢看见何许孩子气的笑颜,藏在毛呢帽下亮晶晶的眼。哪怕现在看不见何许,她也知道他的心有余悸。
这样的问题,她没有想过。听何许这么问,她才恍然醒悟,原来他们才刚刚在一起的吗?怎么感觉好像过了很久一样。
呼吸声都是刻意压低了,何许在等碧落的回答,他觉得他堵着气问着,而碧落居然也就那么顺着他答了。“嗯,要是我们没有以后了的话……我希望,何许可以找到你想要用一生去好好对待的人;我希望,她是可以在你难过时陪你聊天的人;是可以在你沮丧时呆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的人;是在你生病或脆弱时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人。何许我,真心的祈祷着,你可以找到这样的人。而我……”
回答这样尖酸的问题时,碧落的口气居然还是带着笑。即使是他假设的,但是那么多的希望里,碧落都没有提及她自己。
吴凡说的没错,碧落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他想要下很大的决心问她,“那你呢?会怎样?”这个问题,却还是没有问。
何许忍着不追问,没想到碧落竟就真的不再往下说了,她想着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
说不上算不算是挫败的感觉朝他袭来,何许想着,他就这么忍着不要追问她了吧。他想看看如果他不问她,如果他不开口,那么她是不是会忍不住和他讨饶。然后笑着对他说,这些话,都是逗他的。
碧落说完真的没有再开口了,也没有挂掉电话,她没来由地为吴凡找何许这件事感到抱歉。
没想到终于还是只有何许忍不住,闷闷地接了句,“而你,就会和别的人一起,去过你曾和我描绘过的生活了。”
何许看不见,她在听他说起这些不好听的话时低下头去。
听到何许说这样的话,碧落重新抬头看方向盘,真想伸手推推何许的脑袋,声音透着细细的笑意说了声,“傻瓜。”
碧落说他是傻瓜呢,何许心里堵得慌,注定他没办法与她一起了吗?注定他们没有以后了吗?
就在他以为碧落要结束这通电话了,碧落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变得无奈,“何许啊,其实,每个人生来都是在赌博。只有我们这样不死心的痴人,才会咬牙一个人默默坚持着,直到最后输得溃不成军。何许,如果到头来,我面目全非地滞留这世间一副森森白骨,你还会记得我吗?”
何许张张嘴,竟然真的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话,来接碧落这段话。所以他听她的声音缓缓通过听筒传来,“所以何许,从现在开始,换我来靠近你吧。”
这样的话,算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吗?何许听碧落这么说,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这么说来,碧落是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碧落出现在吴凡面前时,他和Vivian在令人望而却步的珠宝店里挑选戒指。
Vivian很熟络地和碧落打招呼,碧落没有对她露出任何要跟吴凡兴师问罪的态度,带笑对她打了招呼,“Vivian小姐,我有事情要找吴台商量,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凡把碧落跟Vivian征询赞同这样的做法,看做一个笑话。勾嘴轻拍Vivian拿着一枚戒指的手背,跟在碧落身后出去。
到了高高的看台上,视野开阔得把高楼大厦隔开的天际线看得清清楚楚。“台里不是很多事要忙,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碧落背对着吴凡看残缺不全的天际线,忽然泛出一种这个城市的天空这么不完整的想法。“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我参演的《之子于归》节目收视率高过《似是故人来》,以后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跟什么人在一起,你都不会管束。”
她是在提醒他安排的那一期新婚宴客,因为各路人气明星的参演,仅此一次收视率超过《似是故人来》的那一个百分点吗?
他当然记得他说过这样的话,她都没忘记,他怎么会忘记?吴凡嘴角扬起,“阿落,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何许了。‘碧落知何许’这样的话,不过是骗骗观众眼泪的一种手段罢了。你却要为了他,跑来和我谈条件了吗?”
碧落哪里是想要和他谈条件,回身问他,“我只问你,这些话还当不当真?因为我也想要,和何许在一起。”
吴凡看见碧落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何许在节目里给他套上的白芨戒指,他低眼看他的左手中指上刚才Vivian给他试戴的订婚戒指。他并不说破,这个戒指还是他亲手交给节目组,让何许给她戴上的。
到头来,他终于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如果你是为了我和Vivian订婚赌气,想要同何许在一起的话,我想你现在说的话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那么今天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
碧落从没有正面冲撞过吴凡,现在他说的话在她听来真是刻薄,一直压制的情感,仿佛在吴凡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后,终于等到了一个宣泄口。她终于禁不住地浑身颤抖,伸开手抓住看台的栏杆,巴不得咬碎银牙。“你胡说!”
吴凡说的话冰冷如故,“阿落,你不要喜欢他了。就算你现在喜欢他,明年的这个时候,也许你就不再那么喜欢他了。”
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吴凡点到为止。不想过多地和碧落独处,他不敢保证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对她的情感,视而不见。
碧落终于松开紧紧抓住栏杆的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她对他的感情,压低声音冲吴凡的背影竭力喊,“吴凡!”
她从不叫他的名字,也没有机会连名带姓地称呼过他,吴凡一愣,本能地转身去看碧落。
是觉得羞辱吗?吴凡看她脸色泛白,冲口喊出的这声呼唤,似乎注入了太多的勇气。
吴凡站在他对面的不远处,并不往回走,只盯着他苍白的脸色看,“吴凡,你看我这笨拙的模样,瞧我这小心翼翼的嘴脸,再看看我难自控对你的所有妄想和清晰的自知之明。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在嘲笑我做困兽之斗吗?”
终于看清他的为人了吗?吴凡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不再站着不动,“阿落,我从未给过你绝境,你也无需抵抗挣扎。困兽吗?那我期盼你重回山林的那一天。我希望你知道,何许不会只属于你。他想要的,会因为你们在一起而被拖累。”
说完吴凡转身走了,他笃定,碧落不舍得放弃这份主持人事业,就像他笃定何许不想舍弃他的艺人身份一样。
继续挑选戒指的时候,Vivian明眸动人地问吴凡,“为什么是我?”
吴凡伸手包住她的手,轻轻握在手里,目光落在那颗闪闪发光的钻戒上。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却清楚地落进她的耳朵里,一字不落,“如果不是阿落,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
他知道,听到碧落对他绝望地说出那些话,他就知道,时间已经原谅了那些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