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了然。与其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我死,不如给他一个期望。”
“如何给?”方直低声问道。
“我会留书一封给他,必然让他不会至此意志消弭。”百里初雪轻描淡写道。
“容我想想。”方直道。
“最迟明日,我必须离开,否则以巽之力,多留一日,离开便会多一份艰难。”百里初雪话中带着一丝急切。
方直的凤目幽幽的看了百里初雪一眼,而后颔首:“好,王妃!我应你,明日你在此等我便是。
”
“多谢你!方直。”百里初雪感激地道。要他对一直以兄弟相称的银巽撒这个弥天大谎,终究是难为他了。只是,如此,也只有他能帮她了。
“我不过是为了王爷。”方直丢下一句话,又深深的看了百里初雪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方直走的潇洒,可是内心却是焦灼的。在他心中没有什么比银巽更重要,自他第一次见到银巽后,他便与银巽形影不离,他希望银巽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也甘愿为银巽做尽一切。
只因他是他方直最敬重,最重要的人。
最初他是不理解银巽怎么突然间对百里初雪的态度那么大的改变,在他而言百里初雪只便是褒姒妹喜那类存在,所以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许提防百里初雪的。
可是经历了一切,尤其是将银巽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的他,渐渐的明白,银巽不能没有百里初雪。
而如今情势又有所不同,百里初雪自己下的诊,他相信这必然是事实。他也相信他的王爷绝对无法承受得起这个打击。而且,他同样赞同百里初雪的作法,只有这样,才是对银巽最好的结果。
然而,他又不得不想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这个方法必然只能瞒得一时,瞒不了一世,若是数年以后,银巽得知真相,又将会掀起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怕是连他自己也不能幸免。
一路沉思着,方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摄政王府。站在摄政王府大门前,方直第一次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欲走。
“方大人。”就在方直转过身,准备朝着自己的府邸而去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住。
这个声音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安世平,于是转身看着已经走到他跟前的安世平低声唤了一声
:“安景侯。”
“方大人为何不进去?”安世平疑问着,而后又叹道,“我们快进去吧,玄武玄真都已经去了
,今儿王妃愣是没有出现,你是没有看到方才王爷在刑场上的脸色,我现在想起都害怕。害怕他一气之下, 君记的人都砍了。”
安世平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府内走,方直也不由自主的一边听着安世平说,一边跟着他走。两人就这样一个不停的说着,一个静静的听着,在管家的带领下走到了银巽的书房,在楼下就看到玄真和玄武。
这二人正仰着脖子看着高楼上那一抹茕茕孑立的白影。
“方大哥,安公子。”玄真听到脚步声先转过头看向二人。
“方大哥,你快上去劝劝王爷吧!”玄真看到方直如同看到救星一般,急忙道,“我和玄武一
上去,就被王爷那眼神,看得浑身发抖。”
方直看了两人一眼,二话没有说,足尖一点,身子一旋,几个闪身间便站在了臧楼的屋顶。抬眼看着侧身而坐的银巽。
彼时已近黄昏,夕阳的光洒下,在琉璃瓦上镀了一层金,银巽就那样静静的坐在屋顶上,他的背后是雕龙如飞的檐角。一袭白衣被霞光染成淡淡的金色,然而在温热的余晖中,他却由骨子的透出一股冷,这股冷好似能将所有靠近他的人凝结成冰。
“王爷……”
“我想一人静静。”清润的声音淡的如同白水,听不出起伏。
方直听了只是跨出的脚步微微的一顿,然而却没有怯步,而是依然落下步子,缓缓的靠近银巽
,在银巽不远处随意的坐下,而后眯起眼,看向半挂在西山的落日,静静的也没有开口。
轻风涤荡着,杨柳的枝条飞扬着,两个绝世无双的男子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高楼,然而他们的目光没有眼底的矮矮楼阁,也没有远处无限美好的日暮。一个漆黑幽深的凤目没有丝毫的波澜,让人看不透他沉默的背后是喜是怒;一个幽深的凤目却有些茫然,空落落的看着一处,却又是溟濛的一片,不知神归何处。
“王爷,也许王妃她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直独有的带着一丝丝的慵懒的声音,随着轻抚的风,飘过银巽的耳,却没
有让他有丝毫反应。
“王爷,王妃的心……你真的懂么?”方直没有在意银巽置若罔闻的态度,而是沉吟了片刻后
又道。
银巽的身子在有一阵轻风中微微的一颤,却仍旧没有说话。直到夕阳最后的一道光晕也消失在地平线,天色渐暗,他清润的声音才在欲黑的夜中传来:“也许我以为我懂了,可如今又不懂了。”
“王爷,也许这就是王妃自己的选择,你既爱她,便成全她吧!”银巽侧过头,看着夜风中衣袂
飘飘如谪仙的银巽,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的心很沉,好似被什么重重的压着。
“我若能成全,当日便不会差人到白水崖将那休书夺回。更不会绑她在身边。”银巽转动着手中的白玉笛,视线收回,落在玉笛上。
“王爷……”方直挣扎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若是王妃身患不治之症,即将命不久矣,你当
如何?”
“生,同在;死,共赴。”银巽的声音轻而缓,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只因那是不用思考,有心而
发的答案。
“若是她就这般躲着你一生一世,你又当如何?”方直眼中闪过一缕复杂的光,再度问道。
“有生之年,便是翻遍天涯海角每一寸土地,我都要找到她,否则死亦不能瞑目。”轻轻淡淡的语气中有着难以撼动的坚韧。
“王爷……”
“方直,回去吧!”银巽打断方直的话,淡淡的下着逐客令,缓缓的将白玉笛横于唇边。
幽幽的笛声缓缓的流泻而下,那样如泣如诉中充满着无尽的思念,恰似那看不透的夜色般无边。层层的思念中有参杂着苍凉,如同失去爱侣的比翼鸟,有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残殇。
方直听着,心口兀自泛起一阵阵的疼;他从未见到这样的银巽,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银巽。
为情所苦,为情所困;素来是为他所看不起的。可是这一刻,看着这样没有颓废却胜过无数消弭的情感,他突然觉得这世间,失去心爱之人才是最大的悲苦。
这一刻他犹豫了,他人生第一次迷茫了!
他到底要如何做?
要如何做,才是对他王爷最好的?
翌日,百里初雪早早的便在相约之处等候,而方直也准时的出现。站在杨柳飘荡的绿湖边,百里初雪幽幽的回首看了远方烟波浩渺一眼,目光透过晨雾望穿那眷恋的一角。
凝视了许久,那悠远而又清淡的目光带着清冷的诀别,最后不再留恋,转身上车。
“少宫主,已经到了西湘街,您……再好好想想可好?”小绯看着城门一点点的近在眼前,心头越发的焦灼,撩开车帘的一角,向外面看了一眼,而后转头对着面无表情的百里初雪小声说道。
百里初雪坐在车上,半靠着,身上盖着薄被,一直低着头,抚摸着怀中的雪耳。听到小绯的话,淡淡的开口道:“我心意已决。”
“少宫主!”小绯闻言更加的急,于是劝道,“少宫主,您这样一走,宫主要怎么办?碧水小姐该多伤心啊!?王爷要情何以堪,而且……”
“你若想留下,我可以让方直将你送回幽冥宫。”百里初雪没有耐心的听完小绯的唠叨,便声无起伏的打断。
“少宫主……”
小绯还想再接着说,可是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百里初雪的目光闪过一丝疑惑,感受到四周太过安静,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让她既担忧又隐隐中夹着点点的期待与恐惧的复杂情绪。
“摄政王殿下?”小绯不解马车为何突然停下,掀开窗帘,淡淡的眺望,发现已经出了城门,在离城门不愿的郊外,于是询问的低呼了一声,然而没有得到回答,小绯心中一阵狐疑,便小小的掀开了车帘,未免冷风吹进了,一下子钻了出去,“……王爷……”
小绯的话轻轻随着掀起的帘脚飘了进来,百里初雪的心在那一刻有瞬间的停止跳动。因为她知道普天之下能不发一言便让小绯语不成调,满含惧意的唯有一个人,那便是--银巽。
他,终究还是来了。
然而百里初雪却没有动,她坐在马车上。心乱如麻,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也不知道一帘之隔的他会是怎样的怒,怎样的恨!
怒她的冷血,恨她的绝情!?
她甚至害怕掀开车帘去看他,害怕看到他眼中有恨。
“初雪,你还要避而不见么?”清润的声音清淡的如冬天化开的雪,含着一种透心的沁冷。
这样的语调,没有责备,没有愤怒,没有情绪,唯有读不懂的冷。让百里初雪的心再一次颤动,抓着薄被的手又不由自主的紧了几分,瘦如骨皮的手指已经好似变成了森森白骨。
百里初雪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的带着点点颤抖伸手将车帘一点点的掀开,慢慢的露出一片雪色无暇,华贵无比的一小片衣角。随着车帘的卷起,那顷长的身影一点点的出现在她水眸中。
当他如玉的容颜上那一双漆黑幽深的如同春日寒潭般深不可测有冷烟缭绕的凤目倒映在她的眼瞳中时,百里初雪心梦然间狠狠的一阵抽痛。
他,瘦了!
这是百里初雪脑中唯一滑过的三个字。他瘦弱的那般明显,明显的甚至不亚于中了蛊毒的自己。
“初雪,你的心好狠。”陈述的语调没有责备也没有恼恨。
百里初雪原本盈在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看着依然那样清雅出尘,如玉似仙的他,没有血色的唇瓣颤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