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时镇再见到姜暮烟的时候，发现她眼睛有些肿。
没休息好吗？还是哭了呢？
姜暮烟也不说话，有意地不看柳时镇。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在姜暮烟看来，却轻浮无比。
这样更好，省了他的事。
接下来的几天，姜暮烟的生活十分规律，一成不变。
起床，吃他送来的早饭，去闵润基的研究室坐一天，回到房间吃晚饭，然后睡觉。
姜暮烟几乎变成了哑巴。
“哦，忘了告诉你，今天不用来找我。”闵润基的目光扫过已经到了门口的柳时镇，只对姜暮烟抱歉地笑笑。
姜暮烟冷冷地看了一眼闵润基，没有说话。
“为什么？”柳时镇倒感到有些不对劲。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研究是不会无故中断的。
“没什么。”闵润基又恢复了冰冷的语气，说罢便径直离开了。
在两个冷若冰霜的男人旁边，姜暮烟感觉自己就像在冰窖里一样。
不知为什么，柳时镇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平常总是会在走廊里看到的红桃K和方块J，今天好像都不在。
“你自己回去。”柳时镇回头看看姜暮烟，尽量随意地嘱咐了一句，便抬脚跟上闵润基。
姜暮烟依旧没有说话，看他走远后，自己走回了房间。
姜暮烟并不想抓住这个机会逃跑，因为在她身边盯着她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闵润基走进了一个房间，关上了门。
是小鬼的房间。
柳时镇见状停下脚步，站在门边，仔细地听着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您这次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闵润基的声音。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梅花J的事？”红桃K的语气有些嘲讽。
我的事？
柳时镇的心里一惊。
既然要商量他的事，那为什么不让他参与呢？
房间里还有方块J和小鬼。
“红桃K说的没错，”方块J有些得意地踱步到红桃K旁边，却被红桃K躲开了，他这次倒没有生气，接着说，“我一直担心梅花J的身份是否可靠。”
“怎么，你难道觉得我带来的人不可信吗？”红桃K不满地挑起了眉。
方块J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来电脑前。
“这是……”闵润基看着电脑显示屏，微微蹙眉。
这是一份档案。
所属部门：大韩民国陆军特战司令部
军衔：大尉
姓名——
柳时镇
旁边，是他醒目的照片。
“如果之前都是我主观臆断的话，那这个，算是证据了吧？”
一听此话，一直没有说话的小鬼也偏过头来看了一眼显示屏。
“这不是在职军人档案，上面写了死亡时间，”闵润基指指屏幕。
“没错。如果梅花J是军方派来的卧底的话，那这份死亡证明就是有意开出来的，当然就能说得通了。”
“死亡时间是2015年1月。也就是说这个叫……‘柳时镇’的，已经死了快一年半，但是梅花J刚刚和我们共事两个多月。所以如果这份档案是军方刻意而为之的话，那中间剩下的一年多怎么解释？”红桃K毫不留情地提出质疑。
方块J摇了摇头：“连死亡档案都开得出来，日期还不能伪造吗？”
果然。
从开始卧底以来，柳时镇一直觉得方块J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而且这敌意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和红桃K的私交更近而已。
这样看来，方块J早就开始怀疑自己了，而且已经把自己的过去调查得非常透彻。
那这么说，姜暮烟，也是他用来试探自己的工具。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不能确定他的卧底身份，小鬼的疑心也会随着日后的相处越来越大，再加上方块J的煽风点火，自己漏出的破绽也会越来越多。
所以，务必要马上消除小鬼对自己的疑虑。
不然的话，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柳时镇权衡好利害，心下一横，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人看见他，都吃惊不小。
“对不起。”柳时镇撞上小鬼责问的眼神，恭顺地低下头，“我刚听到了，方块J怀疑我是军方派来的卧底？”
“难道不是吗？”方块J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柳时镇xi？”
“是不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柳时镇不甘示弱地回敬一个嘲讽的笑，说罢走到电脑前。
“不要说这份档案是假的哦，这可是我找人黑进军网查到的。”方块J斜眼看着柳时镇，玩味地笑着。
他说得没错。
更何况，事到如今，再质疑档案的真实性，已经毫无用处。所以当下只能让小鬼相信，自己和档案上的人毫无关系。
“凭这个，就要证明我是军方的卧底，未免太过草率了。”柳时镇抬起头，“因为档案上的人，不是我。”
方块J闻言轻蔑地一笑，又轻点几下鼠标。
显示器上出现的，是姜暮烟房间内的录像。
这几天，他和姜暮烟的相处，必定也都囊括在内。
“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叫‘姜暮烟’的女人，是柳时镇的女友。就凭她对梅花J的态度，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可纯属是姜暮烟在靠近梅花J，梅花J一直在拒绝，不是吗？”闵润基看看视频，指出自己的观点。
柳时镇背后阵阵发凉。
如果之前自己稍稍放松警惕，现在，一定会必死无疑。
“那天晚上，我去找梅花J吃饭的时候，那个医生亲口说了‘你不是他’之类的话，这录像里为什么没有？”红桃K道，“难道你只截取了对梅花J不利的部分吗？”
方块J面对红桃K的质疑，一时语塞。
“你想跟红桃K交往，但一直得不到她的同意，而她又跟我来往密切。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存心要报复我吧？”柳时镇见状，马上抓住机会反击。
“是这样吗？”小鬼闻言质问道。
“我确实一直仰慕红桃K，但是我今天拿出的都是真凭实据！”方块J有些慌乱，也有些恼怒。
很好，就是这样。
小鬼已经对方块J产生了质疑，加之方块J已经有些自乱阵脚，现在的状况，对柳时镇来说，相对有利。
“真凭实据？”柳时镇冷笑了一声，“我说了，档案上的人，不是我。”
“是不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方块J学了柳时镇的话，接着对旁边的手下吩咐，“你，去把那个医生找来。”
柳时镇的心头一紧。
所有人都看向柳时镇，尤其是方块J，更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些许的焦急。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姜暮烟被人推搡着进了房间。
她不知道，这些人找自己来的用意何在。
但她知道，如果没事的话，没有人会在意她，更没人会大费周章把她叫到这来。
她环视房间，发现他也在。
他正在看着她。
但他的眼神，好像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了。
虽说平日里的冷冽，丝毫没有改变，姜暮烟也已经把这当作常态。但其他的，轻蔑、嘲讽、轻浮，都不在了。
关心、同情之类的，更加没有了。
她难以理解他眼中的深意。
也许他现在的眼神，用“空洞”这个词更能概括吧。
但这样的眼神，比起以往，更让她毛骨悚然。
“如果你要证明的话，”方块J慢慢走进柳时镇，抽出腰间的手枪。
柳时镇死死盯着方块J的手。
方块J突然笑了，接着调转了枪口，把枪柄递到柳时镇面前，目光向姜暮烟的方向扫了一眼：“杀了她。”
姜暮烟打了一个寒颤。
她没太明白，眼前发生的，到底是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柳时镇从刚才就预想到了这个局面。
他看了一眼姜暮烟。
姜暮烟也在看着他。
他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不敢吗？还是实在不想伤害她呢？”方块J缓步走到姜暮烟面前，“没关系，你不敢的话，我来。”
姜暮烟感觉到自己的头接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眼泪，一瞬间不自制地落下。
说不怕，是假的。
再坚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怕的吧。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在颤抖。
姜暮烟你，真懦弱啊。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为什么还会这么怕。
甚至，比第一次还要怕。
因为那时候，有他在她身后。
因为那时候，她坚信，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自己；不管怎样，他都会拼上一切，保护自己。
但现在，她的身后，还有谁呢？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吧。
姜暮烟的人生，就这样结束吧。
柳时镇插在口袋里的手死死握紧。
“住手。”
他刚刚要这样说了。
但声音，却是另一个人发出的。
“仅仅是为了试探梅花J，就要杀一个无辜的女人吗？”闵润基走到方块J身侧，扳下了他的枪口，“这些天，姜医生对我的帮助很大，研究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你现在，却要杀了她吗？”
姜暮烟有些惊讶地看向闵润基。她没想到，这种关键时刻，居然是他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这个医生，对你的帮助很大吗？”小鬼闻言问闵润基道。
“是，因为姜医生，研究顺利了很多。”没等方块J反应，闵润基又出言质问道，“当初你说，因为我的研究迟迟没有进展，所以为了帮我，给我找了一个助手。但现在看来，你早有打算，要置梅花J于死地。而找来姜医生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帮我，而是早有预谋，要把她作为实验梅花J的工具吗？”
闵润基这一问，让方块J吃惊不小。姜暮烟和闵润基见面的那一天，他没在场，所以不知道两个人的故交，自然也是没有人告诉他。以至于他还在奇怪，平时不问尘世的黑桃Q，这次怎么这样反常。
闵润基虽比红桃K低一级，但在小鬼心里的分量却比她要重。所以不管什么事，只要闵润基一发话，小鬼基本都会采纳。
方块J被这么一问，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待他再抬起头时，又正撞上小鬼凌厉的目光。
柳时镇见状，凝重地对小鬼道：“难道您也觉得，我的忠诚，要靠区区一个女人来证明吗？”
小鬼看看他，没有说话。
“看来，您已经不信任我了。”
柳时镇悲凉地笑了笑，从腰间抽出手枪。
“如果这样的话，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吧。”
说着，他把枪口顶在了自己头上。
“只有我死，您才能相信我吧。”
……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