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形象地教好这节课,这位老师特意从学校找来了一面闲置的大镜子,辅助学生理解。课讲完之后,镜子仍立在教室的西墙上,正面对着第四组的同学。第四组纪律全班最差,可说来也怪,自从有了那面镜子之后,他们像中了魔法一样,一下子变得规规矩矩了,数学老师十分惊讶。不久,英语公开课安排在这间教室,这位数学老师也列席旁听,一会儿,因为不知所云就满脸倦意,哈欠连天了。这时他看到了镜中那萎靡不振的自己,深感形象不雅,只得打起精神端正坐好。他还发现,听课时总喜欢无所顾忌地评价别人的李老师,今天也出奇地安静。于是他突然悟到第四组进步的秘密了:是“镜子先生”让他们看到了“丑陋”的自己!此后,老师在黑板左右两侧的墙上各安了一面镜子。从此以后,同学们仪容整齐,上课认真、安静——班风在“镜子先生”的“无声”教育下大大改观。
以镜为师,在教室之内,也在教室之外。据说张伯苓先生特意在天津南开中学东楼过道中立一面一人高的大镜子,上面镌刻着张伯苓请严范孙书写的四十字:“面必净,发必理,衣必整,纽必结。头容正,肩容平,胸容宽,背容直。气象:勿傲、勿暴、勿怠。颜色:宜和、宜静、宜庄。”(《南开四十年校庆纪念特刊》)此即闻名中外的“四十字镜箴”。南开学生出入校门,常在镜子前照镜子,正仪容,理装束,久而久之,就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以至于他们走在街上,即便没有佩戴校徽,大家也都可以看出这是南开的学生。当时有人评论:“南开学校乃一极有精神之学校……学生均甚活泼而眉宇间有一种文雅之态度。”(《教育杂志》第7卷,第6期)“四十字镜箴”不仅在国内流传开来,甚至还引起外国教育管理者们的关注。当年美国哈佛大学校长伊利奥博士来南开学校参观,感觉学生们的精神仪态与其他学校很有不同,就特意询问校长张伯苓其中的原因。张校长颇为自豪地将伊利奥博士带到了镜子旁边,并将镜子上的“40字箴言”一一加以翻译和解释,伊利奥博士听后大加赞叹。他返回美国之后,特意将这个箴言告诉他人。美国罗氏基金会还特意派人来南开将镜上的箴言拍摄下来,寄回美国,刊诸报端,加以传扬。1916年,周恩来在南开《校风》报上发表了一则通讯:“我校事务室前所悬之大镜及上列格言,原为资警励全校师生之用。前次美人白崔克博士(Dr.Buttrick)来校参观时,睹之甚以为善。今格瑞里先生(Mr.Greene)致函校长索斯镜之摄影,并请将格言译作英文,同行寄去以为纪念,藉俟归美时,公之彼邦人士。”(《南开校风》,第26期)
一个人不仅不能直接看到自己的外在形象,就是较为抽象的对自我的准确认识,也需要通过他人的“反射式评价”来完成。从这种意义上说,一切具有反射、映照、借鉴功能的事物都可以称之为“镜”。这两种具体和抽象的“镜子”,前者亦可称为狭义上的镜子,后者为广义的镜子。公元642年,宰相魏征卒,唐太宗亲临恸哭,追思不已。其后,唐太宗上朝,常念及魏征在世时的犯颜谏诤,对左右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镜矣!”这就是著名的“三镜说”,这里所谓的“镜”,就是广义上的。唐太宗之所以成为明君、圣主,恐怕与他善于以古为镜和以人为镜有关。唐太宗若要看清楚自己,必须通过魏征这面“镜子”;一个人要清楚地了解自己,必须通过他人这面“镜子”。
社会心理学把这种广义上的“镜子”现象称为“镜像自我”(The Self in Glass Looking)或“镜中我”(The Looking Glass Self)。
“镜像自我”是法国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Jacques Lacan)提出的概念。实际上,法国心理学家亨利·瓦隆首次提出了“镜像”这一观念。但是,拉康从精神分析的角度重新解释了它。1936年,拉康在第14届“国际精神分析协会”年会上提出了他的“镜像阶段”理论;1949年在第16届年会上,他将上述论文修改后再次提出,标题为《精神分析经验中揭示的作为我的机能的形式因素的镜像阶段》。在《“我”之功能形成的镜像阶段》一文中,拉康指出“镜像阶段”通常是发生在婴儿出生后6个月到18个月之间的一段经历,在婴儿6个月到18个月之间,虽然婴儿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身体的活动,但是,婴儿已经能够初步想象自己是一个同一的和自控的实体。儿童在一面镜子面前发现了自己。他停下来,因镜子的反映而发笑,而且寻找拿镜子的人。他注视他的母亲或父亲,然后再次注意他自己。由于这个必然发生的阶段,儿童必定和他的母亲的身体分开(即断奶),而且必定能够发现并看见他人。也就是说,他必定能感到他和一个他者的分离,而且必定开始获得一个自我身份的认同。此外,“镜像阶段”的观念把黑猩猩和婴儿进行对比发现:黑猩猩和婴儿对他们在镜中形象的反应有所不同。黑猩猩能够区别出像它那样行动的物体,但是,一旦它形成这个观念,它就会牢记这个东西;相反,婴儿看到了形象的运动和他自己身体的运动之间的关系。
“镜中我”这一概念是美国社会学家C.H.库利在《社会组织》一书中提出的。库利认为,一个人的自我观念是在与其他人的交往过程中形成的,一个人对自己的认识是其他人关于自己看法的反映。人们总是在想别人对自己的评价之中形成了自我的观念。他说:“一个人对于自我有了某种明确的想象——即他有了某种想法——涌现在自己心中,一个人所具有的这种自我感觉是由取决于别人思想的、别人对于自己的态度所决定的。这种类型的社会我可以称作‘反射的自我’或曰‘镜中我’。”(《社会组织》)
库利的“镜中我”概念由三重含义构成:①我们所想象的我们在别人面前的形象,这是感觉阶段,是我们设想的、他人的感觉。②我们所想象的、别人对我们这种形象的评价,这是解释或定义的阶段,即我们想象的他人的判断。③由上述想象中产生的某种自我感觉。这是自我反映的阶段。库利指出,一个人对自我的认识,不是自己单独完成的,而是通过与他人的社会互动形成的,他人是反映自我的一面“镜子”,个人可以透过这面“镜子”认识和把握自己。他们想象着他人如何评价自己——从中获得自我的形象、自我的感觉、自我的态度。如同个人可以象征性的符号化环境一样,个人也可以象征性地将自己视为客体,在他人行为这面镜子中,看到自我的形象和感觉。自我是以群体为背景的,是在互动中产生的。库利还认为,所谓“镜中我”也是“社会我”,频繁的人际互动与传播活动是形成“镜中我”的主要途径。但是,群体作为参照之境,其重要性却有所不同,一些群体的重要性高于另一些群体,比较重要的对于形成自我感知和自我态度的群体通常有:亲密私人关系、初级小群体、同辈群体以及参照群体。
“反射性评价”(reflected appraisals)是“镜中我”的另一种称呼,也是指我们也可以通过别人对我们所做出的反应来认识自己。关于反射性评价有一个非常有趣的例子。美国心理学家鲍德温·卡尔曾招募了一些信奉天主教的学生来参加研究试验。在实验中,主试卡尔首先给被试呈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皱着眉的人。这个研究共有两种不同的实验条件:一是说照片上的人是教皇,二是说照片上是一个普通人。随后,主试者让参加实验的学生对自己的人格特征做出评价。结果发现,信奉天主教的人在看过皱着眉的教皇照片后,对自己的评价要远远比其他看到不知名人士照片的被试苛刻,也比看过同样照片的非天主教教徒做出的评价更为苛刻。可见,教皇皱眉的形象足以动摇这些信奉天主教学生心目中的自我形象。
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位联合国亲善大使去非洲的一个国家,回来后,他说那里的人的素质是全世界最低的:海关人员板着一张脸,计程车司机态度恶劣,餐厅侍者傲慢无礼,市民不耐烦而又充满敌意……后来,这位亲善大使无意间看到这样一段话:“世界是一面镜子,每个人都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这话对他触动很大,于是暗暗下定决心再去那个国家时,自己一定要脸上时时都挂着笑容。结果当他再次走进这个国家时,看不到任何板着脸的海关人员,看不到态度恶劣的计程车司机,更看不到傲慢无理的侍者……在那里,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大家都亲切友善。这位大使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改变别人态度最好的方法是改变自己,也就是社会心理学上所说的“镜中我”。那位联合国亲善大使就处在这个误区中,他带着“非洲人素质世界最差”的成见面对这个国家的人,必然板着脸,没有笑容,那么,他从他人这面“镜子”中看到的“我”,必然也是板着面孔、没有笑容;而当他读到了“世界(他人)是一面镜子,每个人都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的句子,决定先主动改变自己,之后情景就大不相同了——原先在“镜子”中板着脸的那个“我”充满了微笑。我们所生活的人际世界,实际上由不同的形形色色的“镜中我”组成;这个“镜中我”,你对他微笑,他就对你微笑;你对他皱眉,他就对你皱眉;你对他横眉怒目,他就对你怒目横眉……恰似每个人照镜子时所看到的那个“我”一样。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也就知道该如何去“照一照”他人这面“镜子”了。
五、何以解忧:分解与递减
生活中,每个人都会有不快乐和心情不好的时候,恰如阴晴圆缺之交替,但是如果风雨阴霾持续太久,那就是忧郁了。忧郁是大部分人都有的心理体验,但是当忧郁一直持续下去,愈来愈严重,以至于影响到人的正常生活时,就可称为忧郁症(depression)。临床上所说的忧郁症不仅是“情绪郁闷”,而是一种医学疾病,每年有上百万的人患上这种疾病。它不是一时的情绪低落,而可能会持续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具有极大的精神破坏性。忧郁症是一种无法抗拒或自己并不知道的消极感觉,它不分国际、性别、年龄,是一种最普遍的精神疾病。在人的一生中,有三个时期较易得忧郁症,即青春期的最后阶段、中年及退休后阶段、老年阶段。当代社会,社会转型加速,竞争加剧,工作压力加大,是忧郁症滋生、繁衍的理想温床。
一般情况下,忧郁症只有一些轻微征兆,如疲劳、失眠、肠胃不适、持续的头痛及背痛等,可能被误解为其他疾病。忧郁症患者说话少且音调低,速度慢,动作少且慢,严重时僵呆。据心理学家研究分析,如果一个人持续两个星期以上表现出以下五个或以上的症状,就需要就医或拜访心理健康专家:
(1)持续的悲伤、焦虑,或头脑空白。
(2)睡眠过少或过多。
(3)体重减轻,食欲减退。
(4)失去活动的快乐和兴趣。
(5)心神不宁或急躁不安。
(6)持续的对治疗无反应的躯体症状。
(7)注意力难以集中,记忆力下降,决策困难。
(8)疲劳或精神不振。
(9)感到内疚、无望或者自身毫无价值。
(10)出现自杀或死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