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该有一个根么?这个根是什么?是不是有些人在寻找的同时,有些人刚好失去了?
美嘉结婚了,感情有了归宿。她与这个世界与周遭生活有联系了。
豆豆仍在北京和一群北漂的年轻人一起,辛苦地为前程打拼。用她的话便是,他们所做的一切,归其根本是让他们看上去不像外来者,并在那里扎根生活下去,甚至,比当地人生活得还有水准和养分。
那么我呢?我的根在哪里?或者说,我与这个世界之间的必然联系在哪里?
我需要进入一段婚姻,通过一个男人组建一个家庭来证明我与这个世界是有联系的么?还是,我要继续寻找,直到找到那个“理想中的我”,我才会踏实坦然地肯定自己是在这生活中真实存在的?
我不是沈安年,他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和努力争取的前景。所以,他需要尽心去投入。我也不是钟犁,对于钟犁来说,目前的现状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算做“饱和状态”,总之,不会有什么糟糕的。所以,他可以这样看似闲情逸致地享受生活。时间对他们来说,或紧张、或充裕,总之,都是有用途和意义的。可是,对于眼下的我来说,我实在不知道时间对于我的意义是什么。
或许,这种质疑已经在我潜意识里蛰伏了多年。在我还在上中学的时候,我便经常渴望在某个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成了一块沉睡千年的鱼化石。
因为,我不知道生命和时间对我的意义是什么。它们使我成长、年轻、成熟甚至苍老。但除此之外呢?我们在这夹缝中不断完满自己又推翻之前的自己,不断得到和失去,有时候我们以为是对的,最后发现错了。有时我们以为错了,最后却又是对的。
那么,这些反复的意义又是什么?
自从地震之后,我发现自己的思维异常活跃缥缈起来,尤其是在夜晚。它们让我不能入睡,不能安眠,它们让我心浮气躁甚至焦虑苦闷。可是有一天,当我试了所有方式仍不能驱逐它们的时候,我开始学着接受和面对。
我把时间交给思考,有意义的、无意义的,反反复复,有时甚至是胡思乱想。我几乎每夜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我想过去、想未来,想我身边熟识的还有那些我从未企及的。很多时候,我会忘记自己是谁。
但你知道,我会想到沈安年。
曾经为我投奔千里又辗转迁徙的沈安年。与我聚散离合的沈安年。赠我欢喜疼痛的沈安年。
我还记得在很久以前,我诸多失眠的夜里,沈安年都会陪我发信息。我是神经系统异常敏感的女生,即便入睡,也经常会醒。有时会隔一两小时便醒一次,再睡,再醒,反反复复。
我便在我醒来的间歇给沈安年发信息,却没想到他会回给我。要知道,沈安年是那种躺下不到三分钟便能睡着的人。于是,我问他:“怎么还没睡?”
他说:“不是没睡,是知道你总醒。怕你醒来时一个人没意思,我特意掐着时间定了闹钟。”
这便是我的沈安年。
我爱过的、恨过的、怨过的男生,但在这一切情绪都走过一遍之后,我知道,我仍是忘不了他。其实,我从没想过在将近一年之后,他会突然找我。只因,他怕我在这场地震中遭遇不幸。他说他要到我身边来重新照顾我。
原来,他还是如此在意我。
原来,都是真的。
六月,公司组织集体出游,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赴阳朔。我捐献出了所有KFC的优惠券却不在此列,因为我在等待我的沈安年。
我从街头买来两把小茉莉,插在红色的玻璃杯子里。北方没有这种花,没想到这小花竟然有这么香。我在案上铺了藏蓝色的台布,还倒腾出一直没舍得开封的烛台。
我想此刻,你一定与我一样期待沈安年的出场吧,迫不及待。
可是,你要相信,其实没有人会比我更着急。不是么?
我买好了拖鞋、牙刷、杯子、毛巾……诸如此类,为沈安年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开始倒计时般地数日子。其间我打过几次电话给他,他语气偶尔是欢喜的,更多是不耐烦。为此,我们也吵了两次,我觉得自己实在委屈,他认定我不懂事。
然后,我们又吵架说就这样吧,他不要再来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可你知道,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之后的故事便都不会再有了。于是,在我们彼此挣扎熬过了一个多月后,在火车站的出站口,沈安年背着背包拉着行李箱终于出现了。
他的头发比之前短了好多,人也瘦了好多,皮肤还是白得让我嫉妒。他拉着行李箱微笑着朝我这边走,我得承认,片刻之间,恍如幻觉。我们已经分手将近一年了,此间未有半点联系,我兜兜转转经历那么多事情,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遥远得如同两个世界。
却没想,有一天,他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帮他提电脑包,然后他说:“你瘦了好多。”
我说:“你也是。”
之后,我们便打车回住处,一路沉默。我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什么,我在猜他想跟我说什么,但我猜不出来。
房间太热,我关了窗子开了空调。沈安年四周打量下环境说:“你倒还是像当初那么奢侈。”我说:“哪有?”便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给他。
我嘱咐他去洗澡,然后我窝在沙发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看书。沈安年出来后坐在我身边,我抬头看他,他把手抚在我脸上,他说:“脸色这么不好。”我没说什么只是笑笑,然后问他要不要吃苹果。却没想沈安年一把把我揽在怀里,说:“小绿,对不起,是我之前不好,才让你一个人吃这么多苦。”我想说哪有啊,根本没有的事儿,可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伏在沈安年胸前像个孩子似的哭,上气不接下气。
沈安年便轻声软语地安抚我,可我还是止不住抽泣。后来,他把我的脸扳过去,小心翼翼地给我擦泪水,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心疼,那种久违的心疼。
爱情是件奇妙的事情,是一种潜在的磁场,不是谁坐在谁身边,而是谁的心在谁那里。当我仰头看着沈安年的单眼皮时,我确信,我的心还在他那里,而他的心也在我这里。像很久之前说的那样,我们像一棵连体的树,拥抱在一起,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沈安年蜻蜓点水般地吻我的唇,然后是额头、脸颊、眼睛,最后又落到嘴巴上。我由着沈安年抱着,心底说不出的滋味,一边与他细细密密地接吻,一边眼泪刷刷地掉。我不知道我是太高兴还是太难过,庆幸一年之后我们还能重修旧好,遗憾这一年里我们竟然背道而驰地丢失了彼此。
所有的所有,都让人生疼。但爱情里的疼痛都带着甜蜜,这是爱情最为特别的地方。就像此刻,我单薄的衣衫在沈安年的掌心里一件件剥落,我蜷着身体睁着眼睛看着沈安年,幻想自己是一朵尚未绽开的莲花,幻想为了面前的年轻男子再度绽开。
当沈安年瞬间进入我的身体时,之前恍恍惚惚的情绪开始真实,我的爱情与我爱的人近在咫尺,我在他的眼里眉间都看得见自己。是了,爱情就该是这个样子,彼此能感应到心跳、呼吸,还有汗水。我望着沈安年,就那么一直不眨眼睛地望着,沈安年也这样望着我,时间仿似定格成缄默的画面,我们拥着自己的爱情和青春,然后再次感动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