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场悲欢离合就是一场闹剧
南国花开,生机盎然。喧闹的街道,明媚的阳光,一切是那么的清新。像睡久的孩子刚睁开惺忪的眼睛。我凭着小时候那点模糊残缺的记忆,辗转反侧摸到生我养我的南京。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的光阴。我已经长成茁壮少年。我不再是那个整天哭鼻子,单薄的小男孩。我有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坚韧。
张兰更是一个微妙帷幔需要男人呵护的女孩子,我对她不仅仅只是依恋,有着不可磨灭的情愫。我想要娶她,想要给她幸福。但是眼下,我还有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是我多年未曾完成的心愿。我写了封很长的信寄给张兰,我一定要找到失散多年的母亲,然后和爸爸团圆。
南京夫子庙重修。众多的建筑如雨后春笋般矗立,不再是那时候我记忆中的城市了。我在就近的咖啡厅找了工作,安顿好。业余花大量时间寻找。半年一无所获。
张兰不时的打来电话让我先回来,她打听到我爸爸所在的城市的工地了。我又匆匆往北飞。
下了火车。远远地就看见张兰和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向我挥手。这个男人是土生土长的新疆人,有着很好看的一双大眼睛。张兰给我介绍,这是她的新结交的男朋友,而我父亲的消息也是通过他所知道的。
周围的一切都黯淡下去了。我提不起高兴的劲头。心痛的就像匕首抵住咽喉,容不得你哽咽。张兰以为我病了,还像小时候那样用手去量我的额头。我第一次躲开了她的手。她有些惊慌。我说,走吧,我们回家。
一路上我都如寂静的冬眠。张兰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看得出她很爱这个男人。有着魅力的身材和气魄,让我也深深被他这种气质所折服。
男人的名字叫杰。是咯什第九工程的质检员。三年之前就和张兰相识了,也是街坊邻居介绍的。杰也是乌鲁木齐人,26岁还没成婚,家人着急,觉得张兰不错,就介绍给了他。杰在咯什工作,两人见过几次面,一直书信往来,交往甚深。原来,每次她看到某个人的来信都会眉眼笑开,我一问她,她会乐不思蜀地说,不告诉你,等你长大自然会明白。
我长大了,没再喊过她小姐姐。张兰是我对她的唯一称呼。她暗中托杰打听我爸爸的消息,一如既往的关心爱护我。只是她对待我的一直是小弟弟的身份。让我忍痛不禁。
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跟着杰去了咯什。天空是那么的阴霾,看不见一丝游尘。车开进了荒凉的沙漠里,隐约可见鲜少的行人,穿过这条黄沙遍地就到一个营寨。那里住着当地的村民,说着难懂的维吾尔语,还混杂着其他语言。这些少数民族多有粗暴,也有些和气的。杰用流利的维吾尔语和他们交流,我真怕他把我卖了。
片刻,他领我到了一个区。上面的大字写着第九工程局。印象中的这里不太相符合。记忆可以被时光磨平的。灰褐色的墙壁早就褪去了光泽,显得更加沧桑,陈旧不堪。在接待门口,有人通报,我们等了一会功夫,看见爸爸穿着军绿色大衣走了过来。他更加的苍老,脸上的皱纹像极了爬山虎,一直延伸到额头。细碎的白发清晰可见。他看见了我,愣了一下,脸上的喜悦浮出水面一般透彻。是七月吗?
爸爸,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你还能认出我?我泪眼朦胧,激动的心潮澎湃。
杰在一旁笑。我并没有扑进爸爸怀里,泪流不止。相反,我们如同久违的朋友,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淡定的审视着对方,多年来的蜕变。
爸爸说我长高了,也成熟了,问我不是和妈妈失散,如何又找到这里来了?我说,多亏了张兰和杰。我提及了妈妈。爸爸沉默不语。
我看见爸爸的屋子里晾着女人的衣服。他尴尬的往后推推,用布帘子遮起来。我心中便明白了。他给我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让我去南京找妈妈。我说,我去过,那里和现在已经太不一样,很多东西都和记忆中的不太相似。
逗留几日,谢过杰,拜别父亲。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又折腾在南京了。顺着地址,找到一家餐馆。我进去,里面的客人不是很多,冷冷清清的。服务员过来,请问您几个人?
我说,一个人。
您要点些什么?
来杯白开水。我是来找人的。
服务员笑了笑,哪有点白开水的?我赔笑了一下,请问老板娘在吗?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她不在。
……
三天之后,我又来到这家餐馆。一眼就看见柜台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她还是老样子,长长的头发盘在脑门上,一丝不苟的的算着帐,她和父亲一样苍老许多。
服务员笑着迎上来。还要点一杯白开水?是来找我们老板吗?
我冲她笑笑。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素净的皮肤画着淡淡的妆。很好看呢。我夸了她两句。她的脸居然红了起来。
母亲走近我身旁。难以交集的感情汹涌而出。妈妈。我轻言语重的喊了一声。她却轻描淡写的说,你认错人了。我的脑袋要炸开了,犹如五雷轰顶剧烈疼痛。在这瞬间万变的一刻,这一声妈妈饱含了我多少的心酸和绝望。
我说,我没有认错人。难道你忘记了在十几年前我们走散在乌鲁木齐的火车站,难道你忘记了?为什么失散之后,你不来找我?为什么我现在找到你,你却不认我?
你说够了没有?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我说了,你真的认错人了。
我不相信爸爸给的地址会有误,我更不相信眼前这个毫无感情的女人是我妈妈所能说出的话。也许,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闹剧,我真的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