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灯光四溢,华美灿烂。荻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悄悄把我和雷雨拉到一盏琉璃立灯后面,立灯的底座很大,正好遮掩。他手指轻轻一弹,一根红红的鞭子像丝带一样袅袅伸展,环在我们身周,像一个红色的罩子,把我们密密地笼住。在这个红色的掩体里面,我们恢复了人形。
荻琥轻轻松了口气,纤长的手指拨弄了一下瀑布般的长发,拍拍心跳加速的我,小声说:“我用了障术屏蔽了我们三个,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们,但我们说话要小声,那个金烈耳朵很尖。”
这么多玄乎的事物,还真令我大开眼界,我和雷雨很规矩地蹲在那里,通过红色的线网,偷眼看去。只不过,我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金烈的身上,那张酷似小翔的脸,让我恍然若失,如坠梦中。
这时,那位几分钟之前还是猪形的白雪大人,以一副清真灵俊的花美男造型,身形一闪,鬼魅般地欺身到金烈面前。
“阁下是谁?”这位白雪大人不仅容貌如花,声音也磁性温柔。
小矮驴摘下了头上的白玉碗,恶狠狠地冲到花美男的身边,神气活现地说:“白玉酒碗沉醉中,金风烈烈神鬼灭,这应该就是四方城叉叉兵白营的丁执长金烈。”
“哦。”花美男低头思虑了一番,长长的睫毛微翘,微笑道:“久仰大名金执长的大名,在下白墨龙军团白茉莉大人座下白雪生,只因前几日我们的龙少在四方城的艳艳楼,求见恰恰宠儿姑娘时,被一恶徒行凶打伤,故白茉莉大人遣我们来聚散一夕城,一则缉拿伤害我们龙少的凶手,二则将恰恰宠儿姑娘请去半壁原做客,适才我等与黑营的兵丁小有间隙,有冒犯之处,请金执长包涵。但不知,恰恰宠儿姑娘是否依然在四方城,未有出行?”这头猪变成人以后,原先那些做作的姿态居然变得极具魅力,这段半文半白的话说得我一愣一愣的,原先直盯着金烈的眼睛也不由自主转到了他的身上。
金烈好像一点都没把这个白雪生放在心上,袍袖一摆,小矮驴手上的白玉碗,又回到了他手中。金烈用那拼得五颜六色的布袍擦了擦玉碗,一招手,小南斟满了酒,然后,他一扬脖,一干而尽。
喝完了酒,金烈斜着眼睛,看了看面前这一人、一驴、一溜小猪,笑了,道:“我一直很奇怪?你们西兽族的传代方式是不是太随便了。白茉莉是头熊,而他儿子白隆隆却有一条蛇族的尾巴,还有一双羽族的长翼,又被称作龙少,这究竟怎么配出来的?!”
金烈说的与白雪生的问话完全不搭。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霸气与傲慢,是沉在骨子里后,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的。
仅这一点,他与小翔根本是两个空间的,小翔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就像小尾巴一样,而金烈,则连亲切的远亲都沾不上。
“你竟敢藐视我们白茉莉大主子,毁~毁~,白雪大人,我们先收拾了他再说!毁~毁~”小矮驴叫嚷着。
白雪公猪看了看旁若无人、自顾喝酒的金烈,似乎也有些恼了,冷哼了一声,道:“也好,收了这摊子,我们再向四方城进发。”
“是,白雪大人!”小矮驴得到白雪生的认同,两只长耳朵竖起来,驴蹄一摆,喝道:“光诛阵!”
“嗖!嗖!嗖!”数十道白光穿过,忽然间,所有的小猪都聚集到金烈靠坐的大床边,围成一个心形。我探出小半个头,好奇地窥探这光猪阵是什么玩意儿。
雷雨低声道:“就是这种阵法,残害了我不少弟兄。”
我不犹问道:“还有剩的吗?”
雷雨尴尬地摇了摇头,随后,咬牙切牙地看着那群小花猪。
那边厢,光猪阵已经发动,几十头上下翻飞的小猪,挥舞着白花花的猪蹄电光火石般袭向金烈。
我还没眨眼,但金烈的动作已经完毕了。感觉他身前闪过一道淡淡的青色光芒,然后,那些小猪像下雨一样纷纷落地,转眼间,华丽的船舱变成了猪肉摊,一片片生鲜猪肉及猪内脏落得到处都是。
这是一幕如同玄幻武侠剧一样的生猛现场。虽然场面很血腥,但与小翔撞脸的金烈果然不同凡响,一出手就灭了几十头小猪。怪不得雷电要拍他的马屁,这真是个人物啊!
忽然,我发现荻琥的手紧紧地贴在我腰上,还微微发颤,我回头,发现他的神色中有一种怨恨与愤怒。
这时,白雪生发怒了,他的身体像飞絮一般飘舞起来,一股大风从他的身体里汹涌泻出,直扑舱内的每个角落。我感觉像刮台风,身体忍不住向前冲,幸好荻琥用身体把我扣住。
“啪!啪!啪!啪!”船舱内所有的琉璃立灯都碎了,吓得我瘫在地上,虽然荻琥的保护罩很厉害,将所有的碎片都隔离在外,但他还是用身体将我护住,怕我害怕,这份温柔与体贴真让人暖心。
“你就这点本四(事)吗!”我听到金烈淡淡地说了一句,抬头看时,他依旧坐在床上,半靠着床沿,歪着头,看着白雪生。
这时,白雪生竟已倒在地上,身上雪白的衣襟已经染血,看似受了不轻的伤。
“白雪大人!”小矮驴冲了过去,扑到白雪生身上,悲嗷道:“您没事吧,伤哪儿啦!”
“滚开!”白雪生一脚将小矮驴踢到一边,擦了擦嘴边的血渍,恨恨道:“你这厮有点手段,不愧为白营执长。”
忽然,白雪生开始跳起了舞。他单足点地,白衣翩翩,舞姿时而潇洒轻灵,时而遒劲有力,一抬头、一落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每一个表情,都自在飘逸、风清月朗,令人陶醉。
我从未见过如此让人心动的舞蹈,都看痴呆了。荻琥在我后背一拍,低沉地说了句:“小心,别着了道,这是迷惑人心的天魔舞。”
我被他一拍,顿时醒了一半,喘着气,拍拍胸口,心说:怎么跳个舞都这么邪门。
其实,邪门的事情没发生在我这里,而是在金烈的身边。有一只小花猪拿着酒壶悄悄走到金烈的身后,忽然猪蹄像尖刺一般直插金烈的胸口。
金烈的反应非常迅敏,身子往后倒去,避过了这一击。
“小烂(南),倒酒!”金烈忽然一声暴喝,声音铿锵有力,直穿人肺腑。
“啊?!哦!”那只小花猪在一瞬间变回了小南的样子,拿起酒壶,在白玉碗中斟满了酒,又退回角落。
可这档口,地上那些还没死的小花猪已经全部扑向了金烈,一只只尖刺般的猪蹄直插金烈的要害,金烈身形徒然一缩,鬼魅般地躲过,然后退在大舱的一侧。
一道青光,他手中忽多了件东西。——一把薄薄的、半透明的透着蒙蒙青光的刀刃。这刀刃没有柄,他只用两根手指将其轻轻夹住。
雷雨一见,不禁低声咕了句:“是青刃!”
没等雷雨的话音落地,金烈那件犀利风的杂色长袍倏地暴涨,然后,一道青光闪过。
“啊!”白雪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边落下了一圈生猪肉。胜负已分,地上出现一只雪白雪白的大公猪,四只猪蹄被齐齐地切掉,鲜血淋漓。
大公猪在地上痛得嗷嗷怪叫,那只小矮驴发疯似地冲过去,胡乱地按住公猪的四肢,想把蹄子接上去。
小矮驴痛哭道:“白雪大人,你不会有事的,我求茉莉大人救你。”
“滚,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你已经让那头蠢白熊把我变得如此恶心,还想把我祸害成什么样子?!”公猪口吐人言,大眼珠子瞪着,浑身抽搐,想站起来,却无能无力。
“我想帮你,一直都想帮你!”小矮驴蹲在白雪生身边呦哭道。
“你走吧!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是你一厢情愿地每天跟着我!”白雪生忽然语声一低,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道:“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想死,死了就可以摆脱这具猪的身体,可以摆脱你了。”
金烈在边上不耐烦地看了看,冷哼道:“我层(成)全你。”
他手指一弹,一道青光爆射。
小矮驴愤然跃起,迎向那道青光。
只一秒,一个驴头滚落在白雪生的胸口。
驴头泛起一团青气,现出一个女子的头颅,脸上还泛着泪光。
“啊!”白雪生狂喊道:“妍姒,我都说了那么狠毒的话,你为什么还不走?!还要为我挡死!”他支撑着,用前肢把女子的头颅放在怀里,抽泣了起来。
“猪和驴,有这么森(深)的感情?”一边的金烈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哼!金烈,你不过是半壁原上一个无名小卒,因为投靠青蒙才当上了白营执长,有什么资格鄙薄半壁原曦家族人!”白雪生微叹一口气,似乎心中万千难奈。
“噢?你是曦家人族的?”金烈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地上的白雪生。
白雪生微微闭上眼睛,说道:“我是舞翩跹——曦雪生,你该听过吧?!”
金烈好像吃了一惊,连荻琥的身体都抖了一下,小声对我说:“原来他是半壁原的第一舞者,怪不得,他的天魔舞能魅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