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星期一,林映雪回到校園,他是高中三年級生,本應為高考煩惱的她,此刻卻只想著昨天發生的奇事。
班房內,班主任正點算著人數,看著手上的牌簿,問道:「吳玉清沒有回校嗎?」隨即問道:「林映雪,妳今天有見過她嗎?」因班主任知兩人素來熟稔。
林映雪搖了搖頭。
班主任嗯了一聲,隨即又處理班務。林映雪卻暗想:「明明昨天還在網上聊過的,也沒告訴我今天要請假,真奇怪...」
三天過去了,吳玉清還是沒有回來。林映雪又聽到別班的傳言,說有兩個同學也是這樣一請便是三天假,只覺奇怪,而這幾天打給對方的電話,也是一次也沒接通過。當天放學後,林映雪逕自上門找吳玉清看看她怎麼了,反正吳玉清的父母長期出差,她幾乎都是一個人住的,倒沒甚麼不便。
林映雪放學後尚要處理學生會的事務,這是去到對方家門時,已是黃昏時分。吳玉清家算小康,住在三層的獨立屋。林映雪按了按門鈴,良久,卻是無人應門。
「好奇怪...難道去了旅行?」林映雪只道這次要白來一遭,隨手扭了一下大門門鎖,豈料「卡」的一聲...大門竟沒鎖上。
林映雪呆住了,心念一轉,喃喃道:「不會真的有賊吧?」心中掙扎了良久,還是決定進去看看。這時天色將晚,室中燈火未明,甚是陰森。林映雪從玄關處拿起一柄雨傘以作防身之用,隨即脫了鞋子,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林映雪也不是第一次上門造訪,知道玄關距離大廳不過十餘步腳程,但林映雪一步一驚心,走了將近一分鐘,這才到達大廳位置,偷偷張望。一見之下,心中登時一怯。只見大廳的窗邊正蹲著一人,背向自己,似是一個男人。在窗外夕陽的餘暉下,那黑影長得詭異。
「不好...要不要回去報警?」林映雪不知所措,正猶豫要上前將這人打暈,還是先退回去。豈料那人這時徐徐站起,竟回過頭來,目光正正投在林映雪臉上,林映雪登時嚇得身體也僵硬了,萬沒料到對方竟知自己在這裡。
眼見對方如刀鋒般銳利的眼神正盯著自己,林映雪只想拔腿便跑,但雙腿發軟,不知如何是好,然而沒過幾秒,恐懼漸止,這才發覺眼前的臉孔並非陌生,說道:「是...是你?在茶座的那一次...」
這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銀白色頭發,金黃色的瞳仁,這種顏色甚是少見,正是當日曾救過她的男人。這時他身穿黑衣,180cm左右的身高,看起來既冷酷又英氣。林映雪見他不答,又問道:「我...是吳玉清的朋友,難道...你也是嗎?」只道對方也是一樣。
「只是來確認一下。」
「確認?確認甚麼?」這時林映雪才看到對方面前躺著一人,仔細一看,正是自己的好友吳玉清。當下也沒閒暇多想甚麼,急忙走上前去,看看對方的狀況。卻見吳玉清的身體早已又冷又硬,眼目打開,卻毫無表情,彷彿是斷了電的玩具似的,只覺難以置信,不禁質問眼前之人:「是你殺了她?」
黑衣人低著頭瞧著,漫不經心地答道。「應該是吧。」
「甚...甚麼?應該是?你...你這個殺人犯!」林映雪吼著,雖知人死可以復生,但眼見好友被如此欺負,已是怒氣攻心,只想好好教訓眼前之人,但卻想起當日茶座的事,知道這人殺人猶似殺一只雞一條虫一般乾淨利落,只得緊握著手中雨傘,不知是否要揮擊下去。
銀光閃過,林映雪手中一輕,卻不知發生了甚麼時。只見對方就這樣站著,似乎甚麼都沒發生過。半晌,「拍」的一記悶聲,只見一件物事掉在不遠處,卻是傘子的上半截,齊齊整整地分離了開去。林映雪低頭一看,自己拿著的只有雨傘的柄子。
「數天前,我到過『蜂巢』,毀了好些大腦,但我也不知是否真的可以把你們這些複製人真正地殺人,所以才過來確認一下...」黑衣人指指地上的人體,又問:「這人是你的朋友吧,這三天裡面,妳有見過她嗎?」這人知道,如果行動沒有效果的話,即使吳玉清身死,卻仍可以將意識轉移到別的身體,繼續生活。
「怎...怎可能?」林映雪想實在難以相信這番說話,將大腦破壞已壬起之前茶座之事,又見對方瞬間把自己的傘子砍掉,已知對方並非常人,不禁開始信了對方的話,啞然道:「你...這不是殺人嗎?你...是甚麼人?」
黑衣人見對方問非所答,右手微微一動,卻是破風之聲。林映雪只覺額前一涼,幾絲頭髮正慢慢在自己眼前飄下,又見對方右手下垂,已不知何時握著一柄方型大劍,正是將自己額前髮絲砍下的利器,那人又問:「我是在問你...這三天內,妳有沒有見過這個女人?」隨即用利劍指著林映雪的喉頭。
林映雪又驚又怒,雖是萬分不甘心,但亦知道只要對答稍有不善,恐怕登時便要像數天前那富家公子一般。當下咬了咬牙道:「沒有!如果有的話,我今天還需要來找她嗎?」雙眼已是淚水盈盈,卻狠狠地瞪著對方。
那人聽了對方的搶白,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嗯」了一聲,已把手中利劍收起,似乎轉身便要離開。
眼見對方要走,林映雪只知對方走後,自己心中千萬疑團肯定永不能解開,當下鼓起勇氣,質問道:「喂!你...為甚麼要這樣做?」
那人站定了腳步,也沒轉身,默然良久,才開口說道:「你們這些複製人...捨棄了人類本質的東西,侵犯了神的領域...還有臉面問這些問題嗎?」又道:「我們來,是為了糾正這個世界...」
林映雪倒沒料到眼前這劊子手一般的男人竟會說出這一番說話,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是好,當下說道:「那...為甚麼那時你要救我?你不是很討厭我們嗎?」卻見那黑衣人理也不理,又舉步前行,正要離開。林映雪想起這人剛才的話,腦中一閃,忽然想起一段歷史,不禁問道:「難道...你是...『守真會』的人嗎?」
原來複製技術至今不過數十年歷史,當初推行時曾有好些人反對,而當中反對聲音最大的組織叫作「守真會」,他們反對科學家侵犯這種神之領域,後來更演化為世界性的武裝衝突,後來更被守性為恐怖組織,最後卻被各國聯軍消滅,據悉當時死亡人數高達三百萬人,這已經是四十餘年前的事。又有傳言,守真會被滅後,仍有少數倖存者逃離社會,隱世而居,但這卻是無從溪考。然而林映雪聽著對方說出這番說話,登時衝口而出。
黑衣人聽到這句話後,腳步登時止住,慢慢轉過身來,冷若寒冰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感情,半晌,黑衣人從身後抹出那柄方型大劍,說道:「妳這個人偶,未免太多話了...」隨即慢慢地向林映雪走近前來...
林映雪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得了的話,心中甚是後悔自己口不擇言,又見對方已然拿出兵刃,自然沒有好事。這時出口位置已被對方擋著,想到對方出手之快,恐怕沒見到門口便要被對方一刀兩斷,當下慌忙向著背後奔去,眼見背後是一面接地玻璃窗,林映雪伸手想開,卻發覺早已鎖了,當下連連搖晃,卻是絲紋不動,林映雪只好抓起身邊的東西亂擲過去,台燈也好,碟子也好,書本也好,卻見一一在空中被砍成兩截,卻絲毫阻不了眼前之人,只見對方已然站在自己眼前,只要對方手上大刀一揮,萬事休矣。林映雪想到此處,不禁軟倒在地,滿臉驚惶。
這時大刀已舉在林映雪頭頂之上,黑衣人眼中沒有半點慈悲,彷彿在殺一只虫子一般,就跟當日斬殺那富家公子的眼神無異。林映雪這才知道,在這人眼中,自己跟那個人渣的價值竟是毫無分別。當下又是害怕,又是惱怒,含著淚怒道:「你這個偽善者!你憑甚麼去判決別人生死啊?你以為自己是神嗎?」
這話之後,是好一陣沈寂,眼見黑衣人舉起的刀遲遲沒有砍下,林映雪幾乎不敢相信,滿心以為是自己的說話打動了對方。
「又是妳嗎?」黑衣人開口問道,卻不是跟林映雪說的。
「星海,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甚麼嗎?」一道女聲回應著,星海正是黑衣人的名。此女乃當日在巢室制止了星海行凶的戴面具女性,這時只見她右手前伸,似在虛按著對方的身體一般。黑衣人登時如在夢魘,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