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优走到餐桌前坐下。宋琼站在那儿在用勺子舀汤尝味。宋琼皱了皱眉头说道:“这个汤好像咸了一点,你尝尝。”宋琼舀了一点汤放到晨光嘴前,晨光喝了点品了品,然后说道:“好像是咸了,要不就再加一点水吧。”宋琼说:“行,我去加。”
“我去吧,再往里头加一个鸡蛋解解咸味。”晨光说着便端着锅走进厨房。
吕优一直在观察着父母的情绪和表情,但却看不出任何反常。宋琼拿过优优跟前的小碗给优优盛饭。“优优,你饭要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少一点吧。”“怎么?心情差到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优优一愣,她抬头狐疑地看着宋琼,宋琼朝优优笑了笑,她盛了一小碗饭放到优优跟前。
“优优,爸爸刚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了,其实那是一场误会。”宋琼一边为晨光盛饭,一边说道。
优优眉头一皱道:“误会?”
宋琼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可能比误会稍稍严重一点吧,但如果说它是一场危机,那又好像太过严重了一些。”
宋琼的话让优优更加犯疑,但她那一直提着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放了一点下来。
“妈妈,你能告诉我,你和爸爸……还有……那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宋琼沉吟道:“优优,照理说我们做父母的和孩子之间应该是坦城相见的,但你毕竟还太年轻,有些成年人的事情你现在一时也许还无法完全理解,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怎么说呢,像爸爸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他一定会有妈妈之外的别的女人去爱他的,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对吧?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爸爸和妈妈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状况,但现在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不管是误会也好危机也好,都已经过去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优优?”宋琼说完就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优优,优优将信将疑地看着宋琼,她们俩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优优似乎想从宋琼的眼睛里读清事情的真伪,而宋琼则努力做出坦然的样子迎着优优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接受一场考验。
晨光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宋琼,你尝一尝现在咸淡可以了吗?”宋琼尝了一口,然后点头道:“可以了。快坐下吃饭吧,我正在跟优优谈今天的事情呢。”
晨光“噢”了一声,然后就坐了下来,他为优优舀了一碗汤。
“优优,今天的事情爸爸得先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也已经把一切都如实地告诉你妈妈了,并得到了你妈妈的谅解。优优,请你相信爸爸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好吗?”宋琼说:是啊,优优,你应该相信爸爸妈妈的情商和智商。你说呢?”
吕优耸了耸肩,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时她脑子里一团桨糊,她被自己的父母给弄糊涂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吕优端起汤喝了一口。宋琼问:“咸淡怎么样?”吕优说:“正好。”晨光高兴地说:“是吗,那太好了,说明我的手艺还行啊。来,宋琼,我也给你盛一碗吧。”
优优一边喝汤,一边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事情真的那么简单吗?爸爸到底有没有跟妈妈说实话?如果有,那妈妈为什么还这么平静,如果没有,那妈妈为什么说会有别的女人爱爸爸这样的话呢?这样想着,她的脑袋都疼了起来,到最后,优优决定先什么都别去想了,既然他们现在看上去没问题,那干吗还要为他们瞎操心呢?
三
邹志从自己的办公室匆匆跑出来,他今天想早点下班回家。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发现晨红不太舒服。这阵子晨红一直感到肚子里胀气,人也没有力气,邹志想,这阵子她太累了,所以他想赶在晨红下班前回家把晚饭做上,这样晨红就可以稍稍轻松一点。
回到家,邹志刚刚把馒头蒸上,晨红就捂着肚子走了进来。她的脸色看上去比早上出门的时候更差了。
“老邹,还是我来烧吧,今天有球赛,你好不容易早回来一天,去看球去吧。”
“你有没有搞错啊?我今天早回来可不是为了看球的。”
“你看你有多长时间没看过球了,还是我来吧,你快去看吧。”
邹志连连摆手道:“不看不看,我已经把足球戒掉了,这就叫以身作则,省得把小鲁的心也弄得痒痒的。”
晨红说:“你别担心小鲁,他这阵子可自觉呢。刚才他班里同学还打电话来通知他现在有球赛,他说他坚决不看,只让人家回头把比分告诉他就行了。”
邹志乐了:“是吗?他咋变得这么懂事了呢?”
晨红笑着说:“咱们儿子本来就懂事的。”
锅沸了,邹志有些手忙脚乱地把菜从池子里捞出来,晨红想上去帮忙,邹志硬是把她推了出去,“你老老实实去房间歇着,听话,一会儿喊你吃现成饭。”
邹志今天做了他最拿手的红烧肘子,每一次他想得到夸奖时他就做这道菜。果然,小鲁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爸,你手艺不错,看着都让人直淌口水。”
邹志说:“那就赶紧吃吧。”邹志剔了一块肉给晨红夹到碗里,“晨红,你也尝一尝,看看可以打几分?”
晨红强忍着自己的不适,笑着咬了一口肘子,“嗯,一百分,一百分,老邹,你自己也吃呀”。邹志高兴地嘿嘿黑笑了起来,“吃,这就吃。”邹志用手拿起一根大骨头啃了起来。邹志说:“小鲁,我听妈妈说你这阵子一次英超赛都没看,要实在扛不住就看一场吧,明天是曼联对切尔西,爸爸陪你一块看一场怎么样?”小鲁不住地摇头道:“我不看,爸,您看吧,不用管我。我说过写完小说把所有的精力全放在学习上的,我这回真的不是骗你们的,我说到做到。”邹志在小鲁背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好样的,儿子,说到做到那才算是真正的男子汉。我也不看了,等你,等你考上大学,到时候咱们一块看。”
晨红笑着对小鲁说道:“你爸爸啊,从你两岁开始就等着这一天了。我记得那年我们家刚买了一台十二寸的彩电,就碰上了世界杯,邻居们都挤到我们家来看电视,你爸爸啊就把你放在肩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逗你喊逗你闹的,不知道把你往空中抛了多少次。”
小鲁开心地笑着问:“真的吗?爸?”
邹志说:“那还能有假吗?这些事情啊,就好像刚刚发生在昨天一样,可你转眼已经变成这么个大小伙子了。”邹志用纸擦了擦手,拿起酒杯感慨地喝下一口酒去。
小鲁充满向往地说道:“爸,等我考上大学后,我们一起看世界杯,到时候我们一定要痛痛快快地看个够,从外围赛开始,每一场都看,咋样?”
“行,就这么说定了。晨红,到时候你也……”邹志一扭头,却看见晨红捂着肚子直皱眉头。
“你怎么啦?肚子又疼开了?”邹志紧张地问道,“没事的,疼一阵就过去了。你们吃你们的说你们的,别管我。”晨红实在不想去破坏这父子俩的好情绪,她硬撑着自己装作没事的样子。
邹志说:“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老这样可不行啊,我明天还是陪你去医院看一看吧。”
“不用的,谁还没个小病小痛的,有什么好看的。我回头再去炒上些罗卜籽泡水喝一喝,偏方上说这样治消化不良最管用了。你就放心吧,没事的。”
邹志还是不放心,他说道:“你别老是没事没事的,问题是这些天老没见你好起来啊,我看我还是打电话跟刘先生请个假,明天一定要陪你去医院看一看。”邹志说着站起身就去拿电话,晨红赶紧拦住了他。“哎呀,你请什么假啊,你那边这么忙,那不是在给你添乱吗?”小鲁说:“妈,要不明天我放了学陪你去医院吧?”晨红直摇头:“行了行了,你就更不用来凑热闹了,要看我自己去看,干吗要让你们陪啊?”
邹志和小鲁都忧心忡忡地看着晨红,晨红一咬牙说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们,我自己明天一定到医院去看一看,这下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第二天,晨红就去了医院,她躺在检查床上,当医生的手往她的腹部轻轻按下时,晨红疼得“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医生让晨红去验个血,再去做个腹部透视。医生说对晨红说:“像你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能尽早住院进行检查和治疗。”晨红回答说:“不行啊,医生,我现在不能住院啊,我儿子马上就要考大学了,这个时候我不敢生病更不敢住院啊,否则会影响儿子复习的。”医生给晨红开完化验单,然后说道:“你先去做检查吧。别光想着儿子考大学的事情,也得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啊,人过中年了,疏忽不得的。
医院B超室门口,排着很长的队,晨红的内心惶惶不安。她跟坐在她旁边的那个中年妇女搭起话来。“大姐,你也是来看肚子疼?”“是啊。”晨红说:“你说这肚子疼咋要做这么多检查呢?本来就是想来抓点药吃上就完事了,你看看又是抽血又是透视的。”那人说道:“现在医院里都是这样的,来一次总要让你检查个遍。”晨红说:“要查不出病来,这检查费不就浪费了吗?要是检查出个啥来的话……”说到这儿,晨红心头一紧,她心想,要是检查出啥的话,那小鲁该怎么办呢?他眼看着就要考大学了,我要有个啥,那他还不得急死吗?这种时候我怎么能够生病呢?这一生病不就把孩子给耽误了吗?不行,这节骨眼上千万不能给他添乱的,千万不能的。这样想着,晨红就站起身往楼下跑去。那个中年妇女冲着她的背影喊:“嗳,你不做检查啦?”晨红回头道:“不做了,不做了。”晨红一口气跑到底楼,突然她的肚子又一阵疼痛,她捂着肚子撑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晨红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稍稍歇了歇,她感到肚子疼得轻了一些,她想今天就少做两个菜,先对付一下,到明天身体说不定就好起来了。可当她一站起来,肚子又剧烈地疼痛起来,这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晨红捂着肚子走过去接电话。
“喂,老邹啊,你快回来了吗?”晨红的声音很虚弱,让邹志觉得不对劲儿。邹志问:“你怎么啦?你今天去医院看得怎么样?”晨红疼得声音也发起颤来:“我,也没看出啥来。”邹志说:“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啊,是不是肚子又疼得厉害了?我这儿还有点事走不开,实在不行,你让小鲁先送你去医院吧。”晨红说:“不用的,我过一会儿自己会好的。小鲁他正在做作业,去打搅他干吗?”邹志想了想说道:“你还是让小鲁听电话吧。”此时的晨红已经疼得满头虚汗了,她使出浑身的力气对邹志说道:“我真的没事的,你就别瞎叫了。”说着,她就把电话给挂了。晨红捂着肚子慢慢蹲了下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电话铃又响了起来,晨红想去接,可怎么也站不起来,小鲁闻声从小房间走出来,一看晨红的样子不由吓了一大跳。小鲁冲过来一把扶住妈妈,“妈,妈,你怎么啦?”
电话还在响个不停,小鲁一把拿起电话。“喂,爸,噢,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小鲁挂上电话对晨红说道:“妈,爸让我赶紧送你去医院。他说他马上赶回来。我们快走吧。”
小鲁踩着单车送妈妈去医院,他拼命地蹬着车,晨红闭着眼虚弱地坐在小鲁身后,她的额头上不断地渗出豆大的汗珠来。小鲁着急地问:“妈,你撑得住吗?你抱紧我,靠在我身上。”晨红听话地抱紧小鲁的腰,把头靠在小鲁背上。
“妈,你要紧吗?你忍着点,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别着急,儿子,这疼就是一阵儿一阵儿的,刚才那一阵疼痛过去了,现在好多了。”晨红强打起精神大声地说道,她实在不想让儿子着急。
这时一个中年女人骑着助动车从他们后面超车过去,助动车的后面坐着一个高中生样子的男孩儿。晨红说:“你看看人家,唉,你妈怎么这么不争气啊?帮不上你的忙,还尽给你添乱,这会儿别的孩子都在家里复习呢,可你还带着妈妈去医院,妈妈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小鲁鼻子一酸,他说道:“妈,你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心里难受。我早就该带你去看病了。”晨红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小鲁,你真的长大了,知道疼人了。你知道妈妈坐上你的车心里有多高兴吗?妈妈现在一天天地老了,可儿子却真的长大了。小鲁,以后等妈妈真的老到走不动了,你还会这样骑着车带着妈妈吗?”小鲁说:“我会的,妈,我以后还要带你周游世界呢,就骑着这单车。”晨红一听,她的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有了孩子这句话,再大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
医生让晨红留在医院打点滴,他给开了两大瓶消炎镇痛的药水,晨红心想这得吊到什么时候去啊,她一个劲儿地催小鲁回家看书去,“妈挂上水就没事了,你赶紧回家吧,一会儿让你爸过来接我就行了。”小鲁不肯走,他说他一定得等到他爸到了才走。晨红不高兴了,她想这一等还不得耽误掉小鲁好多学习的时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你要不走,那我也不挂了,”晨红说着就要站起来。小鲁赶紧按住妈妈,“嗳,妈,你别动,你一动针头会缩到肉里去的。”旁边的一个病人对小鲁说道:“赶紧给你妈回家去拿件衣服披上吧,这个地方越坐越冷,护士又不让关空调,说别的病人需要。你看我都冻得起鸡皮了。”小鲁说:“对了,妈,我去帮你拿衣服,然后再把复习的资料拿来在这儿看不就行了吗?”晨红说:“这个地方多吵,你能看得进去吗?”小鲁说:“能,我最大的本事就是闹中取静。”旁边那个病人对晨红说:“你瞧你这孩子多懂事,我那孩子,我住医院的时候还得每天从医院里溜出去给他买盒饭呢。”晨红虚弱地朝着她笑了笑,说道:“孩子大了自然会懂事的。”
小鲁刚走出输液室,就听到里面有人发出一片异常的叫声,小鲁心头一惊,他返身奔回去一看,发现妈妈已经昏倒在地上了。小鲁惊恐地扑了上去,在旁人的提醒下,他一路狂喊着去把医生叫了过来。
邹志赶到医院时,晨红已经被送进抢救室了。小鲁蹲在抢救室外的墙角边,绝望又害怕地抹着眼泪,邹志奔过来一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