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母感叹道：“现在真的是条件好了，以前要吃口奶油蛋糕哪有这么容易啊。我记得那年给晨红过十岁生日，家里没有钱买大蛋糕，就买了一块小蛋糕给晨红吃，晨红舍不得吃，她要两个弟弟回答她的问题然后奖励给他们吃。那天的情形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晨红背着手拿着那块蛋糕，晨光老老实实地一个接一个地回答晨红提的问题，可晨亮却称要上厕所，他偷偷地绕到晨红背后把蛋糕上的奶油舔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蛋糕吃得只剩下晨红手里抓住的那一点点，晨红一点都不知道，她背着手还在一个劲儿地考晨光呢，晨光为了那块蛋糕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回答呢。”
大家听得都笑弯了腰。朱燕珍推推晨亮：“你那时候倒是蛮聪明的，现在怎么会变得这么傻呢？”晨亮哈哈大笑着补充道：“后来姐姐把手上剩的最后一点蛋糕都让晨光吃了，晨光吃完了不算还拼命去舔姐姐的手。”大家又爆发出一阵大笑，吕优一手勾着父亲一手搂着母亲，她放肆地大笑着。
全家人在笑声中沉浸在久违的浓浓亲情中。晨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小鲁轻声地：“妈，那你什么都没吃着？那你今天得多吃几块蛋糕。”晨红咪着眼开心地笑着，她的眼里还闪着泪光：“嗳，今天多吃几块。”贺聪颖也一直在开心地笑着。她轻轻地拍了拍旁边的邹小鲁，轻声地说道：“邹小鲁，我真羡慕你，你有一个这么开心的家庭，你真是太幸福了。”
贺聪颖已经坐在马背上了，她欢喜地摸着马背上的毛，邹志牵着缰绳，小鲁也坐在另外一匹马背上，聪颖妈妈站在旁边。邹志牵着“美好前程”的缰绳往前走去，马背上的聪颖一脸的兴奋，小鲁骑的马和“美好前程”并排走着。贺聪颖见妈妈不放心的跟着，便说：“妈，你别跟着我了，你这样跟着我，我反而会害怕的。”聪颖妈妈停住了脚步，她看着骑在马背上的聪颖渐渐走远。
吕壮在旁边羡慕地看着马背上的小鲁，朱燕珍认真地站在壮壮边上陪他观察生活。看到晨光和优优一块骑在一匹马上从他们眼前奔过去，朱燕珍赶紧说：“壮壮，你要多注意观察，回去要写作文的。否则你这趟就白来了，知道吗？”壮壮失落地轻声回答道：“我知道。”
朱燕珍不停地用小毛巾扇着，晨亮纳闷地说：“你怎么这种天还会出这么多汗啊？我在这儿陪着壮壮，你快过那边去歇歇吧。”
朱燕珍也觉得自己很奇怪，这么爽朗的天怎么只有自己满头大汗的。她便不再坚持陪壮壮观察了，走到遮阳伞下跟吕母、晨红、宋琼，还有聪颖妈妈一起坐着喝茶吃零食去了。
突然一阵笑声传过来，大家都回过头去看。不远处，聪颖和小鲁在马背上大笑。大家的目光全聚焦在小鲁和聪颖身上，聪颖妈妈欣慰地说：“我们聪颖好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晨红感叹道：“是啊，我们小鲁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在山东的时候都不跟女孩子说话的。”朱燕珍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姐，小鲁这个样子你就一点不担心啊？”晨红愣了愣，聪颖妈妈也愣了愣。
“怎么啦？”晨红问道。朱燕珍犹豫着说：“姐，我本来不想说什么的，但小鲁毕竟也是我的外甥，我觉得还是得提醒你们一下，我有一个朋友的孩子就是在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有了情况，结果高考落榜了。那个孩子中考时可是全校第一名啊，而且读的是申大附中，进校后成绩一直很好，他本有希望考上清华和或北大的，就是因为发生了早恋，多可惜啊！”晨红和聪颖妈妈的脸色都一下子紧张起来。
大家面面相觑，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了，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聪颖和小鲁朗朗的笑声。聪颖妈妈低着头沉默着，晨红看着她，又看看大伙。她有些手足无措。朱燕珍赶紧解释：“聪颖妈妈我真是为了这两个小孩好啊，我没有坏心的，我如果有坏心的话，我就什么也不说等着看你们的笑话。”聪颖妈妈低着头依然沉默着。大家都有些尴尬。晨红拍拍宋琼：“小宋，我们这里头就数你最有知识、最有头脑了，你来说一说，我听你的。”宋琼沉吟片刻：“这个事情我恐怕也说不好。不过我倒是看过一份资料，上面访问了许多平时成绩不错但在高考中落榜的人，调查发现致使这些考生考砸的两大原因一是因为情绪过于紧张，二是因为早恋。好多高三学生一有恋情，成绩便会直线下降。”宋琼的一番话让大家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一张张脸都拉得长长的。宋琼故作轻松地说：“嗳，你们大家都不要这么紧张啊，小鲁和聪颖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从现在开始，你们家长多把着点不就行了吗？”朱燕珍是个直肠子，诚恳地对晨红说：“姐，你看连宋琼都这么说了，所以这种事情你一定要警惕的，等事情发生了再去处理那就晚了。现在有什么事比得上高考重要啊？这儿反正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怕难为情，去年我们壮壮落榜，这日子不好过啊，你们要尝到这种滋味道就知道了，生不如死。”吕母见朱燕珍刹不住车，怕她好心办坏事，赶紧解释道：“聪颖妈妈，我们阿珍说话是有点急吼吼的，但她真的没有恶意的。”聪颖妈妈轻轻地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孩子好。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正在这时小鲁和邹志骑着马在他们跟前飞奔而过，当她们发现贺聪颖也在邹志的马上时全都张大了嘴巴，朱燕珍叫道：“快看，你家聪颖也在马上。”聪颖妈妈的脸上露出十分惊异的神色，她一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五
小鲁走进教室，快到课桌前时，他发现有些异样，他的同桌位子上坐的是房霄，邹小鲁一下愣住了。房霄冲他努努嘴，小鲁回头一看，坐在前面第一排位子上贺的聪颖也回头看了他一眼，早自习的铃声响了，小鲁纳闷地坐了下来。
课间休息的铃响了，学生们鱼贯而出。小鲁走到了贺聪颖的跟前问道：“贺聪颖，你怎么突然调位子了？”聪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哦，我最近有些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所以让钟老师帮我往前调了位子。”小鲁有些疑惑的挠挠头：“嗯？是吗？从没听你说起过嘛。”
午休时，小鲁走出校门往饺子店走去，房霄跟了上来：“邹小鲁，到你妈妈店里吃午饭去啊？带上我一块儿吧？”小鲁爽快的答应着：“好啊。”房霄讨好又神秘的：“嗳，邹小鲁，你知道贺聪颖为什么调位子吗？”
邹小鲁好奇地停下了脚步：“为什么？”“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也是听说的。”见小鲁点头答应了，房霄便凑近了小鲁的耳朵说：“是贺聪颖的妈妈要求老师换的……”小鲁听完两眼一瞪：“都是谁在瞎嚼舌头根啊？她妈妈怎么会听信这些谣言呢？”房霄也点头道：“就是嘛，我也说嘛，你怎么会跟贺聪颖谈恋爱呢？贺聪颖暗恋你还差不多！”小鲁火气更大了：“你在瞎说什么呢？滚、滚，你给我滚远点儿！”房霄摸摸头：我、我哪里说错了？
晨红见小鲁一个人闷头不响的吃着饺子，疑惑地走过来坐在他对面：“儿子啊，今天好像很不高兴嘛，怎么啦？又跟人打架了？被老师批了？”小鲁心烦意乱地说：“没什么事，妈，你赶紧忙去吧，让我安安静静的吃饭不行吗？”晨红笑笑：“哟，真的生气了？”晨红看着小鲁大口大口的吞着饺子，小鲁吃完了最后一个，抹了抹嘴说：“妈，我吃好了，我回学校了啊。”小鲁走出门，晨红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头，就追了出来。
晨红拽住他赶忙问道：“嗳，小鲁，等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样去上课，妈怎么能放心呢？”小鲁扒拉开她的手说：“哎呀，妈，没事的。我放学后就直接回二舅家了，你有事的话晚上再给我打电话吧，我走了。”晨红不放心了：“真的不对呀，儿子，你肯定遇到什么委屈了，是不是？跟妈说说，快跟妈说说啊。”小鲁受不了晨红这样软磨硬泡，说：“没什么，就是班里几个女生瞎嚼舌头，我不理她们就是了，你别担心了。”
小鲁说完刚要走，晨红下意识的拉住了他，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嚼舌头？她们嚼什么舌头了？”小鲁不耐烦了：“哎呀，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跟你说了。”晨红问：“是不是说你跟贺聪颖……”小鲁警觉地问道：“妈，你是怎么知道的？”晨红失神的自言自语道：“果然让阿珍给说中了……”
“大舅妈？……妈，你们昨天在马场都说了些什么啊？”小鲁问道。晨红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啊？啊？没说什么啊，就是你大舅妈担心你，担心你跟贺聪颖有、有有那个什么……”小鲁帮她把后面的话续上了：“早恋是吧？她当着贺聪颖妈妈的面这样说的？你也跟着她一起说了？”晨红尴尬地挤出一个笑脸：“啊……我们这不都是在担心你们两个小孩子嘛，马上就要高考了。小鲁你和聪颖真的没什么吧？”小鲁大声的喝道：无！聊！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无聊！”小鲁说着便气急败坏地奔走了，晨红愣在那里，脸上青一阵儿紫一阵儿的……主编办公室很大，主编看上去还很年轻，坐在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大班桌后面，宋琼低着头坐在她跟前。办公室的气氛有些紧张。主编见宋琼不开口，便问道：“你对社里的安排有什么意见吗？”宋琼情绪很激动：“我不能接受社里的这种安排。把我从编辑部调到市场部去拉广告，工资还要从拉来的广告费里出，这跟外面的个体户有什么区别？凭什么要要这样安排我？你能给我一个理由吗？”主编为难地：“宋老师，你别激动好吗？虽然我们现在是上下级关系，但你作为一个前辈，我从心底里挺尊重您的，我记得我刚进社里还是个实习记者的时候，你就已经是编辑部主任，那时的你还是我的偶像呢。关于调动的事情，我真的没法跟你多作解释，有些话说出来会伤感情的，宋老师。”
听到主编的话里有话，宋琼微微一愣，她硬着头皮道：“没关系的，你尽管说好了，工作上的事情无所谓伤不伤感情的。”主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真的想听？”宋琼点点头。
“那好吧，宋老师，那我就直说了。作为编辑部的主任，你这么多年来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业绩来吗？你往四周看一看，宋老师，跟你同年龄进社的人还有谁待在这个位子上？跟你平起平坐的人甚至位置比你高的人都是七十年代以后生的人了，宋老师，社里头排了个遍只有你这两年的成果表上是开天窗的。”宋琼好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呆呆的望着主编。
宋琼缓缓的说道：“我、我知道这两年我为了孩子没有全身心扑到工作上，可、可是毕竟我没有做错过什么呀。再有两三个月我就能解放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把所有精力都扑到工作上去的。”主编摇摇头：“是，这两年你是没犯过错，但在这个位置上，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安于现状、不犯错误的人。我没权力给你这个机会，这对其他有能力的同志来说是不公平的。你回去后再好好考虑考虑吧。实在想不通，你只能提出辞职了。”
宋琼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情绪失控了：“好吧，我会考虑的，今天我算是领教了你们七十年代生人的风格了，但我想提醒你，总有一天你会领会到我难处，因为你也个女人，你以后也要生儿育女的。”说着便生气地甩门而去。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宋琼失魂落魄地走在茫茫的人海里，她那本来就缺了一半的生活又发生了一次发生大地震，这一次，她苦心经营的空中楼阁开始剧烈的摇晃了，她的内心无法平静……晨光回来取东西，他推门进了卧室，到自己的书架上去拿下几本书放在包里。宋琼背对着他坐在手提电脑前。“还在写东西啊？”晨光问道。宋琼没有吱声，晨光感到有些异样，突然身后传来了宋琼的抽泣声，晨光吃了一惊，他走过去看着宋琼。宋琼已是泪流满面了，晨光急忙问道：“你怎么啦？宋琼，碰到什么事情了？”宋琼抽泣着：“编辑部不要我了。”晨光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宋琼没有说话，她抽泣了一阵儿然后接过晨光接过来的纸擦干眼泪，她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没什么，这也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我刚刚打开电脑看了看，发现里面除了为优优记的日记，为她收集的资料，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主编的决定是正确地。”她指指面前的手提电脑。晨光难过地看着她，说：“这些年，你为优优，为这个家实在是付出太多太多了。”宋琼轻轻地叹了口气：“算啦。不去想这些了，这种生活是我自己选择的，不能怨任何人。我去做饭去。你先看会儿书吧。”
晨光还没从刚才的情景中回过神来，他为宋琼现在境况感到伤心，但同时又觉得这是一种悲哀。直到宋琼进了厨房，他才忽然醒悟过来，叫了一声：“等等，宋琼，我来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