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到邹志的马场去,那有多远啊?小鲁在路上得浪费多少时间啊?”吕母反问她,晨红不吭声了。小鲁大大咧咧的哄着吕母:“外婆,我没问题的,就当作是晨练好了,再说马场的空气多新鲜啊。”吕母把手里的碗筷往桌上一推,一句话也没说,无奈的叹了口气望着一桌的菜肴发呆。
邹志、晨亮、晨光碰完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席间又沉闷了下来。优优赶紧拉拉小鲁的衣服,说:“小鲁哥,我有篇作文,你跟我上楼去帮我看看写得怎么样好吗?”小鲁跟着优优离开了,宋琼的视线跟着优优和小鲁的身影出了门,回过来发现晨光正在看她。
晨光像是在跟宋琼商量又像是跟大家宣布似的:“我看要不这样吧,正好我这两个月要赶一篇重要的论文,在家里也不方便查资料、熬夜,要不索性就让小鲁住到我们家来,我住到画室里去。大姐呢,就辛苦一点住到马场里去,这不就都解决了嘛。你看这样行吗,宋琼?”宋琼看出了晨光的心思,于是就顺水推舟的说道:“嗳,这是个好办法,就让小鲁住优优的房间,优优跟我睡,晚上优优还可以跟我说些悄悄话呢。”
桌上的一家人齐刷刷的转过头来,一双双眼睛望着晨光夫妇。
晨亮在厨房里给晨红和邹志泡茶,他刚拿起杯子,就听着外面传来朱燕珍在大声的在嚷嚷:“不要,不要,我说了不要就不要呀,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搞的啦?”晨亮赶紧出来,只见朱燕珍和晨红在互相推让,晨红硬是把一个信封塞到朱燕珍手里。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晨亮搞不懂。朱燕珍手里拿着那个信封:“晨亮,大姐一定要把那一万元钱还给我们,你看。”朱燕珍将信封塞到晨亮手中。
吕母误会了眼前的一切:“是啊,晨亮,你姐他们现在既然不缺钱了,你就把这钱收下吧,晨光不是也早就收下了嘛,阿珍,你想帮晨红他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过看着你们这样互相帮衬,我真是高兴,你爸在九泉之下有知的话也肯定会高兴的。”吕母说完眼里竟有了些许泪光。“哎呀,妈,你看你,说着说着又跑远了。行,这钱我们收回来不就行了嘛。”晨亮想把钱收起来,朱燕珍一把夺过晨亮手中的信封:“不行,这个钱我们一定不能收下的。大姐,你把这钱拿回去,这钱本来就该是你们的,是你们的,你们拿去。”晨红还在推让:“这怎么会是我们的钱呢?阿珍,你糊涂了,快收起来吧。”朱燕珍突然把钱往桌上一拍,她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别再推了行不行,让你收下就收下,你如果希望我们家好,希望我们壮壮能考上大学的话你就收起这笔钱。”大家都愣在那里,朱燕珍这席话把大家都说晕了。朱燕珍急得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好了,她突然嘤嘤哭了起来,这一哭更是把大家彻底弄傻了,朱燕珍央求道:“大姐,你就把这个钱收下吧,这钱真的应该是你们的。我算是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晨红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好吧,那我们就收下了,谢谢你了,阿珍。那、那我上楼去叫小鲁了,老邹你快把这钱收起来吧。”
晨光斜躺在沙发上看书,宋琼洗漱完毕坐到了床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晨光问:“宋琼,今天这事我没跟你商量就先开口了,你不会觉得不妥吧?”晨光征求似的看着宋琼,宋琼过了半天才说话:“我没觉得不妥啊,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们都该稍稍透口气了,演戏也该有一点幕间休息的时间的,小鲁这么一来,我们正好有了最好的理由了,挺好。”晨光心虚地说道:“我每天还回来吃饭,只不过晚上不住在家里罢了,优优应该不会感觉到什么的。”
“对。”宋琼钻进被窝,伸手关掉了床头灯,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三
朱燕珍听到壮壮给他报完测验分数以后眼睛直发亮:“是吗?九十分?比你以往的分数要高出七八分啊。妈,你听到吗?我帮壮壮请的那个老师怎么样?”
吕母赞叹的点点头:“看来那个老师还真有本事啊。”朱燕珍得意地:“那还用说吗?否则我就不会在他们家楼下等一个晚上去求他收下壮壮了。”朱燕珍喜上眉梢,又自言自语的嘀咕上了:“啊哟哟,这人一定要做善事,做了善事就肯定会有好报的,一定要多做些善事,啊哟哟,我们晨亮、壮壮都得好报了……”
“阿珍呐,你不好好吃饭,在念什么经呢?”吕母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朱燕珍没理会吕母,她欢喜的在壮壮头上摸了一把:“壮壮啊,妈妈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反正妈妈把该做的都做了,你再考不好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壮壮被朱燕珍说得一头雾水:“妈,你做这些事为什么是为了我呢?”“跟你说你也不会懂的,你就别问了,你只要管好自己,好好读书就算对得起我这份苦心了。”“可我们老师说我缺乏生活,否则我还可以写得更好。那个倪老师也是这么说的。”朱燕珍奇怪的望着壮壮:“缺乏生活?你不是天天在生活吗?怎么就缺乏生活了?”吕母倒是听明白了,说道:“老师可能是说他见的世面还不够多。”朱燕珍喃喃自语:“那,那该怎么办啊?”
正说着,晨亮走了过来,朱燕珍不快的问:“讲了这么长时间,菜都凉了。谁的电话?”“大姐打电话来问妈妈生日准备怎么过。”晨亮说了一句,又转头怪吕母:“妈,要不是大姐打电话来,我差点忘了下星期六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呢。”吕母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来:“你姐上午打过电话来了,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今年家里有三个孩子要考大学,就不要弄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你八十岁的生日,这么大的生日怎么可以不过呢?”晨亮坚持道。“无所谓的,那都是形式上的事情,到那天我们晚饭一齐吃碗面条就行了。”吕母话虽这么说,但眼睛却瞟了朱燕珍一下。晨亮知道吕母的心思了:“那……”朱燕珍开口了:“那就明年过实岁好了,妈,我们明年给你好好过。”晨亮还想说什么,朱燕珍硬邦邦的问:“嗳,老师说壮壮缺少生活,你说该怎么办啊?”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到处堆满了东西,打包的打包,装箱的装箱,邹志和晨红在忙碌地收拾着。
小鲁从小房间出来:“爸,妈,要帮忙吗?”晨红和邹志异口同声:“不用。”小鲁还是在旁边坐了下来:“妈,那你说外婆的生日怎么办啊?就不庆祝啦?”晨红说:“我也在想啊,不庆祝归不庆祝,但我们得去看看她。给她送样礼物,这到底是她八十岁的生日。你们说对不对?”小鲁摇着头不同意:“不行,妈,我们得给外婆过生日,我记得外婆七十岁生日的时候,你因为我病了,没能赶回上海,后来我听你念叨了不知多少回,八十岁生日要替外婆好好庆祝庆祝,你现在咋就忘了呢?”
“是啊,八十岁生日只有一次,我们不能只顾着小的忘了老的,这在道理上和感情上都说不过去的嘛。依我看,你妈的生日不但不能不过,而且一定要好好过。小鲁你开动脑筋想一想,我们怎么为外婆过这个生日?”邹志觉得小鲁说的有道理,小鲁眼珠转了转:“那我们就请全家一起到你的马场去为外婆庆祝生日吧。”
“好主意,这主意太好了,马场现在收拾得那么漂亮,应该让大家一起来欣赏欣赏,晨红,你觉得怎么样?”邹志扭脸望着晨红。“你们俩想得真美,但怎么可能呢?本来想全家在一起吃顿饭,妈妈都觉得会耽误三个孩子的时间,现在你们要去马场,那耽误的的时间不就更多了吗?你们说妈妈她会同意吗?就是妈妈能同意,阿珍也会坚决反对的。”晨红摇头。邹志和小鲁面面相觑,小鲁垂下头愁眉不展,突然他站起身往电话机那儿走去,小鲁边走边说:“我去给优优打电话,优优口才好,我让优优去说服他们这些人。”
晨亮正坐在桌前往一些空胶囊里灌灵芝粉。朱燕珍手里拿着拖把在擦地板,吕优跟着纠缠着想要说服她:“婶婶,我看你真的是紧张过度了,我们老师说了在高考前很多学生和家长都会患上“高考焦虑症”,我看你就有一点。我觉着壮壮哥去年没考好就是因为过度紧张造成的。其实紧张对高考不仅一点好处都没有,而且是有太大的危害了。我妈妈从来都不逼我,她每天还陪我打球散步,她还鼓励我看NBA呢,你看我不是照样学得也不差吗?”
朱燕珍唉声叹气起来:“壮壮和你不一样,你可以轻松,可以快乐,我们壮壮不可以,因为他的底子不如你。至于小鲁,哼,我看他能轻松到什么时候去。等他的父母也尝到我这样的苦头,他们才会真正明白过来的。”吕优着急地看着朱燕珍,忽然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婶婶,我们这次去马场其实也不光是为了去玩的,我这次是带了一篇春游作文的任务去的,你相信吗?我去了马场之后写出来的作文肯定要比我关在家里头写出来的要强得多。老师一直要求我们注意观察生活,我去马场就是为了去观察生活,这对高考会有帮助的。”吕优的这句话让朱燕珍眼睛一亮,她抬起头看了晨亮一眼,像是在征询晨亮的意见。
晨亮很赞成的点着头:“我觉得优优说得挺有道理的,壮壮的老师不就说我们壮壮缺少生活吗?要不我们这回就让壮壮出去生活一次,让他出去见见世面,这孩子也够辛苦的,就让他出去轻松一下吧。”朱燕珍手里扯着小毛巾,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吕优趁热打铁道:“婶婶,你就让壮壮哥出去放松放松嘛。我妈妈在一份杂志上看到一份调查上写着高考的优胜者大多数都是心态比较放松的人,我妈说这叫‘快乐高考’。”朱燕珍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快乐高考,高考还能有快乐,我才不相信呢。”吕优解释道:“我妈妈说了,高考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痛苦或快乐其实是自己的选择,眼前是黑色还是橙色,全看自己怎么看。婶婶,你为什么不选择橙色这一面而非要选黑色这一面呢?”朱燕珍直起身来说道:“优优,你这么深奥的话我这个大老粗听不懂。只要壮壮的学习能上去,我怎么着都行。”吕优兴奋地叫道:“这么说你答应啦?婶婶?”
课间休息,小鲁坐在课桌角上荡着一条腿在跟贺聪颖聊天,说到“美好前程”的时候,聪颖听得都入迷了,她说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它,小鲁便提议让聪颖跟他们一起去马场,并且说这也许就是他们在高考前最后一次放松的机会了,而且现在有车,多好的机会啊,你一定得去。聪颖犹豫着,说要不我回去跟我妈妈商量商量吧。小鲁不由分说便替她做了决定,说机不可失当断则断,否则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美好前程”啊。
四
马场已经被整修一新了。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马场里一派美好的景象。
在跑马区外围的一角,那儿开辟了一个休闲区,几顶大大的遮阳伞下放着一个长条桌。桌上放满了各种食物,还有大束大束的野花。吕家一家老小和贺聪颖母女围着长条桌坐着吃饭,他们的身后的骑马区里,几匹马正在草地上悠闲地溜达着。朱燕珍不断地往壮壮的盘子里放着食物,壮壮躲让着。吕优不断地为贺聪颖添水果。贺聪颖和她妈妈都谦让着。
服务生上来为大家添酒添饮料,服务生走到邹志身边轻声地:“邹先生,可以上蛋糕了吗?”邹志点头道:“可以,可以,上吧。妈,今天给您准备的蛋糕可有八层高啊。”吕母慌忙道:“八层的蛋糕我们这些人怎么吃得了?邹志,你真的太浪费了,”晨红说:“妈妈过八十岁生日,所以邹志就弄了个八层高的蛋糕,而且,吃不了可以打包带回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