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已是灯火通明了,邹志骑车带着小鲁拐了进来。小鲁眼尖,一眼看见了前面正在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跑的吕晨红,爷俩叫住了她。晨红停下来后,纳闷儿的问道:“我还以为我回来晚了,要来不及烧饭了呢,谁知道你们也这么晚。嗳,你们爷俩今天怎么也弄得这么晚啊?都在干嘛呢?”
邹志说他今天见义勇为、治病救人去了,小鲁不好意思说自己今天助人为乐送女同学回家,就撒谎说他帮同学修车去了。晨红乐了,说:“你们爷俩真逗,怎么做连好事都约在同一天啊。”三个人往家门口走去,小鲁勾着晨红的脖子,问道:“妈,我们俩做好事回来晚了,你呢?你去哪了?”
晨红笑咪咪地:“我啊,今天找到一份工作,明天就要上班去了。”邹志和小鲁异口同声道:“是吗?”
回到家里,晨红和邹志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晚饭,小鲁跟在他们身后转来转去的打听晨红上班的事情。小鲁说:“妈,那个店我知道,他们做的水饺包子不正宗,而且的生意也一直不好,他们给你多少工资啊?让你做什么啊?”“店里管一顿午饭,工资一千。人家就是看中了我包饺子的手艺,才给出这个价钱的。”晨红说。“工资是不低,可就只是让你在那里包饺子的话,那可是太高了。”邹志觉得这种好事儿来得太容易了,不靠谱。晨红说当然不会那么轻松了,她说:“从和面、配馅、包、下都由我来,当然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打下手的。老板娘尝过了我包的饺子很赞赏,她说现在店面不大,生意也做不大,只能靠特色来招揽生意,所以想让我先带会几个小姑娘,然后多翻些花样出来。”小鲁呵呵的笑着:“哟,妈,那你不成了餐饮总监了吗?”晨红也笑了,但是她还有另外一件担忧的事,她说:“小鲁啊,妈明天就要在你们学校对门上班了,会让你在同学面前很没面子的,你碰到妈时别跟妈打招呼,就装作不认识就好了,妈只要看看你就放心了。”
小鲁看了看晨红,他没说话,只是笑笑的摇了摇头走出去了。邹志看着他的背影,不满地说:“这臭小子,还真是没心没肺的啊。”
屋里,小鲁捧着电话,在压低了声音像是做贼一样:“优优,我跟你商量个事,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话还没说完,吕优就在电话里咯咯的笑了:“哟,小鲁哥,女生的问题来找我帮忙了?”小鲁有点急了,山东话也冒了出来:“瞎、瞎咋呼啥啊?正儿八经的事求你帮忙呢!”吕优还想听下文,赶紧忍住了笑,说到:“好、好,不逗你了,你说,哪个女生?什么事?”小鲁低声斥道:“还在笑!不许笑了……我说的是我同桌!贺聪颖!你知道吧?”
吕优这下真的不笑了,她问道:“哦,贺聪颖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一直是我们的帮困对象,可她妈妈却不让我们帮。她有什么事啊?”小鲁还是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但是却松了一口气,说:“噢,你知道就好,不用我多解释了。是这样的……”
急着赶早自习的的学生们呼隆呼隆的冲进了教学楼,吕优吃力的背着贺聪颖上楼梯,邹小鲁紧跟在她们身后,他身上背着自己的书包,一只手里提着吕优的书包,一只手里提着贺聪颖的书包、水壶和轮椅。吕优又走了几步实在是走不动了,她示意身边的小鲁慢一点等等她,她把聪颖放在拐角的长椅上,自己蹲在前面喘着粗气。贺聪颖掏出手帕给吕优擦擦额头上的汗:“吕优,真不好意思,看把你给累的。”吕优喘着粗气:“没、没,没关系的,我歇两步咱们就走。”小鲁看着吕优累得已经撑不住了,一跺脚说道:“算了,你还是在这歇一会儿吧,这两层还是我来背吧,一打上课铃就更难走了,呆会儿把书包送上来。”小鲁把手中的书包放在吕优脚边,不由分说地伸手就把贺聪颖接到了背上。
有几个女生从他们旁边走过,她们都捂着嘴悄悄地笑了。聪颖转过脸去,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他们走到人少的拐角,聪颖轻轻地拍了拍小鲁的背,小鲁停下来问道:“怎么啦?”聪颖轻声地说道:“他们都在笑话你呢,你就真的不在乎吗?”小鲁一甩头:“有什么好在乎的,回头他们看习惯了,就不会笑了。”
聪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偷偷地擦去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说:“邹小鲁,我以后考上大学的话第一要感谢我妈妈,第二就要感谢你。”小鲁开心地笑了,他大步地跨上最后一级楼梯。
三
吕晨红打工的铺子就在南格中学校门对面,店面不大,招牌设计的也很朴素,店里收拾得十分整洁,正是午饭时间客人却不是很多。
吕晨红在厨房的备料间里忙活着,她一会儿给大锅里添水,一会儿去擀皮儿、一会儿又去剁馅儿,却时不时的抬头往窗外瞄几下,窗外正对着南格中学的校门。每次她低下头去时脸上都有着一丝的惆怅;听见一点声响她又赶紧抬起头来张望,脸上又满是希望。终于,吕晨红抬头张望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嘭、嘭、嘭”窗玻璃被轻轻的敲响,晨红一抬头,发现隔着玻璃窗有七八个男孩子的脑袋在望着她,其中一个黑黑的正是邹小鲁,晨红一下子不知该怎么才好,邹小鲁隔着窗户向她示意他要进来吃东西了。等晨红从厨房的备料间走出来,小鲁已经招呼那一大堆同学坐下了,看到晨红走出来,小鲁对他们说道:“这就是你们嚷着要见的我妈妈!”小鲁的同学们已经七嘴八舌的喊上了:“阿姨好!”“小鲁妈妈好!”“阿姨,我们读了小鲁的作文后太崇拜您和小鲁爸爸了。”……晨红眯着眼笑着不知该答哪个的话,她边笑边把小鲁拉到身边:“小鲁啊,你在搞什么鬼呀?”小鲁坏笑道:“我们同学听说你在这家店里上班后,都急着来看看你,更想尝到你亲手包的饺子。我跟他们说你包的饺子可以一个月不重样,他们不信还跟我打赌呢!妈,他们是不是输定了?”
晨红戳了小鲁的头一指头:“你这孩子,这不是耍人家吗?哎呀!你们也真是信他的,这饺子每天换一种馅别说一个月了俩月也可以不重样啊!”小鲁同学齐声道:“阿姨!我们愿意,我们愿意。”餐厅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晨红的老板在柜台里看着这一幕开心的笑了。这时,晨红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姑妈,我也愿意。”晨红转身,发现吕优带着三个女同学、壮壮带着两个男生站在她面前。一群孩子们吵吵闹闹的派代表付钱买筹码,晨红连忙说:“不用了,你们都别付钱了,今天我请你们吃。”孩子们唧唧喳喳的叫道:“不要,不要你请,阿姨,我们有钱,我们以后还要天天来呢。”
老板娘的脸上笑开花了……
刘先生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邹志这才知道了他的马场经营不善,而且就在两个月前,马场的资金也被他的一个副手设了圈套统统卷走了,现在已经面临倒闭了,他就是为这个着急上火才引发了心脏病。
邹志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有今天的结局了,可你那时侯太得意了,自己内部管理问题还没解决呢,竟然还想招揽海外客户,太可笑了。刘先生很奇怪,问邹志是怎么看出来马场的管理有问题呢?邹志说,看见你们怎么对马的态度上就知道了,真是可怜了那些马儿呀!好好的一匹欧洲纯血马,就被你手底下的那些笨蛋们当成牲口一样的抽打着使唤着,你们这些有钱人啊不能积点儿德吗?你不懂马干嘛非去赶时髦开马场呢?真是可怜了那些马儿啊……邹志的话让刘先生羞愧难当,他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那匹纯血马“美好前程”恐怕也没几天好日子了,听说病得都快不行了。
邹志听了气得直跺脚,骂刘先生没人性,说那也不能让马等死啊!刘先生可怜巴巴的望着邹志说我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了,我没办法啊。邹志恨得直咬牙,说我真恨不得扇你俩耳光啊。刘先生说你以为我不心疼啊,如果能把“美好前程”救活了你扇我一百个耳光我也愿意啊。
为了能救“美好前程”的命,邹志匆匆忙忙的直奔马场而来了。
“美好前程骑马场”的金字招牌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光亮。大铁门锁着,透过栅栏望进去,马场的跑道里面冷冷清清的,没有马,也没有人。邹志拍门,按铃也没人来开门,邹志爬上铁门,跳了进去。
邹志皱着眉头沿着跑道急急地向马厩走去,一边走他还一边东张西望地看着,空空荡荡的马场在黄昏夕阳的照射下愈发显得凄凉败落了。
马厩里养着二十几匹马匹,这些马都显得很脏很没精神,马厩里阴暗潮湿,到处溢着马的粪便。邹志走到马厩旁边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探头往马厩里看着。他恼怒地自言自语:“这是咋整的,怎么会弄成这样?还让不让你们活下去啊?”邹志四周看看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有人吗?这儿有人吗?”
没人应答。邹志继续往前走着。突然,他在一匹栗色的纯血马跟前站住了,他认真地打量着这匹马:“你就是美好前程吧?听说你病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让我看看你好吗?”邹志怜惜地伸手摸着“美好前程”的前额。
一个二十多岁黑黑的小伙子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冲着邹志的背影喊道:“喂,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邹志转过身子看着小伙子,等他走近:“你就是黑子吧?我叫邹志,是刘先生让我过来替他看一看马场情况的。”黑子冲他点点头:“是老板让你过来的?亏他还会想到派人来这里看看。”邹志也顾不上跟他客套了,说:“嗳,这马在拉肚子,得赶紧给它治病,这马厩也得赶紧冲洗,你闻到这个味了没有?这样下去其它马都会得病的,”黑子气哼哼的说道:“哼,看病、冲洗,这还用你来吩咐吗?我又不是瞎子,我的鼻子也没病。可现在马场哪还有钱给它们请医生啊?工人都跑得差不多了,叫谁来清扫这个马厩啊?我也已经有两个月没拿到一分钱的工资了,要不是看在这些马儿的面子上,我也早走了。”邹志把双手叉着腰上,他看着那个马厩,摇了摇头,然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行了,小伙子,别光生气了,咱们都看在这些马儿的面子上,为它们做些什么吧。”邹志从包里掏出一个本,他在本上写了几行字,他撕下那张纸递给黑子:“你去药店买这两种药,再买上针筒和酒精棉,呆会儿我来给‘美好前程’打上一针。必须给它打针了,否则它好不了。”黑子疑惑地看看他:“你会给马打针?”
邹志从兜里掏出一些钱递给黑子:“我以前养过马,知道马是怎么一回事,这些钱你拿着,照我的话去做吧。我来把这儿打扫一下。对了,你有没有长筒套鞋?借给我穿一下。”
一个月来,邹志抽空就往马场跑,用小鲁和晨红的话说,他的魂儿已经被“美好前程”给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