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红傻了,她没想到邹志早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她更没想到的是邹志竟然肯跟她一起去摆摊儿。
吕母将锅里的饺子捞出来放进一个饭盒中,她数着饭盒中的饺子。她将饭盒放入一个塑料袋中,然后又把一袋水果放入大袋中,然后拎着这一大包吃食出了门径直来到邹志家。吕母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隔壁邻居正好走了上来,他告诉吕母,邹志、晨红两口子在菜市场呢。
晨红和邹志已经在那儿摆了个摊卖起了各种各样的水果。邹志刚做成一单生意,一个老太太买了满满一袋葡萄,邹志递给她说道:“走好啊老太太,吃完觉得好以后再来啊。”晨红整理着空箱子,邹志转身过来帮她,晨红欣慰地看着这些空箱子:“你看,已经卖掉一半了。”邹志抬起头来:“是啊,咱们夫妻双剑合璧这多好啊。”晨红歪着头问邹志:“不知小鲁和家里人知道了会怎么想。”邹志满不在乎地说道:“咳,这不就是临时过渡一下嘛,我又不会在这儿摆一辈子的摊。甭担心,不会让他们知道的。”这时旁边摊位的人叫他:“嗳,嗳,你们有生意来了。”
邹志和晨红转过脸去,只见吕母站在他们的摊位前怔怔地看着他们,晨红愣住了:“妈?你怎么来了?”
晨红把吕母带回了家,赶紧给她端茶递水的解释了半天。吕母还是觉得俩口子这样下去不行,在上海没个固定的工作,要养一个家还有一个要面临高考的高三学生,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吕母想来想去,家里最有本事的就要数小儿媳宋琼了,想去求宋琼帮忙,可晨红说什么也不让她去了,晨红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宋琼了。她让吕母放宽心,这只不过是他们夫妻想出来的权宜之计,临时过渡过渡罢了,邹志一直没忘了去找工作应聘。
五
那璐和吕优坐在编辑机旁,看着剪辑师在剪校庆的片子,镜头里是那璐和吕优在校庆那天主持节目的片断。那璐很奇怪的问吕优:“你这么晚还不回家,你爸妈不说你吗?”吕优得意道:“我爸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民主的家长。”那璐摇了摇头:“我可从来没看到过你这样潇洒的高三学生。”
“潇洒吗?那是表象,我从来都不会放松学习的。就在刚才周老师剪这个片断的时候我已经背了20个生词了,你看……”优优向那璐晃了晃手中的文曲星,“我这个人就是善于见缝插针,我希望我能够非常有风度地考上最好的大学。”
“小小年纪想法还挺多。”那璐由衷地赞叹到。剪辑师将刻录下来的光盘放入盒子递给那璐:“好了,大功告成。”
那璐开车送吕优回家,车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穿行。“那璐,这次跟你一起合作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真是不希望它就这么快的结束了。我盼着能赶紧与你再见面,你说,下次我们什么时间见面啊?”优优依一不舍地问到。“……等你考上大学以后吧。”那璐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优优明显对这个回答感到很失望,她拨弄着书包上的小铃铛说道:“啊?这太久了吧,你上次还说我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约你的!那璐,我很喜欢和你呆在一起,真的。”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那璐心底里也非常喜欢优优,她希望能够跟晨光这个宝贝女儿建立起良好的关系来,但她还是理智的克制住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她换成一副大人的口气说,希望优优能够把心思集中到学习上去,不要让父母失望。
优优歪着头端详着那璐,那璐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问优优:“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答应我好吗?”优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刚才的语气让我觉得很奇怪。按你的风格,要是拒绝和我交往的话你会直接说出来的,而不是找这样的借口。那璐,我是不是什么地方让你为难了?”
“优优,你别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能顺利的考上你盼望已久的北大。到那时候你再来找我谈天说地,彼此都没有任何负担,轻轻松松得多好呀。”那璐赶紧解释。
“OK!你说得很对,这是我的理智告诉我的,但我的直觉却在跟我说——那璐她有些为难的事情不愿意说,吕优你不能让你的朋友再为难了。”优优很机灵,也很懂事。“OK、OK!你答应我就行了。看你把我说得像一个小女人似的,一副无处伸冤、欲哭无泪的样子。”那璐感觉自己快要招架不住这个鬼丫头了。
“哈、哈、哈,你别说,还真有点像!”优优笑了。
吕母还是背着晨红来找晨光和宋琼了,她甚至想让宋琼在杂志社里给邹志找一份工做做,宋琼和晨光被她问的哭笑不得,晨光说宋琼在单位里不过就是个编辑,哪有安排人事的权力啊?再说了,以邹志的学历和年龄也不可能啊?吕母也觉得自己问德有些可笑了。宋琼见吕母忧心忡忡的样子很不忍心,就跟她说一定想办法,但是时间不会太快。有了宋琼这句话,吕母好歹也算是有了一点依靠,她便起身要下楼吃饭去了。晨光和宋琼挽留不住她,就把她送到了门口。这时吕优刚好从楼梯上跑了上来。吕优一把挽住吕母的胳膊:“奶奶,你别走,我今天正好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为了不扫吕优的兴致,大家只好重新入座,吕优依着吕母,晨光和宋琼陪在一边。电视上放着那盘剪辑过的校庆晚会录像。那璐和吕优在舞台上你一言我一语地主持节目。吕优还在跟吕母撒娇的讨论着那璐:“奶奶,你觉得怎么样?”吕母一个劲儿的点着头:“好,你说得真好。想不到你能和这样有名主持人在一块演出,我们优优真是了不起,有出息。”吕优扭头又对晨光和宋琼说道:“爸,妈,你们那天不来看,那简直是太可惜了,我现场的表现才好呢。”宋琼好像真的很遗憾似的惋惜道:“是啊,我也感到可惜啊,可那天妈妈要去开的那个会实在太重要的,没办法推啊。”吕优又问吕母:“奶奶,你喜欢那璐吗?”吕母重重的点着头:“喜欢,我一直看她主持的节目,她挺好的。”
听到这句话,宋琼忽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晨光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宋琼赶紧掩饰住自己的失态,她从茶几上端起茶壶:“妈,我再你加点水。”吕母“嗳,嗳”的点着头眼睛却没离开电视上的那璐,看来她是真的喜欢那璐。晨光怕再这样下去宋琼会受不了,赶紧劝优优:“行了,优优,今天先别看了,奶奶要下去吃晚饭了。”吕优不干:“哎呀,看完嘛,马上就要结束了。奶奶,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对了,今天那璐还送了一本她刚出版的评论集给我,她给我签了名,我拿给你们看。”吕优从包里拿出那本书。“哟,这个主持人还会写文章啊?”吕母从优优手里接过书,很小心的怕弄脏了似的。“奶奶,她写得可好呢。”优优很得意,好像书是她写的一样。“是吗?这个女孩子这么聪明啊?”吕母跟优优一唱一和的像是在说相声,可句句话都刺的宋琼心里疼。“妈,我上次跟你说过她写的那些评论,你后来看了没有嘛?”优优今天好像彻底不放过宋琼了。“哦,我看了一些,文笔是很不错的。”宋琼没办法,今天这个场面完全是她自己酿出来的苦酒,她得自己喝下去,但是她没想到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喝下去,还不能露出一丝难过的样子来。“我觉得她的文笔是次要的,她的观点那才是叫绝呢。爸,这本书给你先看看。”优优终于放过她了。
晨光接过那本书,他偷偷地看了看宋琼,宋琼正看着电视,尽管内心酸涩但是她还保持着镇静和风度。
黑暗中,晨光听到了宋琼克制着的轻轻的啜泣声。晨光打开台灯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晨光明白她此时的心境:“对不起,宋琼,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能处理好。”宋琼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戴上眼镜:“不关你的事,晨光。是我后来又给那璐打了电话,是我请求她去参加这个活动的,因为我怕优优会对她失望。可是今天看到优优这种样子,我又感到难过得不得了。”
“优优她又不知道实情,这不能怪她。”晨光心里极其郁闷。宋琼叹了一口气:“是不能怪她啊,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是我。的确啊,这样的戏实在太不好演了,我们俩竟然演了两年多。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晨光见她这么痛苦,咬了咬牙说:“如果你实在受不了的话,那我们也可以考虑现在就去把实情跟优优说清楚。”
宋琼的痛苦一下子就被晨光的这句话扫光了,她从床上下来,激动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你真要这么做的话,那你对女儿就太不负责任了。当初我们俩办离婚的时候就说好的,一定要坚持等到优优考上大学后才能把离婚的真相告诉她的。纵然我们之间有再多的矛盾不和,但我们对女儿的爱却是一致的,我们都怕她受到伤害。现在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要反悔了呢?”
晨光被宋琼的举动吓了一跳,此时的宋琼就像一只要保护幼崽的母兽一样,警惕的注视着晨光眼睛,她在晨光的眼睛里搜寻着,想看看那里面是否藏着危险。
晨光知道宋琼误会了,他赶紧安慰道:“你别急,宋琼,我不是要反悔。我只是在怀疑,我们演的这场戏对优优究竟有没有意义。说实在,我们这样千方百计地瞒着她,我心里总感到不踏实,有一种犯罪感,优优她已经长大了,而且这么成熟,我不知道我们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宋琼平静下来了,她没从晨光的眼睛里找到危险的信号,她在晨光的眼睛里找出来的是跟她一样的痛苦和迷茫。顿时,刚刚因为紧张一扫而去的痛苦,现在又慢慢的聚拢了过来。但是宋琼的神经却比刚才麻木了,她咬着牙说:“怎么不对呢?我们这么做,至少可以保证她在十八岁之前的人生是完美无缺的,至少可以让她顺利地通过高考,如果因为我们的事情影响了她的前途,我们的内心会受一辈子谴责的。为了优优,我们咬着牙也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
看着宋琼越来越刚毅的神情,晨光却有些支撑不住了,两年来的分裂的生活,已经把他的心撕得凌乱不堪了,晨光有些颤抖的说出了在心底憋了好多年的话:“宋琼,我知道你爱女儿,我也爱她,这一点我们俩是完全一致的。但是在女儿的事情上,我觉得你也该适当地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了,你对优优投入得真有些过头了。从她出生的第一天起,不,是从你发现自己怀孕的第一天起,你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到了她身上,你要让她幸福,你要让她完美,你要让她快乐,你还要让她成功。你把女儿看成是你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有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你和女儿之间的第三者,是多余的。宋琼,不是我现在要为自己以前的行为推脱责任,你如果当初把对女儿的关注和投入分一点点给我的话,我们之间还不至于弄到今天这一地步。”
宋琼的眼睛又红了,她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你别说了,真的什么也别说了。我知道我为了女儿失去了多少东西。可是,为了优优这样一个第三者,我所有的牺牲都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