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鲁一边刷牙,一边抽着鼻子在空气中嗅着,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了他的脚一下,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桃子,他弯下腰发现台盆底下堆放着许多水果。又有两只桃子滚到了他的脚边。
晨红把早餐端上桌,有牛奶面包还有一盘水果。
小鲁从卫生间出来,他坐到椅子上,他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桃子就啃了起来,小鲁边嚼边问晨红:“妈,台盆下怎么堆了这么多水果?你干吗买这么多桃子啊,现在家里连空气都是香的。”晨红脸微微一红,骗他道:“啊,是妈妈在菜场里认识一个卖水果的山东老乡,是她把每天卖剩下的水果寄放在我们这儿的。”小鲁刚咬了一口,他嘴里含着桃肉:“啊?那我是不是不该吃人家的水果啊?”晨红满不在乎的:“这些是妈妈花钱买的,吃吧、吃吧。”小鲁三口两口把桃子吃了下去,他又开始东张西望的问道:“爸呢?他这两天老是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他干吗去啦?”晨红支支吾吾地:“啊?哦,那什么,你爸他出去到处转转去了,可能是去锻炼锻炼身体,舒展舒展筋骨去了吧。”
吃完了早饭,小鲁推着自行车,他的自行车的后座上也放着一篮水果,晨红走在他旁边,她用手扶着那篮水果。
小鲁在菜场门口停了下来:“妈,我帮你提进去吧。”晨红连忙摆手道:“不用,就放在这儿,那个老乡她自己会过来拿的。你赶紧去吧。”小鲁骑上车走了,晨红一见小鲁的自行车转了弯,她赶紧提着水果往对面马路走去。
晨红提着那篮水果走到一处空档处,她从兜里掏出一块大塑料布往地上一铺,她把水果一堆堆地分放到塑料布上。晨红刚刚支好了摊子,几个回头客就围拢了上来,一会儿工夫晨红摊上的桃子就卖光了,后到的几个顾客宁可等着邹志进货回来也不去买对面菜市场里水果摊上的桃子。这时一个长相凶悍的女人气势汹汹地从菜场里面走了过来,她手插在腰上气势汹汹地冲着晨红摊上的顾客叫了起来:“喂,喂,喂,你们这么多人挡在这里把路都堵了。”一个女顾客白了她一眼:“管你什么事?碍着你了?”
“当然是碍着我了,我的生意都被你们挡光了。”那悍妇转头指着晨红:“喂,你没有执照不能把东西摆在这里卖啊,听见没有,你收拾东西赶紧走人,要不然我就喊市场管理员来了。”晨红赶紧好言相求:“这位大姐,我以后不在这里摆摊了行不行?我待会就走,你看着一大堆东西,我一个人弄不了啊,等我家里人来了以后再搬好吗?”
正在晨红央求的时候,邹志骑着自行车驮着一筐水果到了,他停下车对着晨红叫道:“晨红,我把桃子拉来了,快来帮我扶一把,我把它搬下来。”晨红正犹豫着是否跟悍妇说些好话再去帮邹志卸货时,几个等了半天的顾客却不管这一套,不等晨红说话,就一拥而上麻利地帮邹志把那筐桃子卸了下来,也不用邹志帮忙自说自话的挑起桃子来。
那个悍妇气咻咻地看着这一幕,她一跺脚冲了上去,她掀起那块铺在地上的塑料布用力一扯,上面的水果一下子散了一地。
小鲁都快到校门口了,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带语文教材了,赶紧掉头回家去取。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他看见前面菜场口围着一堆人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他赶紧避开人群绕了过去,突然他听到了邹志的嚷嚷声:“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不走,你们要再推,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接着是晨红的请求声:“你们别吵了,我们这就回家去了。”小鲁听着一下子觉得不对劲儿了,他扔下自行车就往人堆里挤进去。
挤到前面一看,小鲁不禁吃了一惊,只见人群中邹志护着一筐桃子,几个男人在推他扯他,可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晨红想上去帮他,却被那个悍妇推来搡去的,晨红带着哭腔儿叫道:“你们不能这样啊,你们实在太不讲理了。”那悍妇得势不饶人,她推搡着晨红叫道:“我们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你们,看你们以后还敢来抢我们的生意。”小鲁猛冲上去大叫着:“你放开我妈,不准你碰我妈!”他一把就把那个悍妇推得老远。
悍妇一楞,见只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学生,就开始撒起泼来:“你竟敢打我?好啊,我让你打我,你这个小免崽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悍妇冲过去扭住小鲁:“我非撕烂了你不行……”小鲁一抬手又把她甩出了老远,这时在一旁缠着邹志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朝着小鲁冲了上来,男人朝着小鲁的脸就是一拳:“你敢打我老婆?”小鲁不顾一切地跟那几个男人扭打了起来,他会几下拳脚,那个男人也吃了不少亏,但寡不敌众,他们还是把小鲁按在了地上拳打脚踹的。晨红拼命叫着拉着护着,可是根本抵不过那几个大男人,邹志要冲上去保护小鲁,可却被那个悍妇死死地缠住了,邹志碍于她是女人,不能动手打她,但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和老婆受到别人的欺负,邹志忍无可忍,他大叫一声甩开了悍妇,抱起了那筐水果桃子,举起来狠狠地朝那几个人砸过去,桃子散了一地,邹志手里拎着秤砣吼道:“你们谁敢再动一下我的老婆和孩子,我要了你的命。”所有的人都被邹志的气势震住了,全都停下手呆呆地看着邹志。
邹志一家从菜场里走了出来,有一些围观的人还跟着他们看着。邹志拎着的那个箩筐里捡回来半筐桃子,晨红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一些水果。小鲁脸上擦破了皮,走路一瘸一拐的。晨红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疼吗?”小鲁:“没啥。”接着,小鲁回头找他的车,他发现他的车已经没影了,小鲁喘着粗气:“我的车呢?我的车不见了。”晨红四下里张望着:“你是放这儿的吗?”小鲁着急地:“我就是放这儿的,这个垃圾箱边上。”邹志问道:“你锁了没有?”小鲁摇摇头。围观的人插话道:“没锁的话那肯定已经被人骑走了。”旁边有人应和道:“就是,上了锁了还有人撬锁呢。”小鲁一时沮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邹志赶紧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塞到小鲁手中:“打个车赶紧走,千万别拉了课。”小鲁不情愿地:“不用,爸,我跑着去吧。”邹志不由他分说,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把小鲁往出租车里塞:“快去吧,迟到的话要跟老师打招呼啊。”小鲁坐在车里探出头来难过地看着邹志和晨红:“爸、妈,你们赶紧回家吧,你们别再出来摆摊了。”
晨红含着泪点点头:“嗳,我们不摆了,我们不摆了。”邹志冲他摆摆手:“快走吧,这儿的事情有爸呢,你就别管了。”
小鲁还是迟到了,他跟钟老师撒谎说路上骑车摔了一跤,钟老师盯着他看了半天,没有揭穿他,还是让他回到了座位上。小鲁打开书包翻了翻,才想起来自己打完架后忘了回去是干什么的了。他沮丧地吹了一口气,然后就坐在那里发起呆来。
贺聪颖见小鲁在发呆,想要跟他说什么,看看讲台上的钟老师,她又止住了,她写了一张条悄悄地塞给小鲁。小鲁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快做习题吧,在第十八页上。你的伤不要紧吧?小鲁也回了一张条给聪颖:伤不要紧,可我书没带来。聪颖又给他回了一张条:看我的书做吧,我们都把题目做到作业本上吧。今天钟老师又发过火了,你不要再去惹他生气。聪颖把这张条刚塞给小鲁,小鲁还没来得及看,钟老师已经站到了他们跟前。
“你们俩在搞什么名堂?把纸条给我。”钟老师敲了敲小鲁的课桌,低声喝道。小鲁握着纸条,低头不理钟老师。“邹小鲁,我让你把纸条给我,你听见没有?”钟老师提高了分贝,全班同学顿时都扭头过来看热闹了。
“这是人家写给我的,不是写给你的,所以不能给你看。”小鲁倔头倔脑的紧紧攥着纸条。班里发出一阵儿窃笑,聪颖把脸憋得通红,钟老师也被惹恼了。但他还是把这口气强忍了下来,“你的教材呢?”他指着小鲁空荡荡的课桌问道。
“我忘带了。”小鲁瓮声瓮气的回答。
“忘带了?上课不带教材,你来干吗呢?邹小鲁,你到底还想不想上这个学了?你自己不想学也就罢了,你别去影响别人了行不行?你写什么条啊?”钟老师气不打一处来。
“对不起,老师,您别生气,今天都是我的错,是我先给他写纸条的。”贺聪颖赶紧替小鲁开脱。“贺聪颖啊贺聪颖,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好学生,你要自重啊。千万不要让我对你失望好不好?”钟老师语重心长的说到,然后他敲敲小鲁的桌子:“邹小鲁你现在马上回家去拿教材,路上别再摔跤了啊。”钟老师说着掉头朝讲台上走去,小鲁还坐在那里,贺聪颖轻声地:“快去吧。”
小鲁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朝外面走去,小胖子房霄对他的同桌轻声说道:“一个左边瘸一个右边瘸,正好配一对。”这句话声音虽轻,但是小鲁和聪颖都听见了,小鲁猛地转过身来,看见贺聪颖的眼泪已经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小鲁二话不说,上去就把房霄的课桌掀了,他抓起房霄一下就把他摔在地上了,女同学们发出一阵阵惊叫声,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二
很快,邹志两口子就被叫道了学校里,陪着小鲁一起挨训。
钟老师义愤填膺地拍着桌子:“我在这个学校里教了十八年的书,我还从来没碰到过像你儿子这么出格的学生!学习差劲不说,还粗鲁、野蛮、谎话连篇,在外面打完架,到了教室居然还要打。”
邹志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给自己憋回去了。小鲁不服气地抬头看了钟老师一眼,钟老师又一拍桌子:“你看我干吗?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你脸上的伤是真是骑车摔的吗?骑车能摔成这样吗?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吗?邹小鲁,你是不是打架成瘾啊?”
“是房霄他太污辱人了,而且他污辱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小鲁不服气地顶嘴。“房霄的问题我会另外处理的,先谈你的问题。”钟老师不容他分辨。“你应该先去处理他的问题,因为是他先骂的人,我后打的人。”小鲁跟他拧上了。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这就是他的态度。”钟老师指着小鲁,回头对邹志夫妇说道。“小鲁,你住嘴,别跟老师顶嘴。”邹志冲着小鲁喝道。
小鲁扭过头不说话了,看得出他很不服气。晨红见状,赶紧劝道:“小鲁,你怎么可以不认错呢?你快跟老师认个错啊。”小鲁瓮声瓮气地:“我没错。”
晨红着急了:“你都把人家放倒在地上了,怎么可能没错呢?你赶紧跟老师就认个错呀。”小鲁别着头没动静,她见小鲁犯倔了,无助地看看邹志:“你看他怎么这么不听劝呢?”邹志拍拍晨红的膝盖,示意她冷静一些。看得出邹志也在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晨红一下子站了起来,几个人都看着她,不知她要干什么。
“钟老师,能不能让我儿子先去上课?他本来基础就薄,不能拉课啊。”晨红祈求的目光打动了钟老师,他忍着火气:“好吧,邹小鲁,你先去上课吧,我先和你父母谈,回头再找你。”
小鲁低着头走出办公室,晨红看着小鲁的背影大声地叮嘱着:“好好听课,上课时别分心。”
吕壮正在做英语习题,他去取修正液的时候一转脸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对面走廊上的小鲁,他觉得有些异样,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看去,确实是小鲁。小鲁正在走廊上焦虑地走来走去,像一头困兽。吕壮皱着眉头看着他,他想了想又开始做题,没写几笔,他又转头去看窗外,终于他鼓足勇气举手跟老师请假示意要去上厕所。
壮壮把小鲁带到了走廊的僻静处,小鲁蹲在那里,吕壮在他跟前劝着他:“既然钟老师他叫你去上课,你就赶紧上课去吧,你呆在这里有什么用啊?”小鲁气呼呼地说道:“我不去,你让我自己在这里冷静一下。我想不通,我就是想不通。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会这么不公平,那个更年期就不去说他了,就连我爸刚才都在喝斥我,而我妈呢,一个劲儿地跟那个更年期赔不是,他们还根本都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鲁,你想不通的话你就先别去想这事了,你赶紧去上课吧,高三的每一堂复习课都是非常要紧的,缺不得的。”吕壮一把将小鲁拉了起来:“快走吧,小鲁,我跟老师说我去洗手间的,这么长时间了,老师会怀疑我的,快走吧,我求你了。”
小鲁被吕壮推着走了几步,他又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行,我得去跟他们把事情说说清楚。不能让爸妈只听那个更年期的一面之词,否则我爸会对我失望的,我妈会很伤心的!”
小鲁说着往相反方向奔去。吕壮焦急得不知怎么是好。
“该说的我都说了,总之邹小鲁的问题已经相当严重了,他必须在全班同学面前做出深刻的检查,否则他就不必在这个班里呆下去了。”钟老师严肃的说道。
短暂的沉默,晨红难过地看了邹志一眼,邹志清了清嗓子:“我儿子做错了事情的确应该做出检查,他一定会做检查的。可是钟老师,刚才你说了我儿子在学校里的这么多事,有几件事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他那次上课睡觉是因为家里漏雨又停电,他晚上没睡好觉,上课时他实在困得不行了。今天他在外面打架是因为碰上了极不讲理的人,当时,我也在场。我儿子虽然有些容易冲动,但他绝对不可能无端惹事的。”钟老师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了,他非常不满地看着邹志,可邹志却一点没感觉到,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词,晨红不安地看看钟老师又看看邹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钟老师,刚才当着我儿子的面我不好说,我觉得你批评教育我儿子是对的,可你有些话说得实在太重了,你说我儿子粗鲁、野蛮、谎话连篇,这我完全不能接受,作为家长我承认小鲁身上是有很多不足,他调皮、贪玩、粗心,但他的品质绝对是优秀的。我希望你在批评他的时候,适当地注意分寸,这个孩子,他的心其实是很敏感脆弱的……”钟老师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那按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向你儿子检查和道歉喽?”邹志也冷冷的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钟老师你能对我儿子更公平一些,不要对他有太多偏见。”
钟老师啪地一拍桌子,冲动地跳了起来:“我对他有偏见?我对他不公平?我真为你这样做父亲的感到遗憾。早知道你会这样无原则地袒护自己儿子的话,我还叫你过来干吗?”邹志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我这不是在袒护孩子,我是在向你解释原因。”晨红着急地拉了拉邹志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多说了。钟老师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成绩单往邹志跟前一拍:“这就是邹小鲁最近几次的成绩,你们自己看吧,开学快两个月了,他的成绩不升反降,难道我还不该对他严格一点吗?他做了那么多出格的事情,你们不去教育他反而为他百般辩解强调理由。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正因为有你们这种不明事理的家长,所以才会有邹小鲁那样粗暴野蛮无法无天的儿子。”
邹志忍无可忍了,他也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钟老师,我再跟你重复一遍,我儿子他不粗暴也不野蛮,我的儿子他是好样的。他善良、热情、正直、勇敢,他从来都不会去欺负弱小和无辜,即使是他打了人,那他一定是有他的正当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