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当男人面对另一个陌生女人时
奥维德说:一个人常会在新的陶醉中找到欢乐:别人的东西总比自己的好。别家田中的收获得总觉得格外丰饶,邻人的畜群总是格外肥壮的。她陌生——是因为她从未进入他的生活,进入他的视线,进入现实生活的镜子中来。所以当她面对他时,她的衣饰,她的发型,她的脸面和身影——使他的想象力充满新鲜的味道。
当男人面对另一个陌生女人时,在他已经拥有爱情的情况下,他坚持守候自己爱情的领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放弃与那个陌生女人的交往:尽管这交往并不企图得到什么。它就像风吹来而已,他只不过想在这吹拂而来的风中看看风景而已。
他欣赏她给他的感官和视觉带来的陌生感,在这陌生中,他体验着爱情之外的悬念,她如何称呼他,她如何打扮自己,她如何在偶然中降临他身边。
奥维德说:她喜欢赌博,她的手掷着象牙骰子,你呢,要故意掷得不好,然后把骰子递给她。假如玩小骰游戏,为要不使她因失败而悲伤,你总应当要让她赢。当男人在恋爱之外面对陌生女人时,他一方面想着他的爱情中的女人:他追求了很久才得到的那个女人的爱,她现在已经嵌在了他心灵的窗扉深处;另一方面,他在回味这个陌生女人使他产生的悬念感,它像美丽悬崖深处的一轮日出,把他的内心照得一片明亮,他并不想靠近那片悬崖,他只想回味悬崖深处的一块幸福的黄手帕;所以他与她交往,悬念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影子,那个影子以陌生的形象出现在一种戏剧性的事件之中,她被悬念推动着与那个爱情中的女人如出一辙的是,陌生女人的目光是隐秘的,不可能被别人轻易进入。
当他面对陌生女人时,她恰好给他打电话,他通电话时眼睛看着陌生女人,他在撒谎,当着陌生女人当场撒谎,他说:我正在跟朋友一块用餐,她在电话那边问他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时,他压低声音说:女朋友。他之所以压低声音是为了不想让这个陌生女人听见,但女人都是敏感的,陌生女人莞尔一笑,她笑他的拙笨,也笑他对待女人时的愚蠢和狡黠。
她对面发出的诡秘一笑使他显得十分尴尬,他想:男人一旦有了爱情,又想守候爱情,又想不中断与别的女人的交流,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生活继续着,他一方面在爱情的戏剧之中竭尽全力地守候他的爱情果实,另一方面也决不中断与他人交往的生活,这个他人之中有男人和女人。
陌生女人进入了他的视线,也就进入了他生活的圈子。他无法限制自己并告诫自己说:为了爱情我决不与别的女人交往。在交往之中,他会感觉到悬念越来越逼近眼前:当她身穿一袭低领的连衣裙坐在他对面时,他看见了她白皙修长的,天鹅般美丽的脖颈,当她偶尔告诉他一些内心深处的秘密时,他为她的秘密而激动不已……当他不断地告诫自己:决不能向着那些美丽的悬念走进去,决不能去吻她那白皙的、修长的、天鹅般美丽的脖颈,为了爱情我只能感受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犹如悬崖般美丽的悬念,为了爱情,我不能走进悬念之中去。
于是,尽管她一次次地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悬念,但因为凭借着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情,他把这个陌生女人装进了身边的一只瓶子里去,并把她给他所带来的悬念也装进去。
爱情在充满魔力的时间本质上——散发出来的芬芳让恋爱中的男人,出于对爱情的忠诚,终于放弃了探索这个陌生女人心灵空间的欲望。他重新回到了神圣的爱情领域:那个陌生女人终于把她带来的悬念留在了他的想象深处。他们相互之间的距离使一座悬崖的日出更加美丽。 Δ当女人开始厌倦男人时
米兰·昆德拉说:他向她保证,她还是一样漂亮,而且其实她并没有改变多少,原是什么样子就会一直是什么样子;可是,他知道自己在说谎,她说的才是对的。他很清楚自己对身体外貌方面的感官觉端敏锐……爱情使她显得疲倦,开始于爱情中的那些激情已经荡然无存。当女人开始厌倦男人时,她会从厌倦他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开始:比如,一只烟灰缸,那些早已掐灭了的烟幕不再燃烧着昔日迷惑她的烟圈,从厌倦一只烟灰缸开始她开始厌倦那个恋人给她生活带来的迷惘,犹如他吸烟时的困惑。
吸烟几乎是他生活中的不可缺少的内容,他在恋爱时启开烟盒的姿态对她已经不再变得神秘,他优雅的手指把香烟夹在其中——对她已经不再是蛊惑人的姿态;他吸烟,不停地吸烟,在她房间里、卧室中吸烟,起初,她还能用浓烈的恋情忘记呛人的烟雾,她沉濡于他怀抱,倾听他的恋爱絮语,她忘情的倾听着这一切,直到他已经用香烟弥漫了他们约会的空间,直到他掐灭在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化为灰烬。
他现在仍然吸烟,而且香烟完全是他生活中无法离开的伴侣。她慢慢地发现了他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已经熏黄了他的手指,在她认为,那双手指是一双弹钢琴的手,现在那手指被烟熏黄,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柔性。于是,她忍受着这一切,忍受着他重新点燃香烟。
男人吸烟的过程最容易把他的困惑显露出来,当他用手指夹着香烟时,如果他已经与她的恋人相爱了很长时间,他就会把他的漫不经心,把他心灵的颓废显露在烟圈——环绕着他面孔的那一刹哪,她如果看见了,就会转过头去。
米兰·昆德拉说:他紧搂着她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不要抗拒我。抗拒是没有意义的。”约会并不是每天都是新鲜的,起初她是厌倦他那双被香烟熏黄的手指,后来,她就开始厌倦他那两排被香烟熏黄的牙齿。他一说话,她就望着他的门牙,她在走神,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情况,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被熏黄的门牙使她听不到他的声音。
从那一刻开始,他那被熏黄的门牙使她丧失了与他接吻的欲望,每当他想吻她时,她就用种种姿势回避他:她拒绝与他再接吻;因为看见两排被烟所熏黄的门牙,她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与他接吻的欲望。
事件并没有到此为止,由于离不开香烟,他的身上到处弥漫着一种烟味,她离他越近,那香烟味就往她身上弥散,终于当他伸手想来拥抱她时,她转过了身。
转身意味着拒绝他的拥抱,拒绝他的吻:从这个意义来讲,她已经开始厌倦与她在一起的生活,尽管厌倦是从香烟开始的,然而,这不过是她可以寻找到的原因之一。
事情不会是这样简单,她对他的厌倦好像来源于香烟,实际上是来源于她的嗅觉,时间在递嬗之中已经将香烟熏黄的手指、门牙展现在眼前,也就是说时间就像香烟一样会让岁月,谈情说爱的岁月——散发着烟熏黄后的味道。有些人可能会沉溺于这味道,而她恰好是厌倦这味道的恋人,所以她开始拒绝他。
拒绝他,也就是厌倦他。当女人开始厌倦一个男人时,她会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拒绝的武器:不让他亲吻自己,不让他走过来拥抱自己,不让他与自己亲近……他呢?他仍然吸着香烟,在他认为:他所爱的这个女人一定是有毛病了,她的毛病在于她处处与他过不去。他吸着香烟,把烟熏在了她的脸上,终于,她无法忍受了,她开始夺门而去。在他认为这个夺门而去的女人一定是神经出了问题,他笑了笑并没有去追她。
Δ当男人贿赂女人时
罗兰·巴特说:礼物不一定是垃圾,但它还是像废物:我接受的礼物,我不知道做什么用,它不适合我的空间,它碍手碍脚,它属于多余之物:“我用你的礼物可干什么呢?”“你的礼物”就变成了爱情赠物的谑称。他竭力地想让她高兴起来,这是一种强劲的欲望,他想:爱情中的女人需要男人一次一次地贿赂,有两种贿赂可以让恋爱中的女人笑起来,第一,送她一件礼物,一件突如其来的礼物一定是这个女人最需要的,最青睐的,最有力量的;第一,用自己的爱去贿赂她,当然这种爱一定得极其真诚,超出那个女人的爱,让恋爱中的她感受到他是世界上最爱她的女人。
礼物,属于物质,女人置身在金光灿烂的物质生活中,物质之所以对女人来说很重要,是因为女人的感官、身体的节奏,柔软的弹性特别适宜——沉溺在物质生活之中吸收金光灿烂的光环笼罩。要用物质去贿赂女人,必须了解女人,比如,他想起了她的脖颈,纤长像天鹅的颈——他想送给她一根钻石项链,他想用那项链去温情地贿赂他的美丽脖颈,因为每一个女人都用充分的想象力在装饰自己的颈,因为颈是女人可以裸露的一部分。
他寻找到了贿赂她的武器,他走遍了一座城市的商店,他竭尽全力地寻找一串可以贿赂她的钻石项链,有了这武器,他就可以带上它,去会见她。
他没有猜错,当他取出礼物赐予她手中时,那只神奇的盒子似乎放射出光芒来,她的笑比任何时候都灿烂,哦,她那灿烂的微笑使他的贿赂如此成功。
罗兰·巴特说:歌声无任何意味:可是正是在歌声中你最终能听到我给予你的东西;这就像小孩子拿给母亲的毛线头和小石子那样,虽说无用,但不可缺少。钻石项链是物质的最高升华,尤其是它佩带在她脖颈上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她的脖颈终于有了佩带他爱情礼物的证据,从此以后,他的贿赂时时刻刻地贴近她的脖颈,无论她出入任何场景,那串钻石项链都会散发出——他用他的爱情来贿赂她的光芒。
她笑起来的时候,他就用他的第二种贿赂恋人的方式去感染她,他带着已经佩带上钻石项链的恋人驱车去旅行,一次极为短促的旅行可以给他们相互带来假日的快乐。让她置身在轿车上,坐在他身边,这是他贿赂她时产生的一种不可遏止的欲望:他要带上她走,让她戴着他送给她的钻石项链跟他走,这样,她就会让快乐荡漾起来,女人高兴起来时,她可以温顺得像兔子,他喜欢看她变得温顺起来的模样。
他为她打开车门,他用尽可能的方式去贿赂她,当一个男人尽力采取上述两种方式去贿赂一个女人时:他正在慢慢地了解女人,在了解女人之后他开始慢慢地学会怎样去爱女人。这正是他的双重贿赂获得极大成功的时刻。
她快乐得可以让他支配一切,他带上她,带上她那颗快乐之中的灵魂——正穿越在他欲望的召唤下,那里面有一座温暖的小屋,里面燃着火炉,这是一种人在快乐的欲望之中所产生的幻想:他想把她带到那座燃着火炉的屋子里面去,他想在成功地贿赂她之后——驾驭她的小小灵魂,让某个夜晚伸出来的触须温暖地围绕着他们。
那串项链自此以后,一直悬挂在他恋人的脖颈上,男人用这种爱情的贿赂轻易地就展现出他对这个女人的纠缠的无限可能性,时间流逝,在她项链之下流逝,在她项链之下的静脉血管之中很快地流逝。这是有意义的流逝:她把他的欲念和爱的占有权悬挂在了她天鹅般美丽的脖颈上。她对这种贿赂产生的快乐使她成为了他的永久的美丽“囚徒”。
Δ当男人袭卷而来时
戴维·洛奇说:这样好极了。可是罗曼蒂克的爱情话语假定你的手指与我的身体是两个独一无二的个体自我的延伸,这两个自我彼此需要,而且只需要对方,要是没有对方就永远永远也不会幸福。他钻进飞机,趁她仍然在睡梦中时,他袭卷而来——检验他的恋人有没有对他忠诚。钻进飞机,在他离开她的日子里,尽管他们经常通电话,但有一个问题仍然萦绕在他心底:在我外出时,她是否会经受得住离别的寂寞,她是否会忠诚于我们之间的爱情。于是,他钻进了飞机,他要袭卷她的梦乡,他要在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袭卷她的住宅,那幢在半夜的黑暗之中散发出爱情色彩的房屋把他即刻罩住了。
拎着箱子下了飞机,他在给自己寻找一个理由,迫切见到她的可以让她深信的理由,这就是他想念她了,他想她已经想疯了,所以他临时决定中断旅行,他想秉夜回到她身边……他拎着箱子在那幢散发出爱情色彩的房屋外游荡着,他看见了她的灯光,已经是半夜了,在她的房间里仍然亮着灯光,是她独自一人吗?他屏住呼吸从一条小径钻进了一片树荫之中,他本来可以上去敲开她的门,以此会见她,但他转尔放弃了这个念头:在无数的爱情悬念之中,进入半夜的恋人最容易背叛爱情。在这样的时刻,她会背叛他吗?所以,他要站在树荫之中等待,他要作为一名虚弱的窥视者守候在楼下。
他是虚弱的,从他钻进飞机,下决心秉夜而行时,他就已经虚弱不堪,他对她的恋人产生的不信任当然也是对自己的不自信,所以,他要突如而来地站在那幢散发出爱情色彩的楼下。
戴维·洛奇说:我以我整个的自我爱你丝绸般光滑的身体,永远,永远。并没有什么背叛的蛛丝马迹出现,灯灭了,她房间里的灯一灭,那幢房屋就沉入了银色的月光之中去,在银色的覆盖下,他的恋人已经被夜色湮灭在记忆深处。他开始拎着箱子上了楼,第一次,他在这样的半夜伸出手去敲门,在敲门的那一刹哪,他想:我希望能看见那个忠诚爱情的恋人,那个她,纯洁地扑进我怀抱。
这一刹哪是这个秉夜而来的男人——归根结底所希望投奔的一座爱情的乐园。当男人袭卷进一个女人的住宅底部时,他被充斥在世俗画面中的许多爱情演变的场景所推动着,他要敲开门,看一看他与她之间的短暂的离别是否动摇她爱情的信念。
门的敞开,犹如结束了一件诡秘的折磨他的游戏,他的恋人身穿睡衣扑进了他怀抱,对她来说,他的降临犹如梦幻,她也许刚进入梦乡就梦见了他,这正是她去梦乡中最幸福的时刻。当他拥抱她时,根本不需要他解释,她就已经为他的降临感动得热泪盈框了。
他看到了恋人忠诚他的情景,他为自己怀疑爱情的那种虚弱而羞愧,他把她抱得很紧,他的箱子放在地板上,收藏了他这次袭卷而来的全部过程。现在,袭卷而来的他进了她的浴室,当她为他在浴缸中放满了洗澡水时,他可以松驰的躺进浴缸,一丝不挂地躺在里面,甚至会在浴缸中进入梦乡,因为他这次确信了恋人对自己坚贞的爱情。
他果然在浴缸中睡着了。她走了进来,用浴巾裹起了他的裸体。这个夜晚,似乎比以往任何夜晚都幸福。她躺在他怀抱,完成了由他策划的男人袭卷一个女人住宅的全过程。爱情经受住了考验,爱情完成了他所向往的沿着绿色长廊前进的美丽过程,爱情甜蜜得像梦境,像窗外银色的月光。
他进入了梦乡,在梦乡中他决定做一件事:他要永远信赖她,无论他将来去哪里,去何处,他一定要信赖自己对她的全部爱情。
Δ当男人和女人谈论金钱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