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傅茗渊愣在了原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却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有么?”
云沐亦是怔了一下:“没有么?”
“……。”
这下傅茗渊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好闷着脑袋与云沐一同回去。景帝的亲卫很快发现了夏笙寒的踪影,据说找到他时,他正在林子里荡秋千,何其愉悦。
根据那位亲王回忆,那天的事情大约是这样的:他与夏笙寒一同前去射箭,哪晓得没见到靶子,倒是看到一群倒地的侍卫。亲王尚不明情况,就被夏笙寒拽下了马,几乎把他按进了泥地里,自己却是欢快地跑进林子里躲起来了。
至于湘王有没有出现,他没有提到。
是以,这件事便被总结为夏笙寒的又一次发疯。傅茗渊的额头差点暴出青筋:他哪里受惊吓了?!明明是他在吓人啊!还趁机抱了她一下……
一想到这个,她就满脸通红,但从现场的情况看来,那些侍卫确实是被什么人给撂倒了;即是说,真的有刺客。至于湘王出现的理由,至今匪夷所思。
傅茗渊将此事报给了景帝,但告知他莫要声张。两国往来,这时候出了刺客,难免有人想以此作文章,楚国的那个亲王一看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倘若知道出现了刺客,或许会脑子发热说些有的没的。
于是景帝便抚摸着那位亲王受伤的小心灵,诚恳道:亲王莫要动怒,你受苦了啊!全京城都知道朕的小皇叔脑子有毛病啊!
毕竟夏笙寒此次是代她与人比赛,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道一句谢,可转念又一想他躲起来这件事明显就是为了诈她,遂又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安慰那位亲王,景帝又组织了一次打猎活动,这回说要亲自跟着,免得再出什么差错,还要把傅茗渊也给捎上。
当了一百年文官的首辅大人吓傻了,一问才知,景帝钦点了云沐教她马术,保证学会。
鉴于上一回夏笙寒教她彻底失败,她觉得换谁来教都是一样,可云沐却是颇为有自信的样子,当天牵了马来。傅茗渊抬手便要推辞:“云大人,在下从未独自骑过马……。”
“无妨,有我教你。”
他每次说话都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令傅茗渊不好推辞,但满脑子里都是湘王出现在狩猎场附近的那一幕,总是琢磨不出对方前来的理由。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遂与云沐约在第二天外出练习,自己则是回家问了连城公主:“公主殿下可知,湘王为何一直留在京中?”
按照她原本的考虑,湘王留下即是为了造反;然而多年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丝线索都查不到,未免遮掩得太好了。
一提到湘王,公主便是一脸不悦,怒道:“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本宫已经好多年没与他好好说过话了。当初立太子时,他是唯一不表态的一个,先帝不止一次想端了他,但又找不到法子。”
傅茗渊悟了悟,想来屡次湘王的出现都恰好伴随着刺客,若说是他下的手,倒是有些太简单了。刺客不偏不倚出现在楚国使臣入京的时间,难保不是为了挑起两国战争,可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却想不明白。
“你说这次的刺客,是来暗杀小十一的?”公主问。
“还不能确定。”傅茗渊摇了摇头,“因为一个人也没抓到,所以或许是楚国那边的刺客也说不定。”
公主侧着脑袋想了想,道:“说起来,本宫先前也遇到过不少刺客,唯独在青州那次很蹊跷。”
“……蹊跷?”
公主点点头:“那次本宫在游船上赏月,当时亲卫抓住了几个想要图谋不轨的人。似乎不是本地人,还使的是虫子一类的蛊毒,可惜没问出什么,人就自尽了。”
……虫子?!
傅茗渊心中一拎,不由回忆起她也曾遇到过同样的情况。这秘术大约来自苗疆,但苗疆断不会擅自牵扯其中;即是这朝中,的确有人怀着不轨之心。
“那后来呢,公主可有发现别的线索?”
不知为何,连城公主忽然拧起了眉,本就冷艳的面容显得更加生冷,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呵,当年青州的陆州牧以为本宫遭人埋伏,看到虫子之后就拉着本宫一起跳河了!居然在京城还能看到那个蠢货,陛下身边就没人了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
傅茗渊能想得出来,陆子期这种一根筋的家伙,做事往往不经脑子。再者他担任青州州牧是在入国子监之前,那时的性子应该比先前还要直,惹到公主也是正常。
她默默在心中为陆大人默哀了一下,次日于马场与云沐会合。她的动作甚是笨拙,费了半天的力气也没乘上马去。云沐看不下去了,正想扶她,却忽然往一旁的树林扫了一眼。
“云大人,怎么了?”
云沐摇了摇头,将她扶上马,又担心她掉下来,手紧紧地牵着缰绳。另一侧的树林之下依稀立着两个人的身影,已经站了有好一会儿了。管马的小吏早就看见了二人,但琢磨着光天化日这么躲在树丛里的,要么是傻了要么是疯了,遂没有理会。
“阿哲你过去,跟她说我死了。”
殷哲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身边之人,点了点头,小跑过去与马上的傅茗渊道:“傅大人,王爷说他快死了。”
傅茗渊低头瞥了他一眼:“死就死呗。”
殷哲又小跑回去,一边叹气一边传达傅茗渊的话:“王爷啊,别说是傅大人,就连我都不信啊。”
第二天。
“傅大人,王府遇袭了,王爷中箭了!”
“中就中呗。”
第三天。
“傅大人,王爷中毒了!”
“毒就毒呗。”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五日,傅茗渊在骑马方面是一无所获,每当云沐要教她什么的时候,就会有不同的人窜出来传达夏笙寒出事的消息。
她始终记着上次的教训,对此冷眼旁观,可夏笙寒偏偏就是在与她比耐性,连云沐都时常黑着一张脸。到了打猎当日,傅茗渊仍旧什么也没学会。
“……他怎么又犯病了啊!”
她抹着一把辛酸泪,跑去给老首辅上香压压惊,转头与阿尘道:“明天我还是与陛下请假好了,横竖他也没指望我能在短短五天内学会。”
言罢她嗅了嗅鼻子,一想到夏笙寒始终在搞破坏就气得牙痒痒,这回是头一次彻底被逼进了两难的处境,静默了一会儿,道:“我记得老师曾给过我一个锦囊,说哪天没辙了就拆开看看。”
阿尘幽幽道:“你确定里面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能吧……。”傅茗渊晃了晃脑袋,“老师他……应该不会坑我的吧。”
二人说着对了下眼色,纷纷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从灵堂的柜子里将那个锦囊取了出来,拆开一看。
“轰”地一声,傅茗渊的脑袋里晴天霹雳,嗡嗡嗡直作响。
阿尘惑然接过那张字条,只见上面的字只有一行,一看便知是老首辅所写,苍劲有力的五个大字:去找慧王罢。
“——怎么会……这样?!”傅茗渊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我以为这里面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才一直存着,这也太……。”
阿尘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她,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咳了咳:“老首辅坑人不浅。”
傅茗渊从地上爬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沉思道:“不过说起来,我一直没想明白当年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博书斋里。他……是不是威胁了老师什么事?!还是说……老师也被他给传染疯了?”
她抓着脑袋揉啊揉搓啊搓,阿尘瞧着心疼,提议道:“要不你去找慧王试试看,或许他一直捣乱就是等着你来找他吧。”
傅茗渊小心翼翼地瞥她一眼,咕哝道:“你怎么老替他说话……他给了你银子?”
阿尘抽了一下她的脑袋,却没有回答。
次日的狩猎是由景帝亲自参与的,白天一见到傅茗渊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老师你怎么还没学会啊……。”
景帝说着便上了马,傅茗渊虽然不准备同去,但怎么说也要意思意思,遂决定骑在马上由人牵着送他一段路。
她刻意不去看夏笙寒,回头瞧见不止是潭王,连城公主等人也跟来了,稍稍放了心,谁知下一刻便听见了一阵躁动,竟是景帝的宝马倏然脱离了控制,飞也似的奔了出去。
侍卫们吓坏了,纷纷跟上,连纪丞相也策马追去。傅茗渊心中一惊,胯下的马却似乎受了影响,甩开牵着她的侍卫也奔了出去。
这样的混乱是她不曾料到的;景帝在不远处便被人救下,而她却是一路飞奔向前。白日照耀在高空,明亮而又刺眼,令她有了一瞬的眩晕。她死命地抓着缰绳,知道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要做的便是守在马上等着侍卫将她救下。
身后同时奔来了两匹骏马,几乎是在她出事的那一瞬间便行动了。转头一看,是两个身影在急急向她奔来,其中一人在霎时间追上,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拽进了怀里。
失控的骏马依旧漫无目的地奔走着,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野里。傅茗渊低声喘了两口气,冷静与沉着在那一瞬崩溃,捂着胸口颤抖道:“好慢……。”
不远处,另一匹追来的骏马停下了,马上之人默默凝视着她。
“你,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