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了,秀英的脚步也更加沉重了。不过当她跨进院门的时候,惊喜就来了。此时大刚并没有如她想的那样还昏迷在床上,而是已经在院子里生火煎药了。秀英见到这场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也很自然地绽出了笑容。不过她还是认定这美好的一切都是拜菩萨所赐,于是嘴里更加勤快地念起了南无阿弥陀佛。“爹!你歇会儿,我来煎。”秋丰走到大刚旁边道。大刚一脸疑惑地看着秀英,问秋丰道:“你娘在干啥子?念念叨叨的。”
“哦,娘在求菩萨保佑你哩!”秋丰也回看了一眼母亲笑着道。
“又发神经!”大刚嘀咕了一句后,对着秀英喊道:“你做甚咧?”秀英这才走了过来,喜滋滋地道:“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刚才真吓死我了。”
“没这么早死的,还有很多事没做咧!”大刚望着秀英深情而平和地道。
“记住了,要走也得我先走,你走了,我们母子咋办?”秀英说的时候尽管笑着,但眼角明显的已有泪花。大刚把手搭在她的肩头,轻声道:“烧饭去吧,我饿了。”
晚餐的时间到了。对这一家子来说,这是一顿不同寻常的晚餐。大刚和秀英也没再顾忌,彼此恩爱地夹着菜,像是刚结婚那会。儿子秋丰当起了大厨,忙前忙后着。餐桌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而且这种幸福是特别的。大难后的重生,唯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出这种特殊的幸福。
晚饭后,一家子围着篝火,有说有笑地数着星星。猎犬大兵像个演员一样在他们周围奔来奔去,场景甚是温馨。大刚给秀英捏着腿,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总觉得亏欠她很多。再看看正在陪大兵玩耍的丰儿,心中更是愧疚。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而自己什么都没给他创造好,反而给他带上了贫困的帽子。想到这,他突然贴着秀英的耳朵轻声道:“阿英,我明天想去趟下宅的丁云奎家。”
“为丰儿的婚事吗?”秀英忍不住问道。
“嗯!”大刚应道,“我想去提提看。对丰儿来说也是次机会,我怕今个儿错过了,今生恐怕都不会再有了。”秀英听后脸上笑开了花,这事她不知道催了大刚多少遍了,可他说什么都不肯去。今晚不知是睹物思情还是触景生情了,居然主动提出要去提亲。于是秀英笑着用手指轻轻触了一下大刚的脑门,起身道:“你个死鬼终于感悟了!我去找找那份契约。”
大刚也起身跟了进去。两人来到卧室,秀英指着中间的木箱子道:“应该就在这只箱子的底下。”大刚欲上前把上面的木箱子端下来,却被秀英拦住道:“哎呀,你走开走开,伤还没好透呢!”说毕就把最上面的箱子用力端了下来。她打开第二个木箱,直接用手探到底部,一下子就掏出来一件用绸布包装的东西。秀英看着它,笑意盎然地道:“就它!十七年了,放哪里我都清清楚楚咧!”说罢又是咯咯一笑。大刚上前把绸布打开,里面那张纸质契约完好无损地展现了出来,纸上的字迹依然十分清晰。看到他和丁云奎两个人的签名和手印,不免感慨万千地道:“唉,十七年了!遥想当年,云奎兄也是个打猎的,俺俩早出晚归,打到猎物后就挑去人多的地方卖。得来的钱不管多少,都一起平分,多好的兄弟。”
其实也就在那时,他俩差不多同时结了婚。婚后头几年,秀英一直没怀上。可这个时候,丁云奎家已添了俩个女儿。秋丰是直到婚后第六年才有的。也真是巧,那一年丁云奎的妻子彩娥又怀孕了。俩人做梦都想有个儿子,然而出来的竟然又是个女儿。家里三个千金了,一个带把的也没有。丁云奎也是郁闷至极,想把这女儿送了。可乡里乡亲的,谁愿意接收这样近的小女孩呢。于是这个女儿就成了丁云奎心头的痛,以至于到后来都不敢再生了。一次他和大刚说起这件事,两个人倒一拍即合,当场就取来纸墨,订了这份娃娃亲。还按了手印,甚至誓言,不论贫穷富贵,除非一方出现人身意外,否则定当结成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