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火车仿佛幽灵在黑夜里穿梭,车厢轻轻的晃动。我和梅雨婷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我本以为她是个轻口薄舌的人,而我为了十万大洋必须忍受她的骂骂咧咧。现在看来,是我暗地里訾毁她,以为彼此有距离;而恰恰是这种有形无形的距离让许多人错过同一辆车,各自的车速又不同,所以总是无法相见并且越来越远。或许正如她所说的,我们能在一个车厢里聊天,有着“天意”的安排。
我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到达T市?”
梅雨婷用双手撑着床沿,显得很疲惫,“好像是明天早上八点到。在他那里呆两天一夜,大后天早上返回。”
“T市是个海边城市吧?”
“嗯。很美的。”
“现在要不要睡一觉,养养精神。”
“你的办法想好了么?”
“你又不能骗他一辈子。”
“如果让我孤身一人去旭立那里看他的未婚妻,我宁愿不去。”
“你还真爱面子——就是说让他现在相信就OK了?”
她终于点了点头:“算是吧。”
“问题不大。”
“什么叫问题不大?”
“就是让钟旭立暂时相信我们两个是情侣关系问题不大。”
“你到底想到办法了没?”
“我觉得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身份。我总不能介绍说自己是在你家冰柜生产线上安装压缩机的吧?否则他以为我又是一个顾奇鸣。”
“你想要什么身份?”
“你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上网查一下。”
“想都别想——是不是想你女朋友了?想给她发信息?呵呵呵,继续想着吧。”
我白了她一眼,她好像并不生气,“要不这样吧,我就说自己是你的大学学长,家里有点钱,虽然没你家里的多,但你为了爱情,也不嫌弃我。所以我们就在一起了。”
“我是不嫌弃你啊,不管你家里有没有钱。”
“我是说假设。最好你那个旭立哥哥也像你这么想,那就能骗过他了。”
“你鬼点子挺多的。”
“别说没用的。你也要演戏,把我当成你大学的学长兼男友。如果是你演砸了可别怪我。”
“我不太会演戏,我就把你当成我的男朋友吧。”
“随便你。你是哪个大学的?”
“C大。”
“那行。你是C大大三的学妹,我是大四的学长。我们一起去看你青梅竹马的旭立哥哥的未婚妻。记住了没?”
“嗯。”
“那我先睡了,否则明天没精神演好戏。”
我侧身躺下,背对着梅雨婷。直到我睡着了,也没听到她躺下睡觉的声音。也许她也在观察我吧,看我是不是个好的演员。
这次没有做梦。睡得很舒服。
我醒来的时候,梅雨婷还在睡着。她的那个金光灿灿的手机就在手心。这丫头也有疏忽的时候。我心中大喜,过去把手机抽出来;可是怎么按屏幕都是灰的,原来她设了密码。随便试了几个都不行,只好放回去。
天色渐明。我站在车窗边,看着逝去的风景。
不知道昨晚伊红睡着了没?不!她怎么可能睡得着,章之亭出了这种事,而我又不知道被梅大小姐弄到哪里去了。伊红肯定心急如焚。一想到她那么善良的女孩为我忧虑,我就抓狂。可我还是忍住了。
过一会儿,梅雨婷的手机闹铃响了。她起来揉揉眼睛:“七点半了,准备下车吧。”
“你要不要刷牙洗脸?”
“当然要了。”
“你带了两幅牙刷和牙膏了么?”
她恍然大悟:“我忘了告诉三妈放背包里去。哎呀,她这人就是死脑筋,我要出门怎么会不用牙膏牙刷。”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你忘记了告诉她,她如果放了别的东西进去你又会骂她多事、还要减她工资。”
“你怎么知道的?”
“你还有脸说。”
“那现在怎么办?”
“买呗。我出去方便的时候看见列车员叔叔的小货车上有卖的。”
“那你去买。”
“我身上一毛钱没有。”
她捂着嘴笑:“我现在把你丢在这里,你是不是要一路讨饭回去见你女朋友?”
梅雨婷竟然挖苦我,我也回敬她:“你有钱!你自己买去,列车员叔叔还会赠送你许多早餐呢。”
“你还说——”她把手机扔过来要砸我,被我接住了。
我诳她:“哈哈,你也有麻痹大意的时候。现在手机在我手上,我要怎么打电话发信息都可以了。”
“你用啊。免费的。”她还在装。
我把手机还给她,我也装:“我会遵守约定的,说不用手机就不用,你可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她一脸疑惑,“你怎么——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看过我的手机了?”
“你那破手机,以为镀着一层金就是meizum9了,我才不看呢。”
“你肯定看过了;要不就是你被我迷惑了,忘了你女朋友了。”
“别说这个了,到底买不买啊?”
梅雨婷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长长的灰色钱包。我瞄了一眼,里面各种银行卡都有,很可能每一张都有好几十万存款呢,看的我直流口水。
她抽出一张一百的纸币给我;不是因为她爽快,钱包里根本就没有五十以下的。
我出去追了好几个车厢,才追到列车员叔叔。
买了牙膏牙刷,还剩下九十块钱,够回去买车票的钱了。
我一进门,梅雨婷就把东西抢过去,往盥洗间那边跑:“你快点把我的东西收拾了,旭立要和她未婚妻一起来接我们,别让他们看到我们邋遢的样子。”她没把剩下的钱要回去,也好,万一出什么事我还能买车票回去。
我把她的两个毯子叠好塞进背包里。等了好一阵还没见她回来,过去才发现她不是在刷牙洗脸,而是在涂脂抹粉。头发,睫毛,脸蛋,又是喷又是抹又是擦的,有钱人打扮起来就是花哨。牙刷牙膏忘了带,这些大瓶小盒子妆奁却没忘记。伊红也打扮,不过要素朴许多,我也没见得伊红哪里就比梅雨婷丑。
她慌慌张张的弄了十几分钟,我一分钟就搞定了。她看我很随便的样子颇不满意,主动帮我梳头发;还喷了一种药水,味道怪怪的,和张迪在宿舍里弄得那种味道差异很大。梅雨婷还要在我脸上抹东西,我坚决拒绝。
这时广播响了,到达T市了。
T市是东南方的一个大城市。在L市上车的不到十个人,现在火车上一半的人下来了。不过我们不用挤,能买得起那么贵的卧铺的还是少数。
T市的火车站大的出奇,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梅雨婷认得路,我只需背着背包跟着她就行。她下车后一直在打电话,快到出站口的时候,回头向我伸出手。我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任务那就是要假扮梅大小姐的男朋友。我把自己的胳膊弯过去,她笑着挽住我的胳膊走向出站口。
火车站广场左角停着一辆奔驰,有一个时髦男士靠在车门旁边。梅雨婷领着我走过去。她忽然精神百倍,脸上绽出从未有的光彩。我心想:“你还真会演戏,这么快就入戏了。”她走得很快,几乎是跑步前进。我并没有她那么积极,如同被牵着的宠物。
那男的转过身,终于发现我们。梅雨婷甩掉我的胳膊,向他奔了过去,男的也张开双臂迎上去。两人相拥,如故友重逢或者终成眷属。这时,从车门里钻出来一个靓丽的时髦女士,戴着熊猫式的墨镜。她脸上还有冷静的笑意,和我一样站在一边,看着钟旭立和梅雨婷表演。显然他们才是主角。那女士的思想倒是开放的很;要是我主动和别的女的拥成这样,伊红早就生气了。
钟旭立对梅雨婷说:“雨婷,你瘦了。”
梅雨婷笑着回答:“还好啊,侯杰对我很好的。”
钟旭立这才转向我,伸出手:“你就是侯杰。见到你很高兴。”
我尴尬的和他握手:“见到你很高兴。”
然后我们一起上了奔驰。钟旭立开车,我和梅雨婷坐在后面。”
T市的人很多,车很多,楼很高。早上有大雾,有的楼层上面被雾气笼罩着,仿佛擎天柱。我和靓丽女士被撂在一边,钟旭立和梅雨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奔驰绕过干净整洁的街道,半个小时候后把我们带到海边的一栋别墅。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动不动就是别墅,连高楼大厦都看不上眼。
这栋白色的别墅比梅雨婷那个L市的别墅阔气的去了。别墅建在山脚下,四层洋楼,门前是草坪,面朝大海,气势非凡。
看门的开了硕大的两扇院子门。奔驰驶进去,停在左边的停车场。穿过草坪中间的甬道,有一个雍容的穿金戴银的********迎出来,我猜是钟旭立的母亲。她把梅雨婷抱在怀里寒暄了好一阵,梅雨婷向她介绍我:“这时我男朋友侯杰,我的学长。”
钟夫人扫了我两眼,仿佛看不起我这个穷光蛋,只说:“都快进吧,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餐厅非常豪华,欧式风格。幸好用餐不用刀叉,否则我用不惯又要出洋相了。钟旭立他老爸好像不在,梅雨婷问钟夫人:“钟叔叔怎么不来吃早餐?”
钟夫人笑道:“他有事去了,公司里现在有许多事,你爸爸和你叔叔要忙一阵子。”
餐桌上钟旭立、他未婚妻和他老妈加上梅雨婷谈的都是有钱人的纸碎金迷,我根本插不上嘴,插嘴也说漏了。他们好像并不怀疑我和梅雨婷的关系,大概以为跳不出那种癞蛤蟆吃天鹅肉的圈子。我只好闷头狂吃美味无比的早餐,还有牛奶,比公司食堂要好吃一千倍。倒是钟旭立的未婚妻突然问我在大学里是怎么和梅雨婷相识相恋的;其他三个都不说话了,看着我。不过这可难不倒我,我在大学里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随便捡几个说说足可搪塞过去。他们听了都点头称是,毫不怀疑,连梅雨婷都差点笑出来。看来我编故事的本领也不小,总算是借了陈义美和赵诚斌的光。
早餐后。钟夫人要带梅雨婷出去购物,梅雨婷问我去不去,我说:“算了吧!我可没钱买东西;你们给我买东西也是浪费,我回去还是要安装压缩机。”其实我是不想和这一老一少两个女的一起去逛街,一个梅雨婷已经让我很受罪了,再来一个看不起我的钟夫人,我真的无法招架了。
于是这么大的一栋别墅里只剩下我,钟旭立和他的未婚妻以及几个雇佣的下人。
钟旭立问我会不会玩counter-strike。那时候反恐精英正是最火爆的时候,去网吧听到的都是枪声和手雷声,我怎么不会?他说他AK47用的很好,AWP用的很差。大学毕业前我刚好学会了AWP的多种使用方法,包括甩枪和盲狙。当然,和专业人士差得很远,而且好几个月没玩了。我说:“我AWP用的还不错,要不我们合作打一场吧?”
钟旭立只大我一岁,虽然已经订婚了,可是他还这么爱玩竞技游戏。他把我带到二楼他的书房。书房里的没几本书,桌子上有三台联网的液晶电脑。哇!爽!今天有的玩了,好好过把瘾。
我们进了浩方对战平台。他当主机,先选的iceworld练枪地图。他用AK,我用AWP。一开始用的不顺手,渐入佳境后就遇神杀神见佛杀佛了。我和他一直当匪徒,杀的人数都是最高的,后来警察玩不下去了,争抢着往匪徒这边跳槽。其实,我一直在暗暗地和他较劲,他杀一个我就杀两个,frag老是比他高;后来他发现了,也不谦虚了,AK狂扫frag才追上来。接着我们玩比赛国图de_dust2。进来几个高手,我们这边招架不住,老是被爆头,特别是几个嫩手,把警察当傻瓜,喜欢躲在旮旯里去偷袭别人,结果被别人跳到头顶上开花。还好我和钟旭立配合的较好,总算赢了几局。我们都是年少气盛,可不愿意这么快就放弃闪人。
正当我们玩得起劲的时候,钟旭立的未婚妻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叫,“旭立——不——好了,失火了!”只见她一脸的烟灰,几缕头发烧焦了,衣袖也被烧掉了一块。她的左手一直在发抖,食指红肿,应该是烧伤了。我们大吃一惊,钟旭立赶紧问她:“哪里烧着了?”她说:“手指。”钟旭立按耐不住怒火:“我问的是几楼?哪个房间?”他未婚妻哭道:“四楼——叔叔的房间。”钟旭立顾不上游戏和她的未婚妻,冲出房间往楼上奔去。
失火了,我可不好袖手旁观。我对泪水汪汪的“火女”说:“你让下人帮你敷点烫伤的药,我去帮他救火。”然后我也冲上了四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