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清实在说不清楚心里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可是,这些关她什么事!
他怎么样,究竟关她什么事!
郦清清右手不敢动,左手又是掐,又是拧,他的一双手臂始终牢牢地横在她腰上。
也是她自己不够狠心,她根本就应该对着他裹着纱布的那只手狠狠地捶下去。
她又扭动了两下,没起半点作用,只管呛声呛气:“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你不需要说给我听,我也不想听!放开,我要回家!”
殷黎霆竟然会说软话哄人,简直刷新了她的三观:“听话,就在这里睡,我保证不动你,天一亮就送你回去!”
“我要回家!”
“你放开!”
他的手臂反而越收越紧:“不放!”
郦清清头痛,胳膊痛,肩膀痛,不止痛,还热,也不知道这个煞神烧到了多少度!整个人跟一团火一样,偏偏这团火还像一副狗皮膏药似地贴在她身上!
她突然抬起脚后跟一脚踩在他脚背上,他堪堪避过,她又踩,他再避。
一来二去,殷黎霆大约也是忍耐到了极点,一把扳正她的身子,也不知道是发高热的缘故,还是盛怒之下涨红了脸,仿佛连一双眼珠子都是通红的,一贯的张狂狠厉劲又回来了:“你骂也骂了,咬也咬了,我说今天不动你就不动你,你再不消停,我真的对你不客气!就算我发着烧,一只手也照样能办了你!”
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外面走出去,嗓门响得惊天动地:“四姐,拿医药箱过来,告诉外面的管家,大门,后门,侧门,停车场,没有我的同意,不准任何人进出!”
这么一折腾,等四姐进来给他脖子上的牙齿印消了毒,涂好药膏,又递水给他吃了退烧药,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最多再等三个小时,天一亮她就可以走了!
其实一整天下来她早已经筋疲力尽。原本阮琴云流产的事已经令她够心有余悸的了,如果不是后来听说郦菁菁当年的婚变背后竟然存在着不可告人的隐情,而这个所谓被时光掩埋的秘密的震撼力实在太巨大,太颠覆,令她根本无法从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中抽离出来。也许她脑子里一晚上都会像视频循环重播一样,无数次地回放阮琴云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双腿沾满粘稠的血渍,一边血崩不止,一边怨毒地诅咒她的情景。
尤其楚亦暄在医院的池塘边上跟她说的那些话,如果楚亚贺根本就是处心积虑的谋夺郦商,楚亦暄为什么竟然会站在他的对立面?他们毕竟是亲父子,就算楚亦暄再不认同他的行为,至多就是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他为什么要放弃华盛顿的一切,为什么会突然回国,为什么坚持要跟她协议结婚?
如果是为了亲自掌控郦商,他完全可以等到楚亚贺得到郦商之后再过几年退了休,更加名正言顺地继任,何必要现在回来?反正他导师的研究所和他们正在攻克的人体冷冻技术,不论是哪一个相关环节,都绝非是三五年之内能有显着成效的。
从下午开始,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麻花,到处都是死结!用楚亦暄的逻辑,她想不通,用她自己的逻辑,她更加想不通!
等她回到家里,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不到几分钟,最后却被这个煞神一个电话吵醒,纠缠到现在。
天知道她有多累!有多想昏天黑地的睡上一觉!
……“去睡觉!”
郦清清原本坐在沙发上离他最远的一角,正幽幽地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出神,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人已经走了过来,身上却提不起半点防备的力气。
她连头都没有回:“就在这里,反正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
“我让你来是陪我睡觉的,不是让你坐在这里看日出的。你要是真想等天亮,也该躺在我床上等,我把天窗打开,保证第一缕晨光照进来,你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
她有气无力:“我不去!”
“去不去也不由你说了算。”话音未落,已经弯下腰来将她抱了起来,所谓公主式的横抱法,她整个人的重量就在他一双手臂上。
他动作的一瞬间,她不是没有想过抵抗,也许是真的累狠了,也许是明知道徒劳,也许是她一时鬼迷了心窍,总之结果就是她没吵没闹,半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任由他将她抱起来,一直抱到了卧室里面那床至少有四米宽的大床上。
他身上还是很烫,脖子上被她咬过的伤处散发着药膏的气味,并不难闻,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殷黎霆走过去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子,拿遥控器按开了天花板,全玻璃幕顶之外的夜空越来越开阔,像一幅随手打开的墨色卷轴,她应声一抬头,竟然一眼看到了夜空中的星星。
也对!白天是个大晴天,太阳落山的时候有晚霞,晚上有星星。
任何时候在屏山看星星都是最美的,何况这座宅子本来就建在半山腰上,虽然占地高度比不上离她家那片别墅区更近的观星台,视野和能见度也都是绝佳的。
殷黎霆上床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里面挪过去,再挪过去。
“过来!”
郦清清转头看了他一眼:“殷黎霆,你别太过分!”
他向后仰靠在床背上,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你过来,我保证不过分!”
她是真的没有力气跟他吵,但也绝不是毫无立场:“你让我从自己家里跑到这里来睡,我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殷黎霆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连声音听起来也跟平时不太一样:“我抱着你睡!”
头顶夜色苍穹,没有看到月亮,星光却十分清亮,室内一片朦胧的柔光,跟她上次见过的那间古色古香,陈设讲究的房间完全不同。这间房是绝对的欧式极简风,除了一张大得可以划船的床,连一只多余的立柜都没有,床头墙是一方乳白色的菱格软皮,地板应该是金丝楠乌木,黄褐色中带绿,东西两面的落地窗帘也都是白色。
刚刚她不停地床往里面挪,这会儿至少离他有两米远。很奇怪,这种感觉太突兀,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有谁对她说过这句话。
印象中,就算是郦菁菁,应该也没有抱着她睡过觉。
而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骂他不要脸,或者是想歪什么,而是满心茫然地看着他。
十分英气逼人的一张脸,仿如立体画一般的五官线条,深邃而硬朗,两道飞扬入鬓的剑眉,一双丹凤眼又细又长,内勾外翘,天生的锋芒毕露。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第一次,郦清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不带任何情绪地打量他。
好一会儿之后,她鬼使神差地问:“殷黎霆,你有过那么多女人,曾经真正爱过谁吗?”
他想也不想:“没有。”
她笃定:“所以你对我,也根本不是爱!”
殷黎霆看着她的眼睛:“我说是,你信吗?”
也许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柔软让她心生迷惑,也许是头顶的星空太美好,也许是这种诡异的气氛太误人,总之她整个人就是不合时宜,如果一定要解释,就算是被眼前的一切表象给蛊惑了吧!
因为她竟然接着又问了一句:“你凭什么以为是?”
隔了一会儿,殷黎霆才出声:“我说是,就是!”
舒岚说过,一个人在半夜里,理智的防线是最为薄弱的。
何况今天一天之内,已经发生了太多颠覆她认知的事。
所以,也不乎再多眼前这一桩。
于是她顺着他的思路:“就算是,那你能爱我多久?三个月,半年,一年?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你今天梦寐以求的,也许正是明天避之唯恐不及的。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非要大费周章,像阮琴云这样排队等着要取悦你的女人那么多,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们其中的一个!”
也许是她的错觉,也许是他发着烧的缘故,总之,他整个人看上去特别无害,不仅无害,甚至还有一种……温情款款。
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各种不真实,但他说出来的话,她却又听得清清楚楚:“那你就永远不要成为她们,我也没有打算让你成为她们。我从来不骗女人,也不会哄人,我现在能做到的是,你不喜欢我女人多,那我就只要你一个。”
她到底没有让自己恍惚太久:“我还不喜欢被你打扰,被你强迫,被你威胁,你还不是样样都在做!”
“口是心非!”
她否认:“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坚持要跟楚亦暄假结婚?为什么想逃到马里兰去?你连爸爸都不要了,就是为了逃避我?还是不敢面对自己根本已经爱上了我的事实?”
她义正言辞:“楚亦暄是我爸爸给我挑选的结婚对象,他人长得好看,温文尔雅,不聒噪,不偏执,没有复杂的男女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我要去马里兰继续读书,我逃避你,因为你无孔不入地骚扰我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却是说:“所以,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照样有办法找到你!”
她只有绕回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爱上你?”
“你的身体比你的心诚实!”
见她不接话,他自顾自地开口:“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过来,让我抱着你睡觉!”
她实话实话:“我没有要别人抱着睡觉的习惯!”
殷黎霆靠在那里,远远地对她一伸手:“那我以后夜夜抱,尽快让你习惯!”
她脑筋似乎慢了一拍,反应过来之后,只管挪到床沿边上去,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坐定:“有人在旁边,我睡不着。”
“习惯了就好!”说着就要爬过来捞她,“那我过去!”
“你别过来!”
郦清清实在没有精神跟他多做纠缠,只好主动退一步:“那我躺下,你扔一只枕头过来,放在中间!”
殷黎霆哪里肯听,转眼人已经到了床中央:“这么快就让我抱枕头了?没门!”
见他勾唇一笑,她只觉得辣眼睛:“那我睡地上!”
来不及动作已经被他逮住:“晚了!”
“我殷黎霆的床,上来容易,下去难!”
“我没有要上你的床!”
“晚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殷黎霆,你再说……”
“不说了,我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