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当郦清清支支吾吾找舒岚确认这件事的可行性时,舒岚毫不掩饰地一脸坏笑:“怎么,他给你暗示了?”
她摇头。
舒岚两眼直放光:“郦清清,看不出你还真有这种潜质,果然是被美色所惑,色胆包大!”
郦清清顿时有一种交友不慎的头痛感:“舒岚,期末的高分不想要了?”
舒岚果然立即改口:“要要要,当然要了!”又冲她眨眼睛:“不过,这种事外人可帮不上忙,情到深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她眼观鼻鼻观心:“谁要你帮忙了!”
舒岚调侃:“真的不需要?”
郦清清万分难为情:“那个……?”
……
所以才有了后来,舒岚帮她挑裙子,陪她喝红酒壮胆,甚至教她如果实在害羞,就拿一条丝巾蒙住自己的眼睛。
郦清清记得很清楚,陆昕裴生日前一天正好是周五,她一大早去凯悦订好了房间,特意要了两张房卡。到了房间,她一鼓作气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问他在做什么。
陆昕裴很快回复她:上午跟海城项目组的几个留守同事开会,下午也会在公司,跟郦商的合作,双方召开第一次正式的意向沟通会。
确定了他一整天都会在公司,她几乎有一种窃喜,这是不是恰恰也说明了他们之间的缘分?否则,真要她当面把房卡给他,或者直接告诉他房间号,她铁定是没有勇气的!
同城加急速递,两个小时之内就能送达,她是在酒店大堂看着速递员将信封袋密封好,反复核对了收件人地址和姓名之后才离开的!
她以为,他一定能收到!
晚上,她请舒岚在凯悦顶楼的环球餐厅吃牛排。
落座之后,她轻车熟路地点好了餐,侍应生刚一走开,舒岚看左右无人,立即佯做捶胸顿足状:“我们家秦长军看我不在,指不定一碗泡面加一个鸡蛋就解决了一餐,我却在这么纸醉金迷的地方吃豪华大餐!清清,我不行了,我简直有犯罪感!”
郦清清笑:“都怪我不想当电灯泡,快别犯罪感了,下次让陆昕裴请你们俩一块儿来!”
舒岚连连点头:“这个可以有,吃大资本家的,不心疼!”
喝红酒也是舒岚建议的,说是有一糙话,叫做酒壮怂人胆。她再喝不惯,也要舍命陪她喝小半杯,预祝她渡过一个美好的初夜!
最后两个字,她故意停下来做口型,还是夸张的慢动作,郦清清看明白的一瞬间,差点没被一块牛排噎到。
说起来,她好像一直没有问过舒岚和秦长军是怎么在一起的,只大概知道他们初中已经彼此看对了眼,到了高中之后就心照不宣地走在了一起。
人家穿越火线都是偷偷摸摸,奈何他们两个恋爱谈得好,成绩更好,最后索性连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据说他们双双考上T大之后,再有老师孜孜不倦地劝说早恋的各种不利,甚至有学生直接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搬出来,作为推翻官方教条的首条论据。
从前郦清清不觉得,也是遇见了陆昕裴之后,她才发觉这种识于微时,携手共进的爱情,有多么令人向往和羡慕!
吃完了饭,舒岚坚持不肯陪她回房间,说万一陆昕裴已经提前过来了,她岂不是万死不足以赎这第二次坏人好事的天大罪过!
舒岚忙不迭的溜之大吉,她拿着房卡站在门口的时候,心中很是忐忑,如果陆昕裴真的已经在里面了,她该怎么办?
事实上,当她鼓足全身勇气拉开门的一瞬间,迎面而来的黯淡,已经让她知道自己想多了。
插上房卡,房间里的各处灯光次第亮起来,那一刻,她竟然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也许,两者都有!
然后,她便按照事先的计划,换上了下午在商场柜台选的那件薄纱裙,照镜子的时候,她攸地脸红了。
她几乎是在一种羞涩到连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潜意识之下,手忙脚乱地关掉了床头灯,壁灯,廊灯,阅读灯……
整个房间霎时黯淡了下来,好在落地窗外正对着偌大的一个游泳池,四周灯光映衬着夜色,摇曳着幽幽的一片水光。
刚刚在餐厅,没有喝完的大半瓶红酒,舒岚特意嘱咐她带回来了。
所以在等陆昕裴到来的那段时间,她一个人陆陆续续又喝了不少!
听到门口有动静,郦清清几乎是一个机灵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丝巾她早就挂在了脖子上,人也喝的有些晕晕乎乎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忘记蒙上眼睛,郑重其事地开始了她预先设计好的那番告白。
她好像听到他停顿了一下,也许还有吸气的声音。
其实她的内心是极为忐忑的,隐约还有一丝倔强!
她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如何也不能给他拒绝自己的机会!
上一次,乔爱诗约他到家里谈离婚的细节,他心怀感激的赴约,却根本没有想到,乔爱诗竟然会在他的酒里放那种药片,企图留他过夜。
郦清清实在没有办法理解,更没有办法想象当时的状况。
而她之后每每想起来,都对陆昕裴有了一种更胜以往的心疼。这段婚姻究竟对他意味着什么?曾经亲眼所见的背叛,如今无所不用其极地挽留……他的尊严,他的情感,他的原则,在乔爱诗眼中难道永远比不上她自己的意愿更重要吗?
陆昕裴说他只有来找她,如果不在她身边,他也许会控制不住自己做错事。而他同样也说,即便在她身边会令他更难过,他也绝不会放任自己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伤害她。
那天中午,隔着餐桌听他把话说完,尽管她又尴尬又震惊,从头到尾半个字都没有说,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就像那个一睁眼就看到他站在自己家门外的惊喜早晨,门铃声响之前,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而他贴着她的耳垂低低地问……“可以吗?”
是的,她愿意。
如果这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她想,她是愿意的!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主动褪去了一身薄纱!
那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允许他的拒绝。
而当他渐渐走近她的时候,她除了紧紧闭着眼睛,无可抑制地全身上下一阵战栗,就只有越来越清晰的头晕了。
他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却径直走过去拉上了窗帘,虽然蒙着丝巾,她也很快感觉到整个房间完全漆黑了下来!
她以为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情之所至,都是渴望已久,是两颗终于挣脱了各自束缚的身心,无声胜有声地彼此融合。
她有她的羞怯难堪!
陆昕裴又何尝没有他的难以面对。
所以,他们才会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不言语!
而她一心以为,黑暗中默默走近她的那个人,就是他。是她全心全意等着,爱恋着的那个人!
郦清清怎么可能想到,第二天清早醒来,看到的会是另一张完全陌生的男人脸!
荒诞之极,狗血之极,令她恨不能生生咬断自己的舌头!
当她飘在游泳池中浮浮沉沉的时候,她心中是绝望的,那种幡然醒悟的记忆冲击,无法言说的巨大羞耻,令她一瞬间对自己怀疑到了极点,对已经发生的事实惶恐到了极点!
一切都是错的,一切都乱了套,一切已经糟糕透顶,一切都不可挽回!
那一刻,说是她的世界末日亦不夸张,仿佛一瞬间天地变色,一种从未有过的覆灭感,正在以一种更摧枯拉朽的姿态迅速占领她的所有情绪,所谓的三观尽毁,生不如死!
她竟然处心积虑地把自己送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她宁可少活三十年,也会毫不犹豫地整瓶吞下!
大概没有任何一种追悔莫及,是像她这样,有口难言,丝毫也不值得同情!
发生了这种荒唐事,她又能怨得了谁?
明明就是她自己色胆包天,执念蒙心!
她屏住呼吸不断往水下沉,将要借此寻找一点存在感,哪知那个穷凶极恶的男人,竟然不由分说地跳下来将她从水中捞起,不仅害得她呛了好几口水,他还她的那一巴掌更是打得她晕头转向。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一刻,他大概已经死了几百遍!
尤其他后来说的那些话,还有他扔下的那一叠纸币……他竟然把她当作了那种女人!
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吗?
屈辱、悔恨、委屈、惶恐、嫌恶……除了远远地逃开一阵子,郦清清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方式来面对自己,面对这个结果!
是她种下了不单纯的因,所以得到这个恶果吗?或者,她和陆昕裴之间根本就是没有缘分!
从前,她是不在意这些的。
就好像,她甚至从不以为他们相见恨晚,反正早一点,晚一点,她都是要等着他的。他大了她那么多,他们原本也没有可能在他结婚之前遇见。
所以,即便他一年半载也离不了婚,始终担着别人丈夫的身份,她亦不见得有多么计较。
偏偏现在,出状况的那个人却是她自己!
郦清清从来不迷信,这种时候,却不可抑制地一再冒出一个念头,莫不是上天在警示她什么?
毕竟,她是在做一件不道德的事,一件不被世俗所容忍的事。何况,乔爱诗还是一个双腿瘫痪行动不便的人,就像慕少祺曾经质问她的……她当真忍心吗?
她不知道!她只是喜欢了一个无法不喜欢的人,他是那样的吸引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他的善良,他的气度,他的忍耐,他的情深,他的坚持。
在她眼里,他有千万种的好!
她以为,她只是衷于自己的爱情!
彼时,郦清清并不知道,一个她自以为对的决定,也会滋生出一连串错误的结果。譬如她选择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当做一份生日礼物送给他,譬如她发现一切都错乱之后地冷静出走……也许,她可以默默承受自己的丧失,却总有人不能忍受失去,做出令所有人都痛心疾首的事。
而她更加不会知道,那个一觉醒来被她打得头破血流,凶神恶煞如暴龙的男人,正在满世界调查她的所谓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