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到底还是没有睡成,因为她一进门殷黎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梅姨大概也是累狠了,已经靠着床头眯着了。
她只有躲到洗手间里去接电话。
他问:“进电梯了吗?要不要我再上去接你?”
郦清清只能压低了声音:“我说了我哪里都不去!”
“那好,我上来!”
她简直气结:“你敢上来试试看!”
殷黎霆连哄带威胁,前半句话的语气却是软得令她忍不住直起鸡皮疙瘩:“好清清,乖清清,快下来,你不下来我就不睡了!”
她直接无语:“你睡不睡关我什么事!”
他又开始胡搅蛮缠:“我要是把自己熬死了,你不得心疼死!乖,听话,快下来,我等你。”
郦清清是打定了主意不下去的:“我不下去!”
他不依:“那我上来。”
“随便!”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正准备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他电话又打过来了:“那你下来陪我吃点东西,吃完了你再上去,我饿了,胃疼。”
她根本不上当:“你让司机陪你去吃。”
他竟然开始装可怜:“附近就算有便利店,东西肯定也难吃得要死,我中饭没吃,晚饭没吃,三天三夜没睡觉,你利息不让我收,不肯陪我睡觉,现在只是让你坐在我对面,让我看着你把难吃的垃圾食品吃完了就回去睡觉,你都不肯!郦清清,你谋杀亲夫!”
殷黎霆接着装:“我是为了谁才坐快艇的,差点没要了我半条命,直升飞机飞到一半又被临时航空管制,在天上绕了七八个大圈,最后没办法还搞了个紧急迫降,我这么饥病交加,一刻不停地赶回来,你就这么不领情!十天没见,你居然连看都没有正眼看我一眼,郦清清,你太狠心了!”
不说十天还好,一提起十天,堵在她胸口那些酸溜溜的气泡,突然又自动爆破了一个,“是你先不理我的!”
他倒是理直气壮得很:“我不理你,你就不会主动来理我吗?你什么时候主动给我发过一条信息,打过一次电话?”
这么一说,郦清清还真想起来有一次:“送我妈去机场那天,我不是主动给你发过信息吗?”
他突然冒出来一句:“那你说你想我了吗?”
郦清清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怎么没有正眼看他,她明明就正眼看了,就他那趾高气昂,随便往哪里一站都是一副天地之间唯我独尊的神气模样,但凡是个人想不看见都难!
她还看到他左手上的纱布虽然拆了,但是手心手背明显还贴着胶布,刚刚他竟然又想跟楚亦暄动手,真是……连伤疤都没好就忘了疼!
见她不作声,他自顾自一迭声:“让你说句话能有多难!你这个女人!爱撒谎的小豹子!”
“好,我现在就上来!”
她冲口而出:“你不是要跟阮琴云结婚了吗?还来找我干什么?”
“谁说我要跟她结婚!”
郦清清不自觉地咬着下嘴唇,却听见手机那头有关车门的声音。
“看来你不止生气,还吃醋,那我更要上来了,否则我看你今天晚上也是不用睡了。等着,我现在走上来!”
她一时情急:“你……不许上来,我……下去,我就下去跟你把话说清楚,绝对不会跟你回公寓去的!”
“下来再说!”
出门的时候简直跟做贼没有两样,梅姨应该已经睡熟了,只是人还没有平躺下去。她一边看着梅姨,一边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天知道她在紧张什么,又在心虚什么!一口气走到门口之后,她轻之又轻地旋开了门把手,最后看了梅姨一眼,扭头从门缝里闪身而出,经过楚亦暄在的隔壁那间房门口的时候,她甚至不敢靠得太近,还不忘踮起脚尖连呼吸也一并屏住。
这算什么!
她到底是在干嘛!
等她走到了电梯间,一颗心还是忍不住噗通噗通直跳,脑子里却好像有个小人不停地在跟自己说话,总得先劝走这个煞神,大不了她就把这十天的利息给付了!
还没伸手按键,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正是殷黎霆。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上前一步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捞,她迎面撞在他胸口,接着就被他低头吻住。
电梯垂直向下,她整个人只有一种失重感,总以为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手脚越来越无力,一张脸也越来越烫。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因为她不仅没有抗拒,反而不知不觉地沉迷了下去,他身上的味道是熟悉,他的怀抱是熟悉的,连他的吻都是熟悉的。
她鼻端都是他的气息,干燥而热烈,闭着眼睛,她脑子里也全都是他的脸。
她简直被这个本能给惊呆了!
殷黎霆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抵在她后背上,一遍一遍将她口中滋味掠尽,而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踮起了脚尖,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鬼使神差地开始回应起他来。
突然感觉腰上一紧,人也跟着变换了位置,是他一个旋身将她抵在了电梯壁上,她背后一重,不由得惊得“啊”了一声,而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自从吻上她之后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她的唇,瞬间流连至她的耳际,含住她的耳垂一阵吮吸逗弄。
一种异样的酥麻自她耳后激荡开去,如电流麻痹而过,她大半个身子是软的,脑子也是懵的,脖子上却很快传来了痛感,他又开始咬她了,她一个激灵,抬起一脚用力踹在他腿上。
“啊!”他吃痛,随后放开了她:“你这个笨女人,怎么不是咬就是踹!”
郦清清算是彻底清醒了,一边竭力平复着胸腔里如鹿乱撞的一颗心,一边看着眼前人,那人眼底分明还汪着几分将熄未熄的迷离之色,咫尺之间,她几乎能听见他粗重的鼻息,而她看不见的是她自己绯红的一张脸,红得就好像是两边脸颊上一边挂了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她连说话都不利索了:“谁让你又……精虫上脑!”只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里……电梯……”
谁知道那人竟然贴近她耳边说了一句:“是你勾引我的。”
不等她恼羞成怒,他已经牵她的手,转身出了电梯:“谁让你不早点下来!”
她挣了两次没挣开,只管由他拽着,他步子又大,简直是拖着她在走了。
郦冒勋住的那个区域本来就不是常规病区,他们刚刚乘的那部电梯好像也是备用电梯,空间比普通常用电梯似乎也要小一些,所以一路下到一楼都没有人进来,否则,她只怕要当场羞死。
一出了住院部大楼就看到左手边的通道上, 第二杆路灯底下停着一辆深色轿车。郦清清心里一急,手上却还是挣不开,只好开口:“殷黎霆,你放开我,我跟你说几句话就上去。”
他连头也没回:“不行,我饿了,谁让你刚刚不老实,我改主意了,回去先干活,干完了再睡!”
还不忘加上一句:“也不想想我都饿了多久了!”
出了门口光线就暗了,已经到了后半夜,一路走出来也没有遇到人,背后的住院部大楼虽然有不少窗口亮着灯,眼前的整个空间环境却是相对寂静的。
眼看就要走到车子跟前,她仍然不忘压低了声音:“殷黎霆,我说了我今天晚上哪里也不去!”
他充耳不闻。
她又说:“利息你也收了。放开我!”
殷黎霆手臂往回一收,她就到了他近前,而他一双眼睛里闪着绿莹莹的光,嘴角还噙着笑:“说了我改主意了!”
郦清清怒瞪着他:“你说改就改,我不同意!”
他看了她半晌儿:“大不了我再忍一次,你跟我回去睡!”
她一个劲儿地往回抽手,“你放开,我有话跟你说。”
他就是不肯放:“我就要牵着,你说你的。”
夜色如黑纱,空气中氤氲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丝丝缕缕的潮意扑面而来,冷白色的路灯灯光从头顶上方倾泻下来,照在他们身上,照亮他们脚下的地面,投映出两个拉长而交叠的朦胧身影。
殷黎霆背光而站,那样冷峻立体的一张面孔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内勾外翘,两道浓眉飞扬入鬓,即便不声不响,眉宇之间也自有一番令人不敢轻易逼视的英气锋芒。
不知道为什么,郦清清总觉得这种天生的锋芒之间彰显着一种坦荡磊落之气,眼前这个人也许睚眦必报,也许有各种各样的雷霆手段,也许张狂偏执,也许狠辣凌厉,但她相信,他敢做就一定敢当,他说没做过的事,就一定是没做过!
于是她仰起脸来看他:“如果楚亦暄的爸爸拿出那份约定书,所有董事和股东一起提出要求重新分配郦商的股份,尤其是一直由我爸爸代管的那20%的公共股份,以我爸爸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有郦商今天的变故之下,我爸爸就一定没有机会继续出任郦商集团的董事长吗?如果由我出面继承我爸爸名下31%的郦商集团股份,我得到郦商集团董事长继承权的可能性有多大?”
殷黎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话音刚落,他已经勾唇一笑:“你就这么相信我?”
她默不作声。
他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撒谎精,还不肯承认你早就爱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