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郦清清却很清醒,他们之间的确有一个永远无法挽回的乔爱诗,但也许,早已经不止一个乔爱诗!
而对于眼前来说,她也只能客观地替楚亦暄做出一些解释:“楚亦暄做研究的事我和我爸爸都知道,事实上我爸爸每年都有给他们研究所捐款,这一点,我相信我爸爸有他自己的判断!他九年没有谈恋爱也很正常,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他在医院里要做手术,研究所时不时还有外派项目,这并不能说明他不正常或者他对我姐姐终生难忘到了影响他交女朋友的地步!连他爸爸的事,我也多少知道一点,是亦暄哥哥主动告诉我的,他之前就跟我说过,不管他爸爸是不是对我爸爸有什么不满意,对郦商的将来有不同的打算,都不代表他的立场,他只会做我爸爸希望他做的事!”
“陆昕裴,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既然你已经买下了韶董手里的股份,那你就是郦商的股东之一,你当然有权关心郦商的现在和将来,这跟你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你不用把这些股份转赠给我,我也不会接受,而且我相信我爸爸昨天下午也不会对你说出什么决定性的话,不是吗?”
陆昕裴受伤的情绪那么明显,令得她心里只有一种不好过,可是这个时候她不这么说,又该说什么?
“清清,我早就说过,金钱,财富,名誉,地位,我都可以不要,我唯一不能失去的只有你!不管你是不是接受,从现在开始我都不会再离开你身边!你爸爸昨天的确没有对我说出什么决定性的话,但是至少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认为我居心叵测,对郦商有所图谋!他是你爸爸,在你的婚姻大事上,始终还是会以你的幸福快乐为主,我相信,只要我们积极表现给他看,迟早有一天他会接受我,会认同我们!”
郦清清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门上面亮着的灯,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陆昕裴,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重新跟你在一起。我相信楚亦暄,我们是未婚夫妻,就算他爸爸真的背着我爸爸做出什么事,那也是我们两家人之间的家事!你就不要管了,好吗?”
她说着就要从他手里抽回手来,却被他握得更紧:“清清,我不同意!你之前没有想过,是因为我让你失望,因为乔爱诗的死,因为你爸爸的反对,也许还因为苏郁莹!从现在开始,我也不需要你去想,我只会实实在在去做,就算你再怎么逃避,再怎么拒绝,我都不打算再听你的!”
郦清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也有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一面了,“陆昕裴,我爸爸现在还躺在手术台上,你却在这里纠缠我,你觉得合适吗?这个时候,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听不见去,不仅如此,甚至还会觉得反感!你确定要留在这里,我不管,但是,放开我!”
陆昕裴眼神坚定:“好,我放开,但是我要留下来陪着你!”
然后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梅姨旁边坐下。
梅姨朝陆昕裴走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清清,这位先生你爸爸上次住院的时候就来探望过一次,他是……”
不等梅姨说完,她岔开了话题:“亦暄哥哥呢?还有楚叔叔?”
“两个人都出去接电话了!”
她心里正狐疑,抬眼望见楚亦暄从外面走进来。
郦清清连忙起身迎过去:“是不是郦商有什么情况?”
他似有意压低了声音:“嗯,有几个本地财经报的记者打电话到外事部去求证郦叔叔晕倒住院和脑部肿瘤的事。很显然,郦叔叔的病情已经被人故意泄露出去了,有人想要通过媒体煽动和炒作,从外界舆论作为切入点,公开造成郦商的内外部****。现在最负面的说法是郦叔叔一人独裁,不仅蓄意向一众股东和董事隐瞒自己日渐严重的病情,更不顾绝大多数股东和董事们的反对,执意要把郦商交给自己从未涉足过商场的未来女婿,这次突然当众病发就是在面对集团所有总部长和分公司老总的联合请愿之下,一时情绪太激动所致。”
楚亦暄清俊的五官上明显有一股紧绷的张力:“外事部和企划部正在积极应对,对外,这是郦商有史以来遭遇过最大的一次公关危机。今天星期五,周末两天休市,如果明后天之内处理不善,周一一开市,郦商的股票就会直线下跌,最令人担心的还是各个营业部储户们的集中提现,尤其是大宗客户。既然是有人在暗处操作,很可能这一部分客户已经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还有不容忽视的一个关键点,即便是地方商业银行企业,也一样受到国家其他安全部门的监管,事态一旦恶化,郦商很快就会引起证监会成员的注意。”
她实在淡定不了:“是你爸爸和文战峰?”
“我爸爸应该不知情,他不可能做得这么绝!”缓了一下,他才说:“我会再去跟我爸爸谈一谈,清清,如果你心里始终有疑问,我们一起去,好吗?”
郦清清只管看着他:“不用了,你去吧!”
“那好,你和梅姨在这里等。我爸爸也在外面接电话,我现在就出去找他!”
楚亦暄转身走远之后,她又回到梅姨旁边去坐下来,怕梅姨担心,她也不敢太表现出来。她们身后,陆昕裴就在这个区域最后面一排椅子上端坐着,之前楚亚贺也是坐在那里。
其实她脑子里乱得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又该怎么应对?
这个时候,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前二十年她好像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就算是从小盛茗薇就离开了她;就算是郦菁菁突然上了寄宿学校之后,每天放学回到家里除了梅姨之外,偌大的一幢房子里永远就只有她一个人;就算是遇见陆昕裴之前的任何一个看到其他同年人成双成对地谈恋爱的时候;就算是她一个人在苏梅岛的时候;就算是她一个人在黑夜里默默对抗乔爱诗笑着流出血泪的一张脸的时候……
可是就在这一刻,她深刻的体会到了孤独。
忘了曾经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一段话,一个人的孤独其实根本不能称之为孤独,真正的孤独是当你期待有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那个人却不在,这种孤独,才是真实的,可以触摸的,无关于你是在千万人的闹市之中,还是在无人的荒岛!
所以她也是在期待什么人吗?
手术一直进行到晚上,将近九点钟的时候,手术进行中的指示灯终于熄了。
郝主任从里面走出来,手术很成功。
郦清清的一颗心终于从嗓子眼安全落回到了肚子里,但是郝主任接下去说的话仍然让她轻松不起来。
“具体手术后遗症还要看术后三天的恢复观察,根据郦先生之前的各项体征反应,最有可能的是永久周围性面瘫,短期之内的吞咽困难。不过只要你们家属悉心照顾,病人配合,这两者都不会成为太大的生活障碍,神经性损失所造成的面瘫,也可以通过热敷理疗,针灸,按摩,表情按摩训练得到控制和缓解。”
“除了术后恢复,郦先生后期需要密切关注的还是右耳病变,务必要定期回医院做复查,听神经瘤双侧性早已经不是个例,尤其近两年出现的比例明显有增高趋势。初期脑疝也不容忽视,肿瘤是最大的诱因,但不能完全排除肿瘤切除之后,脑疝症状还会有突发的可能。”
说完之后郝主任看了楚亦暄一眼,神情似有唏嘘:“这么多年,咱们师徒俩到底还是没有机会同台!”
楚亦暄浅浅而笑:“从前在大屏幕上观摩老师做手术的情景历久弥新,学生一日也不曾忘怀!”
然后郝主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她点了一下头,在另外一名助理医生的陪同之下先行离开了。
稍等了一会儿,另一名医生出来告诉他们,医护人员会直接从手术通道把郦冒勋推到了特级加护病房,他们可以直接到病房那边去等。
当郦清清透过病房外面的玻璃窗远远看到父亲躺在那里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眼泪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郦冒勋还没有醒,即便醒了,她们也只能换上无菌衣进去看他十五分钟,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以后,他才能转回之前住的普通病房。
差不多快到九点四十的时候,楚亚贺先离开了。
陆昕裴还在。
气氛实在尴尬,大约连梅姨都感觉到了,最后她主动提议大家一起到楼下去吃东西,都到这个钟点了,所有人都没有吃晚饭。
梅姨却坚持要留下来,说是万一待会郦冒勋醒了,外头连个家属都没有,这太说不过去了!就算加护病房不能随便进,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需要家属陪同,她还是得守在外面。
郦清清知道拗不过,一边说待会儿给她打包带上来,一边走到值班台去问护士要了一只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温水走回去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