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清的脑子里仿佛拉响了战斗警报一般蜂鸣不止,疯了,她疯了吗?
这个随时随刻精虫上脑的下流胚子!
正当她攒足了劲一把拧在他胳膊上的时候,他同时停止了动作,抬起头停在她正上方直喘气。
她瞬间怔住了,因为她才刚刚动手。
殷黎霆两眼直勾勾地俯视着她,口鼻中呼出的热气熨烫着她的脸,绿光盈盈的一双眸子亮得骇人,不等她反应过来,他膝盖一撑,手肘一收,从她身上离开,靠坐了起来。
他还在大口喘气。
她跟着一骨碌爬起来,连忙腾挪开去,退坐到离他直线距离最远的床的对角去。
她的心也还在狂跳。
然后就听见他笑:“要不然你一只手脱两个人的衣服,你要是不介意我少一点前戏,等我们做完,这盐水也该挂完了!”
郦清清正面红耳赤地回想刚才的状况,本来已经是又懊恼又心慌,听见他这么一说,整个人更是无地自容。
他却还在说:“要不你现在就帮我把针拔了……”
她立即出声:“殷黎霆,你闭嘴!”
“生气了?怪我不该突然刹车?今晚实在是特殊情况,你看,我自己连拔针都拔不了,万一关键时刻针头扎到你怎么办?我都饿了这么久了,可不想放不开手脚,连个半饱都吃不到,更不想因此而影响你的体验感。乖,再忍忍,这一次的先存着,下次我加倍还给你!”
她恨不能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永生永世不出来:“你闭嘴……闭嘴!”
殷黎霆还在笑:“你总不会有我忍得辛苦!”
“过来,我要抱!”
她还会过去才怪,不仅不可能再过去,连这张床她也绝对不会再呆了。
这么一想,她就要转身下地,却听见他“啊”了一声,“好痛!”
“痛死了!”
这一声两声的,搅合得她心神不宁,而她只管一身戒备地挨着床沿站定,回头看了他一眼:“哪里痛?”
“手!”
她刚刚碰到他的左手了吗?
果然是伤口发炎了?
郦清清瞥了一眼包裹着他左手的纱布表面:“我去找找顾医生有没有留下止痛药。”
他很快说:“药都在我这边床头柜的抽屉里,你过来找。”
事实证明对他这种人就不该存半点恻隐之心,她就不该相信他的任何一句鬼话,因为等她一靠过去,他伸长双腿一捞,她当即脚下不稳,收不住地直往旁边栽倒,转眼又被他的一双手臂环住了腰。
殷黎霆的两只胳膊同时往怀里一收,她就被迫跌坐了下来:“好了,不闹了,再闹天都快亮了,你乖乖躺在我旁边,我看着你睡!”
本来她就有意识要提防他,却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腿!
无耻!
她仰靠在他胸口:“骗子,你手根本不疼!”
他的脑袋又搁到了她肩膀上:“疼,怎么不疼了,都疼到心里去了!”
其实她也不敢太用力冲撞他,一来她自己的一只胳膊动不得,二来他两只手都碰不得。
罢了!
她忍了!
她左右扭动肩膀:“放开,我去给你找药!”
他倒是张嘴就来,也不嫌肉麻:“你就是我的药,我抱着你就不疼了!”
这么一折腾,等她再回到床上去躺好,那一大袋盐水也才滴了一半。
明明已经累极了,鼻梁骨也疼,数羊更是不知道已经数到第一千零几百只了,就是不能心无挂碍地睡过去。
有了刚才的教训,她是铁定不敢再动来动去了,只好躺在那里装睡。
然后她神思困倦地等了又等,旁边的人却始终连个身也没翻过,好歹该转过头去看一眼盐水还剩多少吧?
不会睡着了吧?
真的睡着了?
正当她纠结着要不要出声的时候,终于感觉到他轻手轻脚地挪开了些,可她还是不放心,真的要他用嘴咬住点滴管拔针吗?
殷黎霆刚收回了挨着她头顶的那只手臂,翻身坐起来,她也跟着翻了个身:“你别动,我来。”
他笑:“就知道你在装睡,我渴了,要喝水。”
“我去给你倒!”
“顺便把针也拔了。”
郦清清坐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盐水袋:“再等一会儿,还没完呢!”
他不以为然:“不差这么一点!”
她一边挪到床尾去,一边瞪了他一眼:“不差这么一会儿!”
郦清清绕到床头倒了一杯水递给他,他不接,要她喂到嘴边,她耐着性子喂了,心里想的却是等给他拔了针,她一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这间房,一口气冲到隔壁去反锁住房门,哪怕只有两个小时,她也得安心闭上眼睛眯一会儿。
天一亮还有一整天的状况要应付,单单这个鼻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化妆才能遮得住肿,再不好好睡上一会儿缓一缓,她真怕自己明天撑不下来,不对,已经是今天了。
不知是她下意识朝房门口看了一眼的神色让他起了疑心,还是说他已经无孔不入到了能读心的地步,等他就着她的手别别扭扭地喝完了一整杯水,嘟囔了一声“还要”之后,紧跟着又抛出一句:“趁早给我收起你那点儿小心思,你要是敢离开这间房,别怪我明天一整天不放你出门。”
郦清清原本正在往杯子里倒水,听他这么一说,只管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看着他:“喝水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勾唇一笑:“要不你用自己的嘴试试,看堵不堵得住!”
她抬头看一眼盐水袋:“快点喝,盐水快没了。”
拔针的时候她多少有些紧张,顾医生临走之前有大致给她示范过,简单是简单,偏偏她右手手指不灵活,他自己的左手又不能动,两个人加起来才一双手,针又是扎在他的右手上,所以等她顺利拆了固定绷贴把针头拔出来,拿棉球按压住针眼,额头上已经濡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最后她逃是逃出去了,却是白忙活一场,因为等他从洗手间里出来,连大的响动都没有发出,也没有过来拍门,直接找出备用钥匙旋开了她反锁住的房门,然后就是连哄带骗带威胁,围追堵截外加死皮赖脸地将她扛回了他的那张大床上。
事实上,隔壁房间连张沙发都没有,她真把自己锁在里面,要么是在书桌上趴两个小时,要么就是干脆睡在地板上。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跟他纠缠!
好在他说到做到,两个人并排躺下之后,他除了从背后抱着她,当真是规规矩矩,一句废话都没有再多说过。
其实她真正是累狠了,身心俱疲到了极点,这种懈怠就好像是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什么都懒得再抗争,就算心里还有再多事,就算明天还有再复杂的状况,她都只想沉沉睡去。
至于睡在哪里,跟谁睡,她都不想再计较了,也根本计较不清楚!
后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真正失去的意识,总之就是睡着了,这两个月,她真的是太缺觉了。
再睁眼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旁边的位置上空荡荡的,落地窗帘拉得很严实,房间里光线黯淡,完全觉察不出来已经几点钟了。
郦清清恍惚了几秒,强打起精神一撑手肘坐了起来。
上午说好要跟楚亦暄一起去律师行的!
等她一鼓作气地挪到床边上,刚一落地就发现她脚上的袜子又不见了,这个神经病,怎么专门喜欢偷偷脱别人的袜子!
客厅里有挂钟,她得赶紧出去看看几点了,今天是工作日,那个煞神不用去公司吗?
还得趁早想办法离开!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准确地说是对话,门虚掩着,没有留门缝,但也没有关上。
她本来也没打算偷听,尽管急着出去看钟点,但又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来的是什么人。不管现在是一天当中的什么时间,她贸贸然地从他这间卧室里走出去,只怕都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的事。 这么一想,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还穿着他的衬衣……
郦清清正想转身退回去,一抬脚同时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副总,沈太太早上打电话给我,问我阮小姐住在哪间医院。”
是岑沁悠的声音。
过了一小会儿,才听见殷黎霆问:“岑秘书奶奶的身后事都料理好了吗?”
岑沁悠嗓音清淡:“谢谢副总关心,还有您送过去的挽联,和……墓地。”
殷黎霆的声音也听不出情绪:“岑秘书做我的秘书也有七年了,一点心意,应该的!”
“副总,董事长让我通知您一声,他晚上约了乔队长在留园吃饭。”
郦清清脑子里反应了一下,慕少祺的舅舅?
殷黎霆却说了一句在她听来极不相干的话:“这个月底好像是岑秘书的生日,二十八还是二十九?”
岑沁悠的回答明显慢了半拍:“二十九。”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还是殷黎霆的声音:“听说岑秘书向资管部递交了书面申请,想要出国进修一年?”
“依我的入职年限和岗位级别,的确达到了可以申请享受集团这项福利的标准,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
“董事长同意岑秘书这么做吗?”
不知道为什么,绕是郦清清站在门后面,又隔了这么老远,似乎也能感觉到这番对话中有什么不同寻常。
岑沁悠不紧不慢地回答:“程序上,只要您批准就可以了。”
殷黎霆“哦”了一声,“这些流程上的事岑秘书一向比我更清楚!”
“副总批准以后,我会把手头上所有的工作交接给宁秘书,因为宁秘书手里也有项目移交,又到了年终,初步预计最快两周,最慢到月底,我会正式进入休假阶段,春节之后再到苏黎世那边的学校报到……”
“如果我不批准呢?”
不长不短地一阵沉默之后,岑沁悠才开口:“副总刚刚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那就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