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没有降落在飞机场,而是直接降落在一间厂房的天台上。
下机之后换车,开车到他的公寓前后不超过半个小时,一楼大堂里的确有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提着一只银色的箱子在等他,个子不高,衣着十分中式,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应该就是他说的顾医生。
上楼之后一看钟点,已经快两点半了。
一晚上又过去了!
等到顾医生替她看过鼻子,清理,消毒,又替殷黎霆检查了身上的几处拳脚伤,挂上盐水,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早已经累极了,也困极了,起身送顾医生出门之后,她往回走的脚步都是虚浮的。在飞机上,殷黎霆至少靠了她二十分钟,她一直撑着腰坐得笔挺挺的,下了飞机之后坐车也是,总之他就是一刻不离地黏着她。到了这会儿,她几乎有一种错觉,好像这腰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又或者是好像被谁拦腰砍了一刀,酸疼不止。
郦清清强打着精神往他卧室里走,至少得问他要一件干净衣服吧,她身上这件衬衣已经脏得不能看了,不止是脏,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胸前隐约有一股血液干凅之后的铁腥气。
没想到刚一进门,就听见殷黎霆说:“自己去衣柜里拿一件衬衣出来穿,明天一早我让岑秘书送一套洗干净的新衣服过来。”
她“哦”了一声。
他问:“要不要吃东西?我让老七把厨房里的人叫起来煮两碗面送过来?”
她实在累狠了:“不要,我想睡觉。”
“那你去换了衣服过来睡!”
郦清清站在那里,盯着他和他靠着的那张床看了好一会儿,“我去外头沙发上睡!”
“不行!”
她不耐烦:“为什么不行,反正我是铁定没办法帮你盯着盐水袋的,你自己测算一下时间,拿手机定个闹钟。我真的好困,要去睡了,要么你用嘴咬住针管把针拔掉,拿胳膊肘按住针眼止血,要么快滴完的时候你大声叫我,我再进来帮你拔针。”
他隔空望着她,又开始胡搅蛮缠:“我抱着你睡!”
“你抱着我睡不着!”
他越说越离谱:“谎话精,上次我抱着你你不知道睡得多香!把牛仔裤也脱了,上次我看你穿着睡都替你觉得累。”
她脱口而出:“我绝对不会再跟你一起睡!”
他嘴角噙笑:“我要是想霸王硬上弓,你穿不穿衣服都一样。听话!”
郦清清扭头就走,却听见他抬脚下地:“那我过去!”
她忍不住又气急败坏:“你再乱动,那还浪费这一袋盐水做什么,直接烧死算了,手也别要了,干脆剁掉!”
殷黎霆光脚站在床边上,不忘用裹着纱布的左手碰了碰输盐水的那根管子:“那你过不过来?”
明明是赤裸裸的威胁,她却跟中了邪一样,一双脚黏在地板上怎么也移不开去,如果不是他已经高烧低烧反反复复了两三天,如果不是他的手受伤多少跟她有点关系,如果不是看他因为手上有伤又体力不支而挨了陆昕裴好几拳好几脚,如果不是听顾医生说他持续发烧很可能是手伤发炎所引起,还建议他明天最好去医院抽血做个更细致的创面检查……
她铁定不会心软!
罢了,就当做一回好人好事!
最后她换好衣服回来的时候,还不忘顺手给他打了一盆温水进来,顾医生临走的时候交代,最好同时使用物理降温,争取让他的热度尽快退下去。
这个煞神,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还怕去医院!上次在酒店又是拿椅子砸门又是用身体撞门,触动手伤流血流得把纱布里里外外都浸透了,后来竟然也没有专门去医院处理,只让顾医生在家里给他清洗消毒上药,重新包扎好了了事!
活该!
活该伤口发炎,活该他发烧!
郦清清没好气地放下脸盆,拧了毛巾,生硬地一扬手:“敷在额头上。”
殷黎霆笑看着她:“你帮我敷!”
她气得想把毛巾直接扔到他脸上,这种人天生就是得寸进尺的鼻祖,偏偏她又做不到眼不见为净,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瞪了他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耐着性子把手里的毛巾叠成方块,贴到了他额头上去。
她正要回身,却被他伸长了手臂往怀里一捞:“脱了牛仔裤到床上来。”
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说:“内衣也脱了!”
郦清清的脑子简直要炸开,因为他这一收揽之间,她站着,身子微弓,他坐着,上半身前倾,他的头几乎是埋在她胸前了。
下流!
她一把推开他,脚下连连后退,立即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就这样,你爱睡不睡!”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歧义,连忙又加了一句:“我本来也不想跟你一起睡!”
殷黎霆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身子往后一靠:“嗯,你不想跟我一起睡,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还不上来睡?不是说困极了吗?”
她只觉得脑壳痛加辣眼睛,上次是他抱她上床的,这次要是她自己上去,以后还指不定要从他嘴里说出什么话来!
转身逃之夭夭?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衣,深更半夜的,又是在西山新城这边,大街上估计连一个电话亭都找不到。
逃到隔壁房间或者洗手间反锁上房门?
既然她要这样做,刚刚出去就不该进来……
从前总是看到一个形容……天人交战,这一刻,她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天人交战!
她就不该鬼迷心窍地跟着他到这里来!
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
殷黎霆大概十分乐意看到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明明恨得牙痒痒,最后却不得不妥协的样子,“要我抱?那好,我拔了针下来抱!”一边说,一边作势扬了扬右手。
赶在他动作之前,郦清清强忍着一口恶气,两三步从床尾绕过去,一咬牙一跺脚从另一边上了床。
偏偏他两只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她:“过来一点……再过来一点……你不过来我过去!”
“殷黎霆,你有完没完!”
“你想玩我也不陪你玩,快睡觉!”
刚一躺下去,他就贴过来了,她心里别扭得很:“你睡过去一点,当心针头!”
“那你靠过来!”
郦清清只管背对着他:“你不热吗?搂搂抱抱不利于散热!”
天知道他是什么神逻辑:“抱着你才好散热,你身上凉快!”
刚刚顾医生给他扎针之前,他已经脱了衬衣,换上了一条干净的休闲裤,房间里温度并不低,他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背心,床上倒是有一条薄被,所以她一上床就拉了被子胡乱将自己裹住,这会儿他也跟着钻到被子里来,散热……鬼知道这是散的哪门子的热!
枕头,枕头,泰迪熊,泰迪熊……这种时候,她也只有不断催眠自己,才能淡定下来了。
两个人并排躺着,他又像上次那样摊开了手臂让她枕,她枕了枕又挪开,因为实在不舒服,何况万一枕得久了,不知道会不会造成血脉不畅,对他的手伤又是不好。
她挪开了他又不依,只好耐着性子往他怀里靠了靠,他的下巴都快抵着她的头顶了还嫌不够,还要捞过来她的一双脚夹在小腿肚子之间。
他不嫌热,她都快捂出一身汗了。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你有没有订闹钟?”
“没有!”
“待会儿要拔针!”
“我不会睡着的!”
她竟然顺嘴问了一句:“为什么?”
殷黎霆说:“我饿,睡不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仍然不放心,“那你朝另一边睡,正好看着盐水袋!”
“不好!”
她在心里咒骂了一声不识好歹,然后就闭上眼睛开始数羊,也不知道数到第几百只,她忽然受不了,左手手肘一撑,从他怀抱里挣脱,坐了起来。
应该是她刚刚出去换衣服的时候他关了大吊灯,此刻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壁灯,她近来眼睛又散光,还没等她看清楚盐水袋里的盐水还剩多少,殷黎霆也跟着坐了起来,“你不困了?”话一出口,灼热的双唇已经落在了她后颈窝。
郦清清身子一僵,心里紧跟着警铃大作,“……困……困死了,你让开,我要躺下睡觉了!”
“我看你一点也不困!”他声音哑得厉害,滚烫的唇贴着她的肌肤在她颈脖之间肆意游走。
她脑子里一阵电光火石,立即躲开去:“我……去给你倒杯水……”
本来他右手挂着盐水,自然是左手朝床里侧,她从床的另一边上来正好也是躺在他左边,她右手臂打着石膏没知觉也不敢乱动,他左手手掌是伤了,手臂却不肯安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她腰上横了过来,顺势将她往怀里禁锢住:“是你自己动来动去不安分,可不许怪我!我都饿了一个多月了,不吃饱哪里来的抵抗力,这烧怎么退得下去。这一身的累赘,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现在就拔了针替你脱?”
话一出口,她的注意力就被牵引到了他扎着针的那只手上,那只手正缓慢游移在她的大腿上,就在她恍惚之间,他的胸膛已经紧紧贴过来,臂弯也加劲箍着她,嘴上更是再不肯停,一开始的唇瓣摩挲变成了辗转吮吸,越来越急切。
她心神一晃,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阵痉挛,似瞬间被电流击中一般麻痹,又好像是突然被抽掉了身上一大半的力气,手脚发软。
而他迫不及待地含住了她的耳垂,****而粗重的气息不断地喷在她耳后,她禁不住瑟瑟发抖,一颗心狂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慌裹挟着深深的颤栗,如潮涌一般席卷了她的感知意识,她整个人仿佛就快要溺毙在这一片无形的海浪之中,无法呼吸了。
什么都来不及分辨,下一秒,她背后落空,紧跟着抵触到了一个更厚实绵软的物体,而她身上一重,他已经翻身上来将她压在了胸膛之下,他的唇准确地寻到她的唇,一番抚弄啃咬之后,舌尖搅扰着撬开她的贝齿,如疾风骤雨一般探了进去。
变故之中,她的脸颊陡然触到一丝冰冷……是盐水袋的点滴管,他正在发高烧,正在挂盐水,她竟然由着他为所欲为?
她魔怔了吗?
他精虫上脑很正常,她又在做什么?